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秋月长空

39、第39章 重逢

　　工作三年后，吕宵又搬了一次家，这次地点依旧是在大学城，不同的是，房子是他自己贷款买的。虽然是套七十几平的两居室，还是二手房，但却是真正意义上属于他和他爸的房子，因此吕宵对这房子非常上心。去年交房后专门请了学校教室内设计的老师，按照他喜欢的风格以及吕成辉的使用需要，设计了一个方案。

　　后续装修加上通风足足用了半年多时间，以至于今年6月份才能住人。不过那时候吕宵忙着处理学生期末考核的事，没时间搬，最后硬是拖到了7月份学生放暑假，他总算没那么忙了才正式开始收拾。

　　搬家那天杜易景又来帮忙了，也是吕成辉第一次看到竣工后的房子，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欣喜和好奇，自己推着轮椅在房子里这摸摸那摸摸，动作轻柔的像对待贵重物品。

　　吕宵把他爸推到主卧，这房间在设计时考虑到方便他爸日常生活中的行动，因此桌子、衣柜等家具都是特意定做的，便于他取放物品。吕成辉对这些设计赞不绝口，溢美之词都用完后还边打量房间的细节边点头。

　　帮吕成辉把行李放置好后，吕宵留他爸独自在屋里默默欣赏，自己和杜易景转战次卧。次卧其实和主卧差不多大，家具多是白色、淡黄这样单一朴素的颜色，吕宵特意把办公区安置在窗边，因光线好，他特意在墙边放置了一个三层绿植架。

　　架子不大，每层只能放一盆，他就养了一些绿萝、龟背竹等不用太费心的绿植。他对花花草草说不上多喜欢，只是纯粹作为点缀，让房间看上去不那么沉闷罢了。

　　杜易景进这房间的第一直观感想就是简洁，然后便是书多。绿植架旁边就是一面书架，这书架也是定做的，从地面一直到天花板，虽然占地不大但特别能容纳，还贴心地配了一个脚凳方便取放书。

　　除此之外，他的床头柜是单的，床头空出来的位置放了一个小的梯形书架，方便他睡前阅读。此刻这些书架都是空的，与之对应的，要放上去的书目前静静地躺在地板，足足有十来个纸箱。

　　杜易景看这情形，干咽了一口感叹道：“啧啧啧，二口啊，你这也太爱书了，在下真是自愧不如。”

　　吕宵斜眼看着他，哂笑一声：“别废话了，任务艰巨还不赶紧动手。”

　　“哎，我这命啊。”杜易景摇摇头，唉声叹气地认命，抱起一个箱子往书架那走去。

　　在两人的齐心协力下，这面书架总算填了半满，只要再将剩下两个纸箱的书收拾好就完活了。

　　杜易景拆开其中一个纸箱，发现里头第一本书就是《月亮与六便士》，和书架上一水的专业书格格不入，于是惊讶道：“这箱也是？”

　　吕宵本来正在放书，闻言转头，哦了一声：“这箱是放床头那个书架的，先放着吧。”

　　“哟，看不出呀二口，你还挺有童心的嘛？”杜易景故意歪头打趣道。

　　“嗯，我还是个宝宝。”吕宵面不改色地冷漠道。

　　“哈哈哈，你也学坏了！”杜易景笑得张狂，还激动地拍了他一下。

　　快结束时，吕宵把大书架那边留给杜易景，自己抱着纸箱来到床头边，随性地坐在地上放书。刚放了几本，手机响了，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拿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身为大学老师，这个时候经常会有挂科的学生打电话来问，因此他没太在意就接通了。

　　“喂，您好。”

　　那边好像没想到他会接通，吓了一跳的样子，然后一个女声说道：“是，是吕宵？”

　　学生一般不会直呼他的姓名，于是吕宵心下疑惑：“是的，请问您是？”

　　“啊，我是蒋月婷，你还记得吗？我是当时六班的班长。”

　　蒋月婷……这名字已经很久没听到了，但她说到六班吕宵就想起来了。

　　“我记得。很多年没联系了，班长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今年是我们毕业十周年，前一周我在班群里发了个投票，让大家选一下自己有空的时间，我们好定下聚会的时间和地点。”蒋月婷额了一声，继续说，“我看了一下，你并没有填，在□□上问你你也没回，刚好我还存着你当年的电话，所以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没换号码呀。”

　　她一提，让吕宵想起了当年高南说的“十年之约”，茫然地想到：原来已经十年了。

　　“吕宵，你还在听吗？”因为没听到回应，蒋月婷试探道。

　　“哦，不好意思，我听见了。”吕宵说，“抱歉啊，我现在一般用微信，前一段时间工作太忙，没看□□，不知道这件事。”

　　“没事，理解理解。”蒋月婷顿了顿，又问，“那……怎么说，你来吗？”

　　六班前几年偶尔夜小范围的聚过，可吕宵都没出现，所以她也摸不准这次吕宵会不会来。

　　吕宵想到了陆昭，犹豫了片刻问道：“大家都会来吗？”

　　“啊？对的。因为这次也有老师参与，除了个别的现在在国外实在回不来，剩下的都说会来。”蒋月婷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江莫杨也会来，他现在在剧组，说等我们定下时间后他再和导演请几天假。”

　　“嗯。”吕宵心里还在犹豫，委婉道，“我最近事比较多，可能……”

　　“没事的，不一定就是最近嘛，下个月也行。”蒋月婷怕他不答应，又劝道，“你是我们这届的第一名，老师他们都很记挂你的现状，前两天我和高老师联系时他还专门问你呢，你看看时间上能不能安排，尽量来露个脸。”

　　都这样说了吕宵没道理再拒绝，于是说：“好的，那算我一个吧，具体时间我稍后确认一下再联系，可以吗？”

　　蒋月婷欣喜过望，连忙应道：“好，那我们要不加个微信，你确认后再通知我。”

　　“好的。你的微信号就是手机号吗？”

　　“对对。”

　　“行，稍等。”吕宵点开微信操作了几下，把手机凑到耳边，“可以了，你看下有没有好友申请。”

　　“有了，我加你了。”蒋月婷笑道，“那不耽误你忙了，我们后面在微信上联系。”

　　“好，拜拜。”

　　他刚挂掉电话，杜易景就凑到他身边，一脸八卦：“谁呀，女的？”

　　“高中的班长，说班级聚会的事。”

　　杜易景霎时没了兴趣，扭头就走：“切，我还以为你这千年铁树总算要开花了呢，白激动一场。”

　　吕宵轻笑一声：“你有什么可激动的，瞎操心。”

　　放下手机后，吕宵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深吸了一口气，又收拾起书架来。

　　聚会最终定在了七月底的一个周六，地点定在了F市前两年刚评上的五星酒店，当时群里一阵惊叹，纷纷在讨论是谁这么大手笔。最后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江莫杨衣锦还乡之作。

　　正式吃饭时间是晚上六点，老师们就是那时候过来，但很多人下午就已经聚在一起，在酒店娱乐室里玩台球或者唱歌，反正不玩白不玩，又不用他们花钱。

　　吕宵学校的事已经忙完了，现在能清闲一些，但他不习惯和那些不太熟悉的人聚在一起，觉得尴尬，因此是按着饭点时间提前出门，大约五点到了订好的包厢。

　　他进去时，三张大桌里有两桌几乎都满了，剩的那桌那坐了大半。大家都围着谈天说笑，气氛很热烈。刚开始没什么人注意到他，是蒋月婷先认出了他，站起来惊叹道：“吕宵？”

　　其他人这才往门口看来。

　　“嘶，这是谁呀？”

　　“吕宵……学神吗？”

　　“哇塞，他当年就长这样？我当初是瞎了眼吗，怎么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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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怪他的同学们夸张，主要因为当年他总穿校服，头发也有些长，人又低调，还有那么个出类拔萃的成绩吸引人眼球，因此没什么注意他的外貌本身。吕宵今天虽然穿的是很朴素的短袖衬衫配休闲裤，但干净利落的短发把他脸上精致的线条全都暴露出来，加上那远甩一众男同学的白皙肤色，显得人好看了不止一点点。

　　吕宵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有些尴尬，回了一个简单的微笑后就往蒋月婷的方面走去。

　　蒋月婷把他安排在自己这桌的空位：“吕宵你坐这吧，一会儿老师他们也做这。”

　　“好，谢谢。”

　　他刚入座，周围就涌来一堆人搭话。

　　“学神你后来考去哪了？现在在哪高就呀？”

　　“我考了F大，现在留校教书。”

　　“哇，不愧是学神。”那人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另一人也一脸期待地问：“学神学神，那你现在个人情况怎么样啊，结婚了吗？”

　　“我还单身。”吕宵抿着唇答道。

　　“那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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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宵刚开始还能一一耐心回答，没多久就被四面八方的人和问题闹得有些糟心，有些后悔来了。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太久，后来江莫杨来了，解救了他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袁励先脱身，坐到吕宵身边，和他打了声招呼：“吕宵。”

　　吕宵回以点头微笑。

　　“他现在彻底火了，可得忙活一阵。”袁励袖手旁观地看了会儿好戏，随后转头问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吕宵笑了笑，眼睛往门口瞥了一眼，没看见那个记忆中的身影，很快垂下眼，若无其事地喝茶。

　　江莫杨又是合影又是签名的，好不容易才从重围中挣脱，坐到他们身边，第一时间喝了一大杯水，心有余悸道：“太可怕了，真的，我的粉丝都没这么热情。”

　　吕宵被逗笑了。

　　江莫杨坐下来依旧是大家交谈的重点，后来不知道是谁问到陆昭，江莫杨说：“昭哥还有工作，一会儿才能来。”

　　“这么忙啊，昭哥别是担心买单吧？”那人玩笑道。

　　江莫杨心里不太舒服，脸上笑道：“哪能啊，他是真忙。再说今天这顿本来就是他请的，有什么可担心。”

　　包括吕宵在内，所有人都惊讶了，那个搭话的人不敢相信道：“昭哥请的？”

　　“对啊，这酒店是他们家开的，他也不用出钱就一句话的事。”

　　这话不仅将那人堵得无话可说，还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什么？我之前只知道昭哥家境不错，想不到这么有钱啊？”

　　“我天，果然真的的有钱人都是不露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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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宵从前和陆昭都很少提起自己的家庭状况，只是隐约知道他家境不错罢了，其实仔细想想倒不觉得意外。

　　没聊太久，老师们就来了，大家便收敛了些，主要关心老师的近况。

　　看到老师们，让人不禁感慨岁月。高南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看上去老了不少；老刘早已退休，现在早以没有当年严厉的样子，就像个普普通通慈祥的老头；就连当年教师队伍里最年轻的邢悦也自嘲自己成为中年妇女了。

　　老师们就坐在吕宵旁边，因此问了他的近况，知道他现在在F大教书，表示很欣慰。

　　到六点多开席了，陆昭还没来。

　　吕宵一边和江莫杨聊天，一边吃菜，眼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门口的方向瞥，但快到八点了，人还没要来的意思。

　　江莫杨只得替他向老师们解释：“他还没回我消息，但是一个小时前说已经下班往这来赶了，估计这会儿是堵路上了。”

　　高南点头笑笑：“没事没事，晚高峰嘛是正常的，让他别急，我们这没这么快结束。”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吕宵忽然意识到自己异常的行为，强行收回视线，检讨起自己来。

　　这时他的电话正好响了，他出包厢接了个电话，是心理咨询中心那边的学生助理打的，这个助理是刚招的，业务还不熟，记错了一个咨询者的面谈时间，这会儿人已经到中心了才知道出了问题。

　　“吕，吕老师，您看现在有时间来咨询室一趟吗，要是你忙我就让咨询者先回去改天再约。”

　　那个女助理颤颤巍巍地带着哭腔。

　　吕宵考虑了下，回道：“好，你先把他带到我的咨询室，我八点半左右到。”

　　“好，谢谢，谢谢老师。”助理感激道。

　　挂了电话，吕宵下意识往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喃喃道：“不见也好。”

　　吕宵回到包厢，和老师们说明状况后回座位拿自己的东西，江莫杨着急地看着他：“你就要走了？”

　　“嗯。”吕宵赶时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改天有时间私下约。”

　　“诶……”没等江莫杨说话，吕宵已经干净利落地拿了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吕宵的车停在一楼的露天停车场，他刚按下车遥控器，正准备上车，正好与旁边奥迪车上下来的人对上眼。吕宵看着他，大脑短暂的空白了一秒。

　　他的头发留长了些，高挺的鼻梁上多了一副银白色的金属圆框眼镜，给他平添了一丝冷漠和距离感。陆昭变得他几乎快认不出来了，不是指脸，而是那种气质的天差地别。如果说他从前像一把夏日烈焰，现在就像寒冬凌风，尤其是那双冷漠的眼睛，带了层无形的压迫感，好像能将人冻穿。

　　没有电视剧里那种旧情人见面天雷勾地火分分钟死灰复燃的激动，吕宵第一感觉是陌生，然后是怅惘。

　　陆昭同样也在观察他，忽然偏头看了眼身边的车，淡淡道：“要走了？”

　　这话把吕宵从杂乱的思绪里抽回魂，应了一声：“我赶时间，先走了。”

　　陆昭没拦他，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上车，将车子启动，慢慢驶出停车场。

　　当后视镜看不到那抹身影时，吕宵才长舒一口气。其实在此之前他还没什么实感，但在见到陆昭的那一刻，他彻底释然了。

　　原来物是人非是句真理；原来过去的便真的过去了；原来……他们之间隔着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