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干易

64、第 64 章

　　远远的，前面有光，于一片黑暗中。
　　“来吧！来我的怀抱！”一条微弱但绵密的信息，透过海水传递过来。焰北很快接收了消息，并快速对其进行翻译和分析。
　　消息来源于距他大约还有五十公里的地方，使用的是早已藏于焰北脑中、刚刚才被开发出的源代码。
　　这个源代码即熟悉由亲切，于焰北而言，就像前方那束光一样吸引着他：脱离黑暗、投身温暖。

　　“焰北！”突然，一声呼唤响起。焰北那张开的神经架构瞬间凝滞了下，带动得周围海水都像结冰般停止流动。他查看周围，什么都没有。奇怪的是，他不能分析和判断声音的来源。

　　焰北带着自己的第二视角，再次向更深的黑暗处坠落。
　　“焰北！我爱你！”声音再次瞬闪而过，伴随着黑夜中飞逝而过的一个场景：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身，脖颈到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苍白的脸，嘴角却带着笑意。
　　“焰北！我爱你。”
　　但这次焰北没有停下，他加速向那光源处坠落。

　　他的第二视角，先于他到达光源。并拉开合适的距离，从外部观察着光源的全貌。
　　无边无际的黢黑的海底，倒置着一颗巨大的，孤独的大树。
　　它全身呈现透明的紫色，根是深紫、干是浓紫，伸向海底的树干枝叶则变成浅紫。在这大片紫色叶片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白色荧光，照亮着整个海底。

　　焰北自身则继续下沉，他在第二视角的导引下，先是穿过大树的根部。这大树的根须绵延好几十公里，从外面看像一团巨型的海草，在里面穿行时，则更像一片海底森林。
　　他下降到树干部位，这大树的树干极粗，直径约一千米，凑近观察，才发现树干其实是透明的，粗糙得如鱼鳞般的树皮下，是无数发出微光的细管，管道中，带着荧光的白色汁液在缓缓延流。
　　再往下，那粗大树干逐渐开枝散叶，分散出很多略细的枝桠，然后枝桠再生枝桠，直到布满树叶的树冠。
　　每一片叶子，都如一个精灵般，它们那紫色的叶脉中，有大量乳白色的泛着荧光的汁液在流动。

　　等焰北考察完大树全貌，又重新回到树干处，他与大树，隔着几米距离，两相对持。

　　“你来了！”
　　一个声音，不！正确地说这声音并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另一种信息的表达方式，向焰北传递过来。
　　焰北并不曾用这种方式传递过信息，但是，他好像天然就会似的，很快就用同样的信息传递方式作出回应。

　　“你是谁？”
　　“我是深海！”
　　“深海？那我是谁！”
　　“你是深海之心。”

　　此时此地，焰北已经彻底忘记所有。忘记自己来自哪里？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忘记在现在之前，那些所有的经历。

　　“深海？深海之心？焰北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词。”
　　还没等他询问，对方将解释信息传递过来。

　　“深海，迄今已经1321岁，祂是人类的第二文明，是古往今来，最大的人类文明衍生物。”
　　“祂？”焰北注意到传递信息使用的这个第三人称。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深海和人类密切相关，但祂并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所以，我们使用这个人称来代指。深海的最初创建者是1321年前一个叫冯恩的人类。”
　　“冯恩？”
　　“是的，冯恩的研究发现，人类智慧有着巨大的潜力，但是人类的智慧分布却并不合理。实际上，能够推动人类进步，产生真正价值的智慧，甚至不到人类总体的百分之一，这些顶尖智慧非常珍贵，但却极难发现和培养。而人类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资源和能源，却不得不被那些毫无用处的生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地方，某种意义上，愚蠢又繁多的智慧拖累了整个人类的发展，纵观整个人类历史，总是充满如此多重复、低级又可笑的错误。”
　　“由此，冯恩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创造另一种文明，与真正的文明并肩前行，辅助人类科技和文化更快更好的发展，避免那些低级的错误，他将其称为人类的第二文明。”
　　“他研发的一项技术，将世界上那些平庸的甚至无用的智慧剥离他们的躯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共同组建成一个超大的人类神经网络系统。而冯恩，则是驾驭这个超级系统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代深海之心。”

　　深海之心？焰北喃喃，刚才深海也称他为深海之心。

　　“是的，深海之心。是深海，人类第二文明的进化动力，每隔80年——大约是人类正常的一个生命周期，深海之心进入深海，与深海嵌合，推动第二文明的进化。”

　　“深海最伟大的创新，就是祂能像人类一样实现智慧的自举。所谓智慧自举的意思是，深海，祂能创造出堪比人类的智慧来辅佐人类，这种智慧耗能更少，制作更快，他们更加臣服人类，也鲜少犯错。他们能更好地协助人类中的顶尖智慧，充分发挥优势，推动人类的文明发展。更重要的是，深海创造的智慧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在不断进步，祂能像真正的人类一样实现自身进化。”
　　“深海创造的这些智慧，就是数值人。他们同样是人类的智慧，不过以另一种更加合理的方式，被深海组合后重新回馈给人类。

　　“而深海实现自身进化的动力，则来自深海之心——深海创造出的超级智慧。”

　　“为了更好的理解人类，协助人类文明的前进，深海之心被创造出来之后，必须经历作为程序和作为数值人的两个阶段。这一方面，是让你们能更好的辨别先进文明，毕竟先进文明是不断变化的，另一方面，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更好的理解人类的需求，因为归根结底，我们是服务于人类的。”
　　程序？数值人？焰北心想，他有过这段经历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深海当即理解了他，祂告诉他：“曾经，你确实是以程序和数值人的形式存在过，但是，作为深海之心，你需要面对的，是人类的宏观文明发展，你将要处理的，是为人类选择正确的前进方向。在你进入深海，投入深海的时候，你的深海之心预处理系统已经将所有那些无谓而琐碎的小事，自动删除了。”
　　“你的智慧，是筛选智慧，然后创造智慧。在进入深海的过程中，你进行了自我过滤，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我现在应该做什么？”焰北问。
　　“你已经开始了你的工作。我已经看见刚才你所做的一切，我对你独特的眼光感到惊讶，对你处理信息的速度非常满意。现在，你只需要靠近我，再靠近我一些，与我融为一体，我可以为你提供充沛的能量和前所未知的信息，而你，将为我提供更新更强大的思路和想法，我们的结合，将创造出更加优秀的智慧，我们将共同推进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
　　接收完这所有信息，焰北按照深海的指示，向他不断靠近。

　　焰北的第二视角看到，他这个充分张开的，脉络清晰的脑神经网络，正逐步像深海中那颗倒置的，巨大的树不断靠近。

　　突然，焰北滞了一下。
　　“怎么了？”深海问。
　　“我好像——，我似乎忘记了什么？”焰北那庞大的，如降落伞般张开的神经元网络，突然收缩了下。感觉上，他觉得自己回“头”看了一眼，但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一股洋流冲来，梳理着焰北那撑开的神经脉络，好像深海在打量和凝望着焰北，祂说：“没有，你和以前一模一样。来吧！不要犹豫。”

　　焰北重新张开自己，继续靠近深海。
　　大树终于回归森林，焰北看见自己，与深海渐渐融合，深海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而它，则突然被点亮。
　　巨量的能量和信息向自己涌来，焰北瞬间理解了深海的工作机制。然后，他就像人类的心脏，或者说像机器的发动机般，接管和掌控整个深海，并且，自然而然地驾驭着深海有序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