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232、第230章 ★ 2020-8-18

　　四人到了饭店，高档包间，人横上去当床睡都绰绰有余的大圆桌，说话恨不得拿个扩音器。

　　银西阳喝了点酒，拍着胸脯打包票，说特别感谢集团给他黎景公司这个机会来承接这个项目，他一定带着所有员工全力以赴，争取在今年年底之前完成建设工作……

　　刈星辰听了都想笑，跨区项目带有政策性质，光是拿地上的审批就要走好久的程序，和机关单位的办事效率关联，其中不可控因素太多了，不是他这个总经理打个包票说完成就能完成的事情。

　　这样看来，银西阳也没别的本事，就三个好：马屁拍得好、脑袋拍得好、大饼画得好。

　　但裴醒臣居然吃他这一套，这是刈星辰没有想到的。

　　裴醒臣淡淡笑了下，语气轻松：“你这可是答应下来了？是不是吹牛逼不打草稿？”

　　“裴总！您是知道我为人的，目标达不成，我自己上缴绩效奖金，自己掏腰包给员工发工资！”

　　刈星辰先是惊讶地看了裴醒臣一眼：他第一次从裴醒臣嘴里听到“吹牛逼”这么通俗易懂的字眼，看来裴醒臣现在很放松，没有架子。

　　继而又横了银西阳一眼，他知道银西阳是在暗讽前几天他在按摩店和银西阳说的那些话。

　　他银西阳是个宁愿自己拿不到工资都要自掏腰包给员工发工资的人，这一点裴总清楚得很，你小子少在裴总面前和稀泥。

　　银西阳嘚瑟完，好巧不巧，旁边尤立电话响了，也没个眼力见儿，不走开些，竟然在桌上当着裴醒臣的面儿就接了起来。

　　只是讲电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也越来越躲闪，然后挂了电话凑到银西阳旁边，说着悄悄话。

　　只是这悄悄话有些勉强，就差拿个扩音器了，刈星辰坐那么远都清清楚楚听到——

　　“销售部那个大王啊，上周不是出差么，说是请客户吃饭唱歌了，要报销，有一笔钱没有发票只有一个收据，和财务说可以换等额的发票，他不换。

　　“这会儿逼着财务给他操作下入账户，不入工资呢，和财务杠上了。”

　　银西阳看起来并不惊讶或者生气，只是有些不耐烦，问：“报销款能有几个钱能交几个税啊，把他给抠搜的。”

　　尤立比了个“耶”：“小两万块。”

　　“嘿哟，”银西阳火了：“吃个饭能吃两万？吃龙王了？”

　　尤立嘿嘿一笑，对银西阳挤眉弄眼：“那肯定也不止吃饭，还有其他招待呀。银总您也知道，不太好明面上开发票，就算开了，咱公司财务那小姑娘也不敢收啊，不把人家给吓着了？”

　　“啧，”银西阳一皱眉：“真是，多大点事儿啊，你回头告诉大王，让财务直接拿收据找我审批，审批完给他计入工资，反正是扣我的税不是扣他的，他抠门个什么劲儿！”

　　尤立连连哎了好几声，跑去旁边打电话去了。

　　刈星辰冷眼旁观整个过程，还一边观察着裴醒臣，发现裴醒臣充耳不闻，当聋了一样。

　　刈星辰心里冷笑：销售和财务杠上了，不给财务部主任说，也不找销售部领导，也不找副经理，而是给一个司机打电话，扯淡呢？

　　傻子都看出来了，尤立接的这通电话压根就是银西阳安排的，为的就是接连再给刈星辰一个下马威：

　　我公司的员工都在做些什么勾当，你都瞧见了吧？你看我怕了吗？你看裴总管了吗？裴总他当回事儿吗？

　　你刈星辰能拿我怎样？

　　刈星辰心里都快气吐血了，这顿饭自然吃得不愉快，但表面上还得迎合着，旁边银西阳和裴醒臣聊得开心，裴醒臣的姿态无比放松，完全不提刚刚电话里那件事，甚至和银西阳叙起旧来。

　　“我记得你和立志是同一批入职康遐，现在他虽然在深圳，但只是个行政部部长。

　　“说实话，论业务能力，他早不如你了，我想让他到一线公司锻炼下，他总是推辞，说年纪大了。

　　“混账话，你们年纪大，能大过我去？”

　　银西阳给裴醒臣倒酒：“老瞿我还不知道？他就是躲清闲呗！裴总您是不知道，我们黎景，不是我贬低自己家乡啊，穷山恶水出刁民，工资水平就这样，员工还个个难管……”

　　银西阳和裴醒臣诉起了苦，大概意思就是他这个总经理难当，吃力不讨好。

　　刈星辰的耳朵从听到“立志”两个字起就竖了起来，对啊，之前在集团时就听说瞿立志是云南人，怎么自己没想到这一层，瞿立志居然和银西阳是老同事。

　　他以为瞿立志的种种行迹已经够恶心了，可在裴醒臣和银西阳的描述里，瞿立志竟然还是“躲清闲”。

　　那像银西阳这种不躲清闲，而是留在黎景“锻炼”的，手到底碰过多少脏东西？

　　刈星辰越想越后怕，一是觉得自己可能单纯地从财务数据查不到什么，二是怕徐荆回不知天高地厚去查银西阳会有什么不测。

　　在刈星辰愣神的时候，银西阳已经把话里聊到了家庭上面：“反正我老一辈的根在这里，我现在老人、老婆孩子也都在这里，我是跑不了了，裴总您可逮着我一个人压榨吧。

　　“就是我们小刈还年轻啊，才二十来岁是吧？裴总您瞅瞅，这种长期出差的工作就不能安排个没家室的吗？把我们小年轻逼得，带着家眷到我们这边，还要自己租房子……”

　　刈星辰听到在讨论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笑了笑，看来银西阳这人在三大好之外还要加一条：阴招使得好。

　　他和裴醒臣对视了一眼，裴醒臣也以一种鲜少能见到的好奇眼神望着他。

　　上次去香港就带上了小鱼，当时的申请还是裴醒臣亲自批的，现在银西阳又一提“家眷”，裴醒臣肯定知道是谁了。

　　刈星辰知道再瞒没有任何意义，况且在银西阳和裴醒臣的认知里，有个小情人而已，多大大方方的事。

　　他实说：“主要是担心他一个人在深圳不会照顾自己，不怕您两位笑话，小时候就遇上他了，长大了才确定对他的感情，想和他过一辈子，所以走哪都想带着，想照顾他，亲力亲为。”

　　银西阳啧啧两声，手臂搭上刈星辰肩膀，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对裴醒臣说：“看不出来我们小刈还是个情种呢！”

　　裴醒臣点点头，用长辈和蔼关心的语气问：“家里人既然一起来了，就出来和大家一起吃个饭。不然你说这有从亲力亲为照顾，现在却让人家一个人在家。”

　　刈星辰扯起嘴角勉力笑了下，答应下来。

　　他知道裴醒臣的目的，并不是表面意思的让刈星辰做一个“亲力亲为照顾爱人”的人，而是在赌刈星辰的胆量。

　　虽然裴醒臣一直就知道俞酲的存在，但俞酲在裴醒臣那里一直是私人造型师的身份。

　　上次刈星辰去香港的申请上带上了俞酲的名字，也只是一个名字，并没有表明俞酲的身份。

　　而现在要俞酲出现，却是以刈星辰爱人的身份，不是刈星辰对“俞酲是他男朋友”这件事情感到难为情，而是把自己最爱的人介绍给裴醒臣正式认识这件事情太危险了。

　　类比一下，自己和裴醒臣互换身份，要裴醒臣把陶尹带出来介绍，裴醒臣也不定有这个胆量。

　　“带他出来玩，可高兴了，就是这人矫情，娇滴滴的，难伺候，你们可别笑话他，也给我点面子。”

　　银西阳哈哈大笑，往刈星辰身上挨了一点，和刈星辰多铁的兄弟似的，开刈星辰的玩笑：“我们小刈还是个气管炎哦，我是越来越好奇了，到底是多漂亮的仙女，把我们小刈的心抓得死死的啊。”

　　刈星辰扭头谦虚说：“银总您可别夸她，她这人不经夸。”

　　他嘴里这样说，眼神和银西阳玩笑戏谑的眼神对上，两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挑衅。

　　刈星辰想：跟踪我这么多天，明知道我身边十个男人九个花，还说“仙女”这样的话，不就是想让我不痛快？

　　裴醒臣也笑起来，大概也是被银西阳的话逗笑了，不过他的笑容没有银西阳那样市侩，看起来顺眼多了。

　　他抿了口酒，有些哭笑不得：“西阳，你看见了？也是他们年轻人，不稳重，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银西阳敛了笑，连忙给裴醒臣把酒满上：“年轻人本来就玩心大嘛，我们年轻的时候不也这样？”

　　裴醒臣和银西阳碰了碰酒杯：“所以呀，这次来项目的事是小，想在云南带着家人好好玩一玩才是真。”

　　刈星辰猛地抬头瞪大眼睛，反应过来裴醒臣就这一句话，把他给卖了。

　　他知道，银西阳在此之前天天给自己下马威，是因为自己这个“项目顾问”没头没尾的，银西阳不知道他仅仅是来这里做个临时的顾问，还是打算常住。

　　裴醒臣那边也没有发话，没有说要不要让自己代替银西阳，所以银西阳心里不明不白的，只能通过冷落刈星辰的方式来立威，宣告他在黎景公司的威望和地位。

　　现在裴醒臣发话了：不会让刈星辰替代你，他就一小孩儿，心里装的都是恋爱和旅游，也没那个心思来替代你，放心吧。

　　裴醒臣这话给银西阳吃了一粒定心丸，果然银西阳更加亢奋了，站起来给刈星辰倒酒：“玩！小刈随便玩！瞧你，也不早说，我给你配辆车！配司机！差旅费我个人报销！”

　　那倒不必了，刈星辰刚想拒绝，裴醒臣打断银西阳：“他们年轻人玩儿，喜欢自由，你给安排人安排车，不是存心让他不自在么？”

　　银西阳笑着轻轻在自己一边脸上拍了一下：“瞧我！自作多情了。但我安排的也不是外人嘛，都是我身边信得过的人，不过小刈和弟妹要是不喜欢，咱就不派，但没带够钱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啊，千万别和我客气！”

　　“那谢谢银总了。”刈星辰敬了银西阳一杯，知道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裴醒臣当前，自己再怎么解释不是来旅游的都没有办法了。

　　裴醒臣也喝了口，问银西阳：“说起身边的人来，除了尤立，我记得还有一个助理，叫什么来着，蒲信是吧？怎么今天没来？”

　　“嗐，”银西阳显然有些紧张：“他，最近家里有点事，今天没来上班。”

　　“他是你的助理，他不来上班，就给找个能顶上的管事儿的人，要是人人家里都有事，都不来上班，你都准假，那公司还要不要运转了？”

　　银西阳的态度一直和裴醒臣的心情同频，他听裴醒臣嗯话语里有不满的情绪，马上调整频道：“是啊，我也说他，家里能有多大的事？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把手上的工作交接好喽！

　　“真是，裴总您今天来，他居然还请假，这人迷迷糊糊的，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银西阳说着就掏出手机去了角落，旁边裴醒臣静静地看着手机，没有阻拦银西阳。

　　刈星辰的心里有些疑问：裴醒臣性格利落，虽然对员工的要求严格，但一直秉持着能在工作时间内做完的事情绝对不带回家的原则，所以出给迫于行程，他几乎不让司机和秘书加班。

　　可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银西阳身边的那个叫蒲信的助理也不是裴醒臣身边的员工，再说人家都请假在家了，怎么还这么晚了打电话让人家来。

　　太没人性了，不是裴醒臣的风格。

　　因此刈星辰总结：这个将要被领导一个电话小call过来的蒲信，绝对不是普通人。

　　银西阳的语气很严格：“肯定是现在过来啊！不然我为什么现在给你打电话？赶紧的！别磨磨蹭蹭！”

　　银西阳的电话一挂断，转身往位置上走时脸上立马堆上了笑：“马上过来！我和他说了裴总在呢，他马上就说过来了。”

　　裴醒臣点头，并不搭言。

　　桌上依旧是银西阳在挑起话题聊天，尤立负责应和，裴醒臣也和他聊上几句，刈星辰偶尔也加入尬聊几句。

　　聊了一会儿，外面敲门进来一个服务生，添了一副新餐具，尤立也立马站起来挪位置，刈星辰便知道是蒲信来了。

　　他回头，傻眼了，这不是鲻鱼头么。

　　额头上的血洞伤疤和嘴角挨了拳头的淤青都还在。

　　鲻鱼头看见刈星辰倒没有惊讶，估计银西阳已经和他通过气儿了，只是不敢和刈星辰对视。

　　刈星辰冷哼一声：怪不得不敢来。

　　裴醒臣亲切地招呼鲻鱼头坐下，定睛一看：“哟，蒲信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鲻鱼头支支吾吾，眼神往刈星辰那边飘了一下：“前几天走夜路，没留神，摔的。”

　　刈星辰在旁边冷笑接话：“所以蒲助理啊，夜路还是要少走，走多了总会遇上鬼。”

　　“星辰。”裴醒臣喊了一声，轻轻的一声，极具威慑力。

　　他很少这样叫刈星辰，用眼神警告刈星辰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阴阳怪气也要有限度。

　　这的眼神是在警告，刈星辰也看懂了，可这在银西阳以及鲻鱼头狼尾的眼里，这是裴醒臣无限的纵容。

　　刈星辰翻了个白眼，低头吃菜。

　　裴醒臣看看蒲信，又看看尤立，对刈星辰说：“银总，还有我们蒲助理、尤立，都是从集团走出去的，都是康遐的老员工了，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你这次来黎景，无论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他们说，这样才像兄弟公司。”

　　“是，”刈星辰懒怠地回应：“就是要麻烦银总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害怕招待不周呢。”

　　裴醒臣：“有什么优秀经验，你也带回深圳来，经验带不走的，你直接把他们人带回来，给我们深圳分公司的员工做下培训讲座。”

　　银西阳赶紧搭腔：“不敢不敢，只有我们向深圳学习的，哪有深圳向我们学习的，裴总您这样说这不是打我们的脸么？”

　　“黎景公司地理条件优越，民风淳朴，这是你们的优势啊，你们当然有深圳分公司指的学习的地方，康遐的每一个子公司分公司都有自己独特的优势……”

　　两人又开始商业互吹起来，刈星辰无心吃饭，打量着桌上的每一个人，他发现鲻鱼头看了他一眼，视线还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

　　明明刚刚进来时还心虚得不行，怎么现在敢这样大胆和我直视了？

　　刈星辰也瞪回去，竟然在鲻鱼头的眼神里看出来一点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