《【得体夫妇|傅璎】最是少爷应识我》沈菁禾c

14、（十四）情萌生

　　何九身上的脂粉香若有似无，在他走过轿子时，魏璎珞不经意打了个喷嚏。

　　一树的枝叶随风摇晃，轿子落在正中，傅恒和何九背对而立，像是暗中撕扯着什么，空气里弥漫交织着难以言喻的讯息。

　　“何某告辞。”

　　他落下轻飘飘一句话，就这么走了。

　　魏璎珞最先回过神，他下了马车规规矩矩站好，却还是不肯揭下面纱。何九许下的利益太高，人都是贪财的，财到了眼前免不得个个眼红。这是富察府外，所以她更要多加仔细，避免给自己添麻烦，也避免给傅恒添麻烦。

　　“少爷，那奴婢先回房了。”

　　“等等。”他骤然伸出手，拉住魏璎珞的手腕：“何九像是已经认出你了，他下次还会再来，你这些天别在墙边逗留，就在我书房伺候，以免节外生枝。”

　　“…是。”

　　傅恒的话犹如定心针，饶是她心底再慌乱，面上却依旧平静似海。

　　“老夫人去礼佛了，你同我出府这件事，除了几个丫鬟和老柴，没有人知道。”

　　“原来少爷早就打点好了。”她挥挥手：“那，待会儿见。”

　　一路走着捷径小路躲躲闪闪回府的魏璎珞如同飞贼，只因这身行头太过招摇，任谁都能看出她像个王府格格。

　　等到踏进房门，这颗悬着的心方才落地，她纵然胆子大，鬼点子多，可到底也是有血有肉的姑娘家，被那么一个不知其根底的人死死盯住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她对何九最文采的形容，是阴魂不散。

　　在魏璎珞没有入富察府前，也曾偷偷打听过关于何九的一些事情，不过多是无趣绯闻，据说他有大名，老爹起的，叫何瑞升，后来觉得太土气，又自己改成了何以安，对外自封何九，人称九爷。

　　这九爷虽是商人之后，对家中生意却不上心，平生最爱去的无非是三个地方，戏园子，茶楼，八大胡同。被他看上的姐儿，相处几日后都会自说自话，说九爷就要赎她出去了，要过好日子了，疯疯癫癫几个窑姐，也没人管，九爷照样大把大把的银票子撒，足够让她们疯上一疯也甘愿。

　　可今儿一瞧，仿佛不是那么回事，那何九八面玲珑，待人处世游刃有余，是笑里藏刀的主儿，是背后捅你一刀你都察觉不出的狠角儿。

　　可他为什么能瞧得上自己呢？他为的到底是什么？

　　魏璎珞换好一身丫鬟服，对着桌上残破的镜面照了一照。镜中是清丽秀气的一张脸，眼若春杏，未施粉黛却亦有过人之资，放在美人堆儿里，也是不逊色的。只不过她自己混不察觉。

　　她的思绪一忽儿便从何九的身上移到了傅恒身上，那是个英武又儒雅的男子，自古常说武与文各司其职，养出来的后生也各不相同，武者粗狂，文者傲然，但文武双全所育出的这么一个富察傅恒，完全颠倒了她的想法。

　　他好像话本子里的天神，一旦主人公有个灾呀难呀的，便统统被打点好一切，只需躲在神展开的羽翼下坐看江山群起变幻。

　　她想不清何九所做为何，也想不清傅恒为的什么。只不过她知道前者是嗜杀人心的狐，后者是冰天雪地中略施善心的狼。

　　她呢？她一个刚刚生出爪尖的老虎崽子，还是离丛林世界的动物们远着点吧。

　　一旦想通自己该怎么做，魏璎珞便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她端着木盆把傅恒的书房擦了个里里外外，要不是房顶不是丫鬟该干的活儿，她能踩着木梯爬上去把瓦片都擦得锃亮。

　　“璎珞…你怎么了？”

　　见惯魏璎珞偷懒和插科打诨的傅恒略有些不自在，终于在她第三次蹲下身去擦桌角时，被傅恒牵制住了手腕。

　　“少爷待奴婢好，奴婢感念您呀，可是如今奴婢哪儿都不能去，连给少爷炖碗鸡汤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书房里多做些活了。”

　　“你再擦几次，桌子都掉漆了。”

　　“不会吧？”她弯腰仔细去看，又用手指尖轻轻摸了摸：“少爷府里的家具应该是一等一的材质，放上几百年都不会被侵蚀，奴婢可没那么大的力气，少爷你又诓我。”

　　“不是说过要教你识字吗。”傅恒藏起唇畔笑意，将宣纸铺平：“帮我磨墨。”

　　“少爷那儿有现成的墨，奴婢瞧见了。”

　　她伸手一指，脸上挂着纯良天真的笑。

　　傅恒垂眼，半隔着衣袖捏住她手腕，轻轻一带，稍有趔趄的魏璎珞便站立在桌前半弯着腰。他两指微并，将手中的毛笔送到她手中，呼吸间升腾的热气弥漫在魏璎珞的耳畔，她听见傅恒均匀的呼吸声，好比是开戏前的锣鼓点。

　　“像这样拿。”

　　此时间得体与不得体仿佛都被抛诸脑后，傅恒得心应手的摆弄着魏璎珞的手指，他的视线永远在纸笔上，稍宽的掌心握住那略微发颤的手，纤长手指带动着笔，还算正方的写下了一个“愿”字。

　　“人皆有一愿，璎珞，你…”

　　他正要问魏璎珞所愿是什么，偏过头半分，于暧昧中哑然，只见她始终将眼睛流连在他这儿，根本没分给过纸笔一眼。

　　“奴婢所愿…”

　　所愿不过情窦初开，一书两人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