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秋月长空

40、第40章 智齿

　　心理咨询结束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吕成辉还没睡，坐在客厅看电视，吕宵瞥了一眼，电视上正在播江莫杨去年拍的那部古装正剧。去年他的电影上映后，吕成辉知道了江莫杨是儿子的同学，从那之后就极力地支持他出演的电视剧。

　　有回吃饭时吕宵提到这事，把江莫杨吓得够呛：“哈？我之前拍的都是无脑偶像剧，自己都看不下去，还是让叔叔别看了吧，否则下回见到我多尴尬啊？”

　　吕宵莞尔一笑：“放心吧，他一集都没坚持下去。”

　　“那就好。”江莫杨庆幸地拍拍自己。

　　此刻电视上播的这部是江莫杨电影拍完后接的，质量和从前的自然不在一个水平，不仅他爸追的兢兢业业，就连吕宵闲着没事时也会陪着看一点。

　　“爸，怎么还没睡呢？”吕宵弯下腰脱鞋，把换下的鞋放进鞋柜，找了双拖鞋换上。

　　“快了，这集马上就完了。”吕成辉被紧张的剧情深深吸引，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他：“小宵，我煮了绿豆汤，现在差不多晾好了，你去端一碗喝吧。”

　　“好。”吕宵把公文包放到鞋柜上，进了厨房。他爸熬了一大锅绿豆汤，他装了两碗，把剩下的连锅带盖一起放进冰箱。

　　吕宵坐到沙发上，把其中一碗绿豆汤端给他爸：“剩下的放进冰箱里了，明天中午喝冰镇绿豆汤。”

　　“诶，好。”吕成辉一边往嘴里送绿豆汤，眼睛还沉浸在电视机上。

　　吃完绿豆汤剧也看完了，他爸进屋休息，吕宵洗了碗也拿着公文包进屋。他把房间的空调打开，在衣柜里拿出一套蓝色的短袖睡衣，正好打开想看时间，才发现江莫杨十点多的时候给他发微信了。

　　一颗杨杨：吕宵，你工作忙完回家了吗？

　　吕宵手指轻触，立刻回他。

　　二口：刚看到消息，到家一会儿了，你们那结束了？

　　江莫杨这个重度网瘾青年应该正好在看手机，几乎是秒回：刚结束。

　　二口：回去路上小心。

　　一颗杨杨：放心吧，正好我要回家，就蹭了昭哥的车，他没喝酒。

　　吕宵看着那两个字愣了半晌，许久才回：那好。

　　江莫杨这次就请了三天假，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空，正好第二天是周末，吕宵不用上课也不用做心理咨询，两人就久违地约了午饭。现在江莫杨风头正盛，不便去普通餐厅，因此他们约在了一家私人菜馆。

　　这菜馆环境清幽，包厢里的装饰颇有古风，每个包厢之间有一定距离，种了些绿植和树木作为天然的屏障，能让顾客放心谈话。

　　他和江莫杨每次见面都是从近况聊起，这次也不例外。他们间的相处很舒服，江莫杨打开话匣子就会喋喋不休，吕宵大多静静听他说，偶尔回几句即可。

　　“等把这部电影拍完，我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江莫杨心累道，“演戏毕竟是在消耗心血过别人的人生，要真一年到尾住在剧组里我可受不了。”

　　“也好，你也得有自己的生活。”吕宵眼带笑意看着他，“那休息期间准备做什么？”

　　“还没想好……可能会出国玩一段时间。”说到这江莫杨忽然看向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这么久以来，就没见你去哪里旅游好好玩耍过，尤其是你们搞心理咨询的，是该多去看看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别太闷了。”

　　“你多虑了，我们要定期接受心理督导的，而且我很难挤出集中的假期。”江莫杨脸色当即耸拉下来，吕宵勾着嘴角想了想，半哄道，“但下一学年我排课会少一些，到时候看看吧。”

　　“说好了啊！我会记得的，你可别想糊弄我！”江莫杨自以为凶狠地撇头看他。

　　吕宵笑了：“好，嘶。”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吃了重甜重腻的菜，他最里侧的牙座忽然有些疼。

　　“你怎么了？”江莫杨紧张地探身询问。

　　“没事，就是智齿。已经断断续续长了好几年了，没什么大问题，过两天就好了。”

　　“好吧……你注意点，要是不行就去拔了吧，长痛不如短痛。”

　　本来吕宵没太放在心上，想不到江莫杨一语成谶。这次攻势来的尤为猛烈，不过两天，他的牙龈已经红肿的厉害，最后甚至没法正常说话，严重影响到他上班，最后无法，他只能将接下来的几个咨询推后。

　　说来也巧，他正在网上找口腔科准备挂号，江莫杨恰逢其时地发了条微信过来。

　　一颗杨杨：你的牙怎么样，还疼吗？

　　吕宵无奈苦笑，回道：被你说中了，这回智齿来势汹汹，可能真得拔了它。

　　一颗杨杨：那正好，我有家认识的牙科诊所，服务挺好的，你要不去试试？报我名字可以八折！

　　吕宵被逗笑了。

　　二口：你代言的？这么不遗余力的推销？

　　一颗杨杨：没有没有，是熟人开的，照顾他生意嘛。

　　二口：行，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明天去看看。

　　江莫杨很快拍了一张名片给他。

　　泽亚口腔，地点在盘川路。

　　吕宵根据名片上的电话，预约了明天下午两点去拔智齿。

　　盘川路离大学城挺远的，第二天吃完午饭，吕宵就开车去了，快到地方时他才觉得这附近眼熟。他已经有几年没来这了，附近的商铺大多已经更新迭代，整条街的外墙也重新整修过，看上去有了新兴商业街的样子。原本他还没什么感觉，直到他无意看到那家“冰茶轩”才停下车。冰茶轩的招牌已经换了，店面扩大了一倍，里面也重新装修过，和从前的样子判若两店，要不是老板还是那一个，他正要怀疑是同名不同店了。

　　吕宵回过神，重启车子，心里想道：等牙好了，什么时候顺路再去吃一回冰吧。

　　许是他的牙感应到了他想吃冰的想法，更使劲地作妖起来，疼得他很难维持平静的表情。

　　导航显示快到时，他将车停到附近的露天停车场，自己步行过去。这家口腔诊所几乎推翻了吕宵对“诊所”的定义，它足足占了两层，不管是装修还是占地面积都让他怀疑这是家小型私人医院。与此同时，他不禁对自己能不能承受江莫杨说的“八折”产生怀疑。

　　他到前台说了名字后，接待的护士就给他指了个方向，让他上楼。他一上楼就有护士问他的信息，并把他带到一间诊疗室门口，还给了他一杯水让他稍等片刻。

　　吕宵正好有些口渴，喝了半杯水后无所事事地打量起周围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面前的这个诊疗室似乎比其他的要大一些，而且其他的都处在一排，偏偏只有这间和它们隔了一个过道，显得与众不同。

　　这一看，他看到了墙上的铭牌：陆昭。

　　联想到江莫杨从前说过陆昭在医科大上大学，以及他提及的“熟人”，吕宵可以肯定，这就是那个陆昭，而不是同名同姓的某人。

　　江莫杨这是要干嘛？

　　吕宵下意识起身要走，手已经伸到口袋里要掏出手机质问那家伙，偏偏这么巧，诊疗室紧闭的门开了。上一个患者走了出来，里面传来陆昭清冷的声音：下一位。

　　这声音不大，但正好够他听到。

　　偷偷走和落荒而逃还是不同的，无法，吕宵只能稳定心绪，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里走去。

　　陆昭只在他进门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低头写什么了，没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他的表现让吕宵摸不准情况，难不成不是江莫杨擅作主张，他也知道？

　　他一坐好，陆昭就说：“莫杨和我说了你要来。”

　　“哦……”

　　吕宵心里的不安和疑惑更大了，为什么陆昭看上去想没事人一样，难道他不觉得尴尬？还是说……

　　没让他有时间多想，陆昭让他躺倒治疗台上，调整好口腔灯的位置，带上塑胶手套给他看牙，冰冷的手套碰到牙齿的感觉有些奇妙。陆昭一边看一边向他了解情况，坦然的样子让吕宵怀疑自己纯粹是想多了。

　　“行了，你先去拍张口腔CT。”陆昭转过身洗手，让护士带他去拍CT。

　　看着CT结果，陆昭说：“你这智齿不得不拔了，再放任下去会压迫到其他牙齿的位置。”

　　“那……拔吧。”

　　吕宵张着嘴躺在治疗台上，因为视野有限，眼睛只能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看看灯，窜来窜去。

　　后来被陆昭无情地说了：“你眼睛能不能消停点，我都要被你转晕了。”

　　吕宵说不了话，只能无声地眨眨眼睛以表抱歉，眼睛听话地安分下来。这样一来，他难以避免地打量起面前这张脸。医用口罩将陆昭的脸遮了大半，因为低头，眼镜框自然地从鼻梁上滑下了点，让他专注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吸引人。

　　拔智齿的时间并不长，一个小时不到。陆昭的技术确实好，每个步骤井然有序，动作干净利落。加上那副冷静从容的样子，能无形给人信任感。

　　拔完牙他还顺带送了个洗牙服务，结束后，两人回到桌前。陆昭一边写药单，一边和他说：“给你开点消炎的药，你记得去药店买，还有，这几天注意饮食清淡。”

　　他很快刷刷刷地写好单子，撕下来递给了他，吕宵接过看了眼。

　　他的字比从前好看多了。

　　“谢谢。”吕宵垂首道。

　　“你预约时的手机号码平时能联系到你吧？”

　　“嗯？”吕宵抬头疑惑地看他。

　　“因为过几天会有人打电话跟进你的恢复情况，当然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在工作时间打诊所电话。”

　　“哦，好的。只要没在上班，打电话我一般都能接。”

　　吕宵心里感慨，他们这个诊所的服务确实是好。

　　陆昭在电脑前点了一下，旁边的机子就打印出一张单据，他交给吕宵说：“好了，没事你可以去交钱了。”

　　“好，谢谢。”吕宵起身朝他致意，却在低头时不小心看到单据上的金额，动作顿了下。他很想洒脱地走人，可单子上的数字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犹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江莫杨说报他的名字能打八折……”

　　“哦……”陆昭好像忽然想起这事，抬起头看他，在吕宵期盼的目光中说道，“那是普通医师才能打折，我是诊所的持有人，一向不打折。”

　　吕宵强忍下心里想要暴揍江莫杨的冲动，脸上笑了笑，不失风度地憋出两个字：“好的。”

　　他走后，陆昭瞥了一眼早已无人的门口，低头露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