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与你的某个约定》灯花拂剑

3、第三章

　　三个人一直保持着联系，时常一起吃饭。苏沐橙和苏沐秋造访施苑家的频率增加了，每次去都会帮施苑收拾屋子，帮她做一桌子好菜，东拉西扯地闲聊，晚上留宿。
　　施苑特意买了一床新的羽绒被给苏沐秋。
　　这一年的春节，也是三个人一起过的。
　　守岁的时候，苏沐橙脑袋一歪，就倒在苏沐秋怀里了。她还小，熬不了夜，所以睡着了。
　　苏沐秋抱着苏沐橙，施苑轻手轻脚地开门，让苏沐秋把她放到床上。苏沐秋小心地帮妹妹盖好被子，然后又跟着施苑回到客厅里。
　　施苑又是一手啤酒一手香烟，去了阳台吹冷风，苏沐秋也跟了过来。
　　“你不回家吗？”苏沐秋问施苑。
　　“不太想回去。”施苑闻言，情绪有点低落，“我没有勇气回去。”
　　苏沐秋没有追问，但他知道，施苑还会说下去。
　　“我和父母的关系不好，原因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施苑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但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们不怎么喜欢我，我总是不能让他们满意。我也想过修补这段亲情，但尝试越多，失败越多，有点心灰意冷了。”
　　说完，施苑自嘲地笑笑，“抱歉，跟你这么说，是不是觉得我有点不知好歹？”
　　苏沐秋摇摇头，“不会，各有难处，我不是你，我没有立场指责你。”
　　“真成熟啊……”施苑摇了摇还剩个底的易拉罐，“比我成熟多了。”
　　“那你男朋友呢？过年了也不和他打个电话吗？”苏沐秋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施苑叹了口气，“可能他也不是对的那个人吧，我觉得这段感情也快告吹了。我最近跟他发什么，他都不理我。”
　　施苑的话，苏沐秋的心中升起一股矛盾的感觉。
　　一方面，他觉得施苑有点可怜，因为她的男朋友对她冷暴力；另一方面，他的心底滋生了一丝希望，如果施苑失恋了，那他……
　　苏沐秋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他才十五岁，施苑已经二十五了，施苑就是眼瞎了，也不会看上一个初中生年纪的小屁孩吧？
　　只恨自己生得太晚。苏沐秋有点烦恼。
　　见苏沐秋不说话，施苑也没什么心情去琢磨他在想什么。这些年她和男朋友的感情不咸不淡，探讨过结婚，却也只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仿佛婚姻仅仅是一桩交易。
　　施苑都快不记得，她曾经对爱情怀有怎样的憧憬了。
　　施苑喝干最后一滴啤酒，进屋拿出一瓶气泡酒。她又回到阳台，继续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喝酒。气泡酒比啤酒烈不少，她喝了半瓶，就开始迷糊了，趴在阳台的小桌上就要睡觉。
　　苏沐秋摇着她的胳膊，“别在外面睡啊！”
　　施苑迷茫地抬起头，又一头砸回桌子上。
　　苏沐秋没办法，想要把施苑拉起来，但施苑整个人已经瘫软了，根本站不住。他打算把施苑抱起来，但他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臂力。
　　最后，苏沐秋让施苑趴在自己的背上，花了好半天把她背起来。这和背苏沐橙是不一样的，苏沐橙还是个孩子，但施苑是个成年女性。
　　幸好去卧室的路不长。
　　施苑老老实实地趴在苏沐秋的背上，就这样被他背到床边。苏沐秋想要放下施苑的时候，施苑无意识地蹭了蹭苏沐秋的脖子。
　　有点痒，施苑身上香香的。
　　苏沐秋感觉自己的脸又要红了。
　　他缓慢地把施苑松开，让她倒在床上。苏沐秋把施苑的被子也展开，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蹲下来，两手扒着床沿，盯着施苑的脸看。
　　房间里只有月光和烟花映进来的色彩。
　　苏沐秋突然想起过去给苏沐橙讲过的童话，睡美人被王子亲吻之后，就会醒来。
　　施苑很漂亮，可他不是王子。
　　苏沐秋站了起来，结果看到施苑旁边的苏沐橙，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在看他。
　　苏沐秋：“……”
　　苏沐橙没说话，但露出了“哥哥我都看出来了”的表情。苏沐秋清了清嗓子，小声对苏沐橙说：“快睡吧，睡饱才能长高。”
　　在妹妹的注视下，苏沐秋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卧室，但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不协调的动作。
　　十五岁的这年初夏，苏沐秋遇到了一个人。
　　他叫叶修。
　　苏沐秋应邀同叶修PK，结果苏沐秋一败涂地。并不是被全面碾压，而是打得有来有回，却总是输给对方。还想继续的时候，苏沐橙过来给苏沐秋送饭了，而且叶修也已经没钱上网了。
　　苏沐秋就拽着叶修回家，打算继续PK。
　　但是，苏沐秋家的两台电脑配置不同，PK起来不公平。叶修臭屁地表示，就算拿着烂电脑，他也能打赢苏沐秋。
　　苏沐秋好想翻个白眼，可他也是真的打不赢叶修。
　　苏沐橙看着他们两个，提议起来：“要不要等姐姐下班了，你们去她家里打？姐姐有个台式机，还有一台笔记本，好像性能都不错。”
　　叶修看着兄妹二人，“你们还有姐姐？不跟你们住一起吗？”
　　“不是亲姐姐，是个认识的好人。”苏沐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正思考着苏沐橙的建议。施苑肯定欢迎他和苏沐橙，但施苑不认识叶修，他们也才刚刚认识叶修，她能愿意陌生人进她家门吗？
　　苏沐橙看着苏沐秋，嘴巴嘟了起来，“哥哥，你怎么能给姐姐发好人卡呢？真是难怪姐姐她……”
　　苏沐秋还在沉思，没有听到苏沐橙的话。叶修蹲下来，朝苏沐橙招招手，附耳道：“你哥喜欢那个姐姐啊？”
　　苏沐橙没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
　　叶修便也没有再问了。
　　苏沐秋思来想去，想和叶修一决高下的心情还是占了上风，“我去问问她。”
　　然后，苏沐秋就在□□上问施苑去了。
　　施苑回得挺快：可以啊，你们运气不好，周六我还要加班，六点半过来吧。
　　苏沐秋回了句好的，然后抬起头，“她同意了。”
　　“耶！”苏沐橙欢呼起来，然后跑到玄关穿鞋。
　　“不用这么急，她六点半才回来。”苏沐秋赶紧拦住苏沐橙。
　　“当然不是现在去姐姐家，我是要去买菜。”苏沐橙把鞋带系好，“姐姐家的冰箱总是空的，去了可没有饭吃呀。”
　　原来是这样。苏沐秋点点头，然后招呼叶修，“你也一起去。”
　　叶修没有拒绝，他总不能在兄妹两个人都走了，自己一个人留在他们家里吧。
　　六点半，苏沐秋和叶修手里拎着一堆东西，苏沐橙摁响了施苑家的门铃。施苑把他们放进来，看到他们手里的东西，就塞给苏沐橙两百块。苏沐橙和苏沐秋也没有推辞，最开始帮施苑买菜还要把钱推来推去好一阵，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施苑看着苏沐秋带来的少年，“这就是叶修？”
　　“你好。”叶修认领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施苑。”施苑侧了侧身，把三个人放进家里。
　　有苏沐秋和苏沐橙帮忙整理，施苑家也算有模有样了。施苑让两个男生自便，台式机在客厅里，笔记本也被她放在茶几上。施苑则是带着苏沐橙，去把食材整理进冰箱。之后苏沐橙做饭，施苑去阳台抽烟乘凉。
　　苏沐秋和叶修先下载了游戏，然后打得如火如荼。
　　苏沐橙的晚饭都做好了，但是两个网瘾少年根本顾不上吃饭。苏沐橙就跑到阳台，和施苑作伴。
　　施苑见苏沐橙过来了，就把抽到一半的烟给捻灭了，“不去看他们打游戏？”
　　“反正也看不懂。”苏沐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托着腮看施苑。
　　“怎么了？”
　　“姐姐你真好看。”苏沐橙甜甜地说道。
　　施苑看向苏沐橙，苏沐橙还未完全长开，但也是个美人胚子了，“你长大了，肯定比我漂亮。”
　　“姐姐怎么知道？”
　　“看你哥就知道了，他现在就挺帅的，你和他长得像，以后肯定也漂亮。”
　　“原来姐姐会觉得哥哥长得帅啊……”苏沐橙拖着长腔，声音里全是狡黠，“我还以为姐姐肯定觉得，哥哥就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也长得帅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施苑伸手，敲了敲苏沐橙的脑门，“小脑袋瓜里，竟想些没用的。”
　　“不行吗？”苏沐橙捂着脑袋问施苑。
　　施苑呆愣。
　　这句不行吗，究竟是在试探什么？
　　是在问施苑，她的脑袋里不能想这些？还是在问施苑，自己和苏沐秋不能有什么可能吗？
　　施苑转头看向客厅里的棕发少年，他打游戏的时候，表情很专注。十五岁的年纪，虽然模样还很青涩稚嫩，却远比同龄人成熟。施苑很多时候，并不会把苏沐秋当作一个孩子，她经常会向苏沐秋吐露自己的烦恼，工作上的事，家里的事，感情上的事……
　　苏沐秋总会安静地听着，但他却很少向施苑抱怨什么。
　　也许这是性别上的差异，也许是苏沐秋可靠到让施苑不由自主地选择信赖。
　　面对苏沐橙的问题，施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也不知道呀。”
　　“就算是大人，也不知道吗？”苏沐橙问施苑。
　　“是啊，就算是大人，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施苑伸手，拨弄着颈间的项链，“大人和小孩，其实没什么区别。”
　　那边，苏沐秋和叶修终于停下了游戏，施苑家的四人餐桌终于坐满了。
　　叶修不是个害羞的人，很快就和施苑搭上了话。他和苏沐秋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地会把苏沐秋噎住，但和施苑说话的时候，就礼貌许多，苏沐橙在旁边一直笑。
　　吃过饭，苏沐橙留宿，苏沐秋带着叶修回去了。苏家只有两张床，如果苏沐橙也回去住，要么是苏沐橙和苏沐秋挤一张床，要么就是叶修打地铺。但苏沐橙留宿施苑这里，苏家的两张床正好够睡。
　　就这样，苏沐橙留在施苑这里住了一个星期，苏沐秋帮叶修订的新床终于到了。不是什么好床，就是一架折叠床，和苏家兄妹两人的床一样。
　　叶修根本没有在意，睡上去都一样。
　　之后，来施苑家蹭饭蹭住的人，又多了一个叶修。施苑家的沙发是组合沙发，两座沙发加一个凸出来的长沙发，睡两个人没有问题。
　　施苑只是又买了一床新被子。
　　他们过来的时候，施苑就把客厅留给他们用，自己带着苏沐橙在卧室，经常辅导苏沐橙的功课，偶尔一起看看电视剧。
　　这个周末，三个人又过来了，游戏打得废寝忘食，大半夜苏沐橙和施苑早就睡下了，苏沐秋和叶修玩到后半夜，才支撑不住去睡了。
　　苏沐秋睡着，突然感觉一阵凉风吹到脸上，他迷糊着睁眼了，就看到阳台上有个人影。
　　苏沐秋吓了一跳，瞌睡虫全没了，小心翼翼地爬起来看，才发现是穿着睡衣的施苑。
　　施苑在抽烟。
　　在施苑家借宿的时候，苏沐秋从来没见过施苑大半夜爬起来抽烟的，所以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苏沐秋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悄悄地拉开阳台的门，又把客厅的窗帘拉好，站在施苑的背后。
　　施苑听到了动静，但她没有转身，仍然是举头望月。
　　“我跟他说分手了。”施苑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用看，施苑的脸上落下两行泪水。
　　“我跟他说，好聚好散吧，分手了还是可以做朋友。”施苑根本顾不上抽烟，细长的女士香烟就这样浪费地燃烧着，“但他跟我说，他不想和我做什么朋友，不想跟我分手……”
　　“他这人真的很奇怪，明明那么长时间不理我，久到我都要绝望了，他却说不想和我分手……”施苑把烟头在冰冷的铁栏杆上摁死，然后不怎么道德地把烟头用力抛掷到楼下，“他难道是觉得，只要我爱他，就不会离开他？太自负了，太可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苏沐秋沉默地听着施苑发泄情绪，他想抱抱施苑，但最终他没有这么做。
　　施苑哭了一会，拼命仰头要把眼泪倒逼回去，情绪也平复不少，“不好意思，让你听这些话。”
　　“没事。”苏沐秋的心情，也忽然轻松起来，“你会遇到更好的。”
　　施苑转过来，提起一个还未抹平泪意的笑容，“谢谢。”
　　“可能也不是。”苏沐秋突然否决了前一秒自己的说法，施苑有些困惑，不知苏沐秋想说什么。
　　“你会等到更好的。”
　　苏沐秋更改了一个字。他忽然也笑了起来，一如初遇那日，他灿烂的笑容。
　　施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就这样望着苏沐秋对自己笑。
　　仿佛，苏沐秋在对她说：如果你愿意等一等，那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但苏沐秋没有这么说，因为不管施苑会不会等，他总会变成更好的那个人。
　　施苑低下头，长发垂在眼前，喃喃道：“人小鬼大……”
　　苏沐秋没有在意这句评价，转身回屋了。施苑又拿出一支烟，她脑子里有些混乱，刚和男朋友分手，却迎来了一个十六岁小男生的隐晦告白。
　　但施苑骗不了自己，她其实是有点开心的。
　　被人喜欢，总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