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秋月长空

30、第30章 家人

　　周六傍晚，陆昭送吕宵去车站，回来的路上顺带给自己买了一份盒饭。这周袁女士被邀请到外地当博士生答辩评委去了，要周一才回来，他爸和他哥忙着公司的事，这些天跑这跑那，都是老李载着，因为家里没人，陆昭这周末索性就不回去了。

　　这栋房子建成有些年头了，一共就八楼，没装电梯，不过陆昭住在三楼爬楼梯也不费劲。他正拎着袋着在楼梯上走，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快到门口时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诧异之下便回头去看。

　　佟阅站在下面一层的楼梯上仰头看着他，见到他转身才惊讶道：“真是你啊陆昭。”

　　由于过于突然，佟阅脸上还带着震惊的表情。

　　“佟哥？”陆昭先是惊讶，很快反应过来，“你也住这？”

　　“是啊，我就住五楼，你呢？”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了陆昭身旁。

　　陆昭指了指几个台阶之上的门：“我就住这。”

　　“真是太巧了。”佟阅看见他手里拎的饭，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忽然灵光一闪，举起手里的袋子道，“刚好我也买了饭，不如一起吃？我们俩顺便聊聊。”

　　陆昭心里狐疑，他和佟阅的关系也没到这么好的地步吧，只是人家主动提了，又刚好堵在家门前，他总不好拒绝驳人面子，于是面上热情道：“好啊，都到门口了，当然得请你进来坐坐。”

　　佟阅真就一点不嫌尴尬，跟着陆昭进了房子，把手里的饭盒放在餐桌上后，打量起房间的布局来：“我租的那套布局和你这间不太一样。”

　　“一层是有几个不同户型。”陆昭边应他边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找出一袋樱桃，洗好了装在玻璃碗中拿出来放在佟阅面前，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吃吧。”

　　吃饭的时候陆昭寒暄似的问起他的近况，佟阅叹了口气，吃饭的动作都停了：“就那样吧，成绩不上不下的。”

　　“嗯？我记得你之前成绩不错啊？”陆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之前单科的时候，改成考理综后我就不太适应，现在排名落了五六十，基本在百名附近徘徊。”佟阅说起这个只能苦笑，脸上都是愁绪。

　　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很亲近，这种事陆昭也说不上什么，只能劝慰几句：“现在这时候只能放宽心态，没到考试那天，一切就没成定局，高考超常发挥比平时多考几十分的也大有人在。”

　　知道他在说漂亮话，佟阅勾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又聊了一会儿，不知怎的话题就拐到当初他们在篮球队的事上。

　　佟阅忽然问他:“诶，说起来你有孙君的联系方式吗？”

　　“有，怎么了？”陆昭觉得奇怪，下意识问了一句。

　　“没。”佟阅眼神似乎闪躲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当时在一个队时忘了留他联系方式，这会儿和你聊天忽然想起来了，想着留个联系方式以后说不定哦能用到。”

　　异样感愈发浓厚，孙君和陆昭他们关系不错，一向和黄珂那群人聊不到一处，也没怎么来往，佟阅怎么会突然想到联系他？

　　佟阅见他沉默着思索的样子，又拿出手机说:“既然你有他联系方式，那不如告诉我吧，我私下和他联系。”

　　陆昭不好意思推拒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拿出来将电话号码报了，他不知道佟阅有什么目的，只是心里奇怪的感觉蔓延不止，他想下次碰到孙君一定要提醒他一句。

　　吕宵回到家时齐月春刚回来一会儿，正在切菜，没切两下就揉揉腰捶捶背，吕宵看见了就走过去问：“妈，您怎么了？”

　　齐月春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后摇摇头，精力都集中到切菜上：“没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店里人多，弯着腰洗碗久了背有点疼。”

　　“这个问题可大可小，您还是买点药酒涂一涂吧，过几天要还难受就去医院看看。”

　　“不用。”齐月春嫌弃他大惊小怪，“明天我去买瓶红花油涂涂就好了，哪用得着去医院那么夸张。”

　　“行吧。”齐月春这么说，吕宵也就没再多劝。他本来也觉得这是个小毛病，多注意就好了，没想到几天后的早晨，齐月春直接疼的起不来床了。

　　为了不影响他睡觉，齐月春每天就比吕宵早起一些，一家人早饭就吃楼下买来的包子，可这天吕宵已经洗漱好了还不见齐月春的身影，正觉得奇怪就听见吕成辉在屋里有些着急的叫他。

　　他赶紧进屋查看，齐月春一脸痛苦地躺在床上，嘴里哎哟哟地哀嚎着。吕宵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敢随便动她，忙道：“妈，您哪里不舒服？”

　　齐月春皱着脸，半晌才勉强艰难说道：“背疼得厉害。”

　　“还动的了吗？”

　　齐月春试了一下，咬着牙道:“你扶我一下，勉强能撑起来。”

　　吕宵伸手托着她的背，用了把劲将她扶起来，看着脊椎应该没问题，他总算放了点心:“我送您去医院，看着没大问题，但最好拍个片子，和餐馆那边打电话请天假吧。”

　　好不容易站稳后，齐月春痛得腰都直不起来，吕宵一边扶着她，一边转身对一脸焦急无措的吕成辉说:“爸，我送妈去医院，您手机里有我班主任的手机号码，就是备注高老师的那个，给他打个电话，帮我请半天假，就说我下午再去上课。”

　　“哦，哦好！”吕成辉坐在轮椅上，一焦急就有些手足无措，半天才把手机找出来，一边手指不太灵活地摁着按键找号码，一边留意着吕宵那边的情况。

　　吕宵给齐月春换好鞋，特意将她的小包和自己的手机带上，出门前冲在屋里打电话，但眼神总往外瞟的吕成辉道:“爸，您安心在家待着，检查好会给您打电话，饿了就先吃点饼干充饥，我一会儿回来给您带吃的。”

　　吕成辉连连应声，正好对话通了，他手忙脚乱地接通了，因为着急说话都有些磕巴:“喂，喂，高老师吗？啊，我是吕宵的爸爸……”

　　吕宵带他妈到附近的医院挂号，加急拍了张片子。

　　医生看了一眼就说：“骨头没事，就是平时经常弯腰加上坐久了有点腰肌劳损，开点药外用就好了。”

　　她这么说，吕宵和齐月春才都安心了。

　　给她看病的是位快到退休年纪的女医生，长得有些富态，但人很亲切，脸上总带着笑容，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的，丝毫没有一些医生的坏脾气。齐月春这会儿没那么难受了，反倒跟医生怨怪起吕宵来:“哎呀，就跟他说没大碍了，小孩子就是大惊小怪。”

　　医生正写病历，闻言笑了笑:“孩子关心咱们是好事。”

　　“你确实得上心点，腰肌劳损这病说轻也轻，可一旦发作也是不好受的，毕竟年纪不小了，腰骨什么的比不上年轻人，按时敷药加上休息一段时间，你的腰自然会没问题，可要是继续长时间干重活累活，肯定是对你的恢复有影响的，甚至会加重病情。”她写完最后一笔将病历合上，连同医保卡一起交给齐月春，慈笑道，“孩子是关心你的健康，你自己也不能马虎了。”

　　“是是是。”齐月春对医生说的话从来就有一种信任感，听她这么说后赶忙端正态度。

　　吕宵扶着他妈站起来，出门诊室前两人又一同朝医生道了谢。

　　虽说是工作日，医院里依旧是人潮拥挤，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吕宵给他爸打电话简单说明情况后就跟齐月春一起回去了。他们来医院时着急是打车的，现在检查完了就坐公交车回去，在楼下买了三份炒面一份汤，打包回家里吃。

　　吕宵把他爸推到餐桌前，将打包的餐盒打开，各推了一份都他爸、妈面前，然后坐下默默吃自己的。

　　吃到一半，吕成辉忽然说：“洗碗的工作太辛苦，先前天气冷长了一手的冻疮，现在又把腰给弄伤，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做不下去就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把腰养好了再找个轻松点的工作。赚少点也无所谓，反正我每个月还有体恤金，一家人总不至于饿死了。”

　　他这话让两人齐齐发愣，吕成辉和齐月春平时不对付，总是不闷不响，想不到今天会突然说这么一大段，既是关心也给齐月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齐月春也很震惊，她和吕成辉这么多年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的时候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是谁都不爱搭理谁，没想到吕成辉竟然会和他说这些。

　　她心里觉得暖暖，刚想高兴答应，忽然想到什么，就见她脸上的表情霎时变了一下，很快恢复笑容：“行行行，我自己看着办，要是干不下去立刻甩手走人，都不带给那老板一个好脸色！”

　　吕宵听着微微一笑，很快笑容淡去，低头默默吃面。他爸的体恤金每个月缴房租水电得去快一半，他们之前过的粗糙，每个月能攒下几百，要是他妈真的待业在家，只怕生活会更拮据。想这个时，他不自觉地抬眼去打量齐月春，她工作半年多，如今不再有当初那样勃发的神采，黑了些，皮肤也粗糙了。视线下移，他注意到齐月春原本白皙顺滑的手上已经布满了肉眼可见的皱纹，看着和她的年龄格格不入。

　　他收回视线，平静地想，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苦就苦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