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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第19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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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刈星辰过得最清闲的一个年三十，不用守岁，不用进进出出上上下下帮妈妈买菜跑腿，不用给爷爷奶奶以及一啪啦的亲朋好友拜年、表演才艺。
也是他过得最繁忙的一个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吃年夜饭，不管是在家自己做，还是从饭馆点外送，都靠他们这一群外卖小哥跑腿。
从下午两点开始订单就开始积压了，运力严重不足，刈星辰直到晚上快零点了才送完全部订单，赶在零点之前回家和俞酲吃上了年夜饭。
这是他过得最清冷的一个年三十，还在营业的饭店超市寥寥无几，路上空无一人，电动车甚至可以开到机动车道上去，畅通无阻，整个城市都静谧无声。
可也是他过得最热闹的一个新年，他送的每一个订单，几乎都收到了“新年快乐”“辛苦了”“加油”之类的话，可能在订单小票上，可能在电话里，可能是面对面。
今年的春晚是他看过的最悲伤的春晚，因为屏幕里张灯结彩欢度佳节，而屏幕外的武汉、全国各地，有病例心跳停止，有医生劳累到昏厥，有多少人在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奔赴，有多少人被疫情的恐惧包围。
这也是他看过的最感动的春晚，可能来自最后的连彩排都没有的朗诵，也可能来自春晚结束后屏幕里突然飘出来的一首歌：
①现在的民主路每天都人挨人
外地人去了户部巷就来到汉阳门
车子多人也多
满街放的流行歌
只有汉阳门的花园
还属于我们这些人
冬天腊梅花
夏天石榴花
晴天都是人
雨天都是伢
冬天腊梅花
夏天石榴花
过路的看风景
住家的卖清茶
……
年初一早上打电话和爷爷奶奶拜年报平安，刈星辰问爷爷：形势已经那样了，可春晚还是热热闹闹的，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可能会被网警抓，可真的不是粉饰太平吗？
爷爷说：傻孩子，春晚是老百姓的根啊，是定心丸，是台柱子，只有春晚还在正常播，老百姓才能安安心心过日子，所以张灯结彩和把武汉从水深火热里拉出来并不矛盾。
刈星辰挂了电话之后扭头看看俞酲——俞酲正在给两只猫梳毛。
于大家来说，春晚是老百姓的定心丸，于小家来说，他是俞酲的定心丸。
他明显感觉到俞酲这两天都没怎么笑过，究其原因是自己笑不出来，影响到俞酲的情绪了。
于是他悄悄把眼泪抹了，走近去从后面抱住俞酲，死皮赖脸索了一个吻，撒娇让俞酲中午做好吃的。
俞酲哪会做什么好吃的，但刈星辰好几天没有这么“无理取闹”过了，他开心地笑了，硬着头皮答应。
刈星辰在后面抱着俞酲，冬日阳光这时候映射进来，暖意融融。
两只猫互相舔完毛之后竟然也舍不得离开，都卷成了两个毛球，一个挨着刈星辰，一个挨着俞酲打起了小盹儿。
刈星辰摸了摸摸凹，笑着试探说：“昨晚上支呜想进我们房间，被我赶出去了，可委屈了，在外面抓了好久的门。”
“嗯。”俞酲把刈星辰的手拉到胸前，仔细地给刈星辰剪指甲，其他的不为所动。
“我听同事说，今年深圳冬天特别冷，往年冬天都没这么冷。”
俞酲依旧很平静：“今年的确是要冷些。”
“是，两只猫都怕冷，晚上挤一个猫窝里睡觉，就没这么和谐过。”
俞酲突然回头极近地望着刈星辰，笑了出来：“你想干嘛？”
刈星辰无赖地说：“你都知道冷了要往热的地方钻。”
俞酲用胳臂肘杵了一下刈星辰，扭回头继续给刈星辰剪指甲：“那你要负责清理猫毛。”
刈星辰笑着把俞酲拥紧，亲了亲俞酲耳廓。
*
大年初一的订单依旧很多，刈星辰联系了房东，晚上回家之后用电钻在房间门底部凿了一个方形孔，这样晚上既可以关门睡，两只猫也可以自由出入。
自这晚上起，两只猫可就撒欢儿了，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摸凹一般是睡刈星辰的胳肢窝，当然了大部分时候它抢不到这个位置，就只能睡在刈星辰脚边或者小腿旁边。
支呜呢，一直睡在俞酲的枕头上，俞酲每每被支呜的爪子扯到头发，支呜的屁股上就得挨刈星辰一巴掌……
病例逐渐蔓延到全国，全国30个省市陆陆续续启动一级响应；春节假期延长，学校开学更是遥遥无期……
可见疫情形势不容乐观，可防护服、口罩面罩、消毒液、蔬菜，各种医用的日用的物资再从全国各地运往武汉；
火神山医院在以雨后春笋的速度拔地而起；
包括康遐集团在内的医药公司紧急复工，建了临时生产线，承担政府医疗物资保障组的紧急任务调运单，超负荷生产抗疫物资，连商业订单都推掉了不少；
一批一批的医护人员涌入湖北，白衣作甲、肉躯陷阵，逆光而行；
还有环卫、警察、防疫站点哨兵，还有保障物资正常供应和城市正常运转的普罗大众……
所有的人都怀抱着“敢教日月换新天”的信念在和病毒奋战。
这些人里面也包括刈星辰，所以他义不容辞，但他身后还有个俞酲，在和病毒奋战的危险中，他还要安抚俞酲的情绪：
晚上回家和俞酲分享白天遇到的感动的事，送餐时客户硬是往他兜里塞了一把糖，取餐时老板请他吃了一碗螺蛳粉……
他努力逗俞酲笑，他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俞酲放心：我们配合政策安心生活就好了，别担心，别焦虑，会好起来的，很快！很快！
他在这么做的时候都还没有意识到，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害怕，只是因为他身后站着俞酲，站着至今还以为他在家待着没有出去乱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送了十来天的外卖，在2月1日正月初八这天，他接到了一个奇怪的订单。
订单送往一个还没有被封闭管理的城中村，订单内容是吃的喝的，却不是给人，而是猫。
送到之后刈星辰给客户打电话，对方是个女声，在电话里毫无防备意识地告诉了刈星辰大门密码，央求求刈星辰进去看一看她的猫。
刈星辰开门进去，门一推开的那一瞬间就皱起了眉，小单间内猫砂遍地，一处处的屎团尿团，臭味刺鼻。
猫粮碗里早已经没有粮食，水碗里倒是有还有浅浅一碗底的水，不过已经被猫砂和猫毛污染了，隐隐散发出恶臭味。
女孩在电话里哭，央求刈星辰帮她看一下猫咪状态好不好，可以的话能不能帮忙换一换猫砂和水，加一下猫粮。
她已经尝试下了不下十次单了，要不就是运力不足，要么就是骑手只把东西送到，不愿意帮忙换猫砂。
刈星辰看了一眼一地的狼藉，说心里话，并不能怪骑手冷漠，而是这一地的脏东西，光是看一眼都要被熏吐出来了，哪还有心情去换猫砂。
而且他们只是骑手，并没有上门换猫砂的服务。
刈星辰将心比心，捏着鼻子按照女孩请求的内容都做好了，甚至还把地上的屎团尿团都清理了装袋准备带走，接着就只剩下一个请求：帮忙看一看猫咪的状态。
刈星辰几乎是趴在地上才看到了缩在床底的猫咪，他打开手电看了看，猫咪状态很不好，眼角全是眼屎，猫毛也脏兮兮，精神萎靡。
刈星辰叹了一口气，多问了一句：“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深圳呢？猫咪状态不是很好。”
女孩哭得更厉害了：“那怎么办啊？我在武汉，我出不去，我出不去。”
刈星辰无奈地摇摇头，有些心疼猫。
能怪女孩留的粮食和水太少吗？可她原本是打算过了春节就回深圳的啊。
能怪女孩迟迟不回深圳吗？可她现在寸步难行。
“你可不可以帮我喂喂它啊，两天一次，不不不，三天一次就好了，它特别胆小，只要喂东西的时候用它的小老鼠逗逗它就好了，我单独付你上门费好吗？上门一次一百！两百！要多少你来定！求你了，它才半岁……”
一只猫，原本七天的猫粮，它已经坚持了半个月，原本清洁的水已经发臭，如果后续没有人继续上门照顾的话，猫必死无疑。
刈星辰也是养猫的人，他动了恻隐之心，可现在不是他愿不愿意上门的问题，而是他上不了门了——
这个城中村马上就要实行封闭管理了，刚刚进来都和卡点处的保安废了半天口舌，日后要再想进来，那就是不配合政府防疫工作！
刈星辰把情况和女孩说明，女孩哭得声嘶力竭，她不能道德绑架刈星辰，只能和刈星辰道了谢，连电话也忘了挂，也许是哭到没有挂电话的意识了吧……
刈星辰把垃圾带走，关门时隔着门缝儿往里面瞅了瞅：猫咪的胆子也不小嘛，刚刚有人时一直在床底藏着没有出来，人还没走远呢，连门都还没有关上呢，就马上跑了出来。
猫咪先喝了好一会儿水，然后大口大口吃起猫粮来，看起来已经饿肚子好几天了。
所以，猫咪跑出来不是因为胆子大，而是因为太饿了，对食物的渴望超过了对陌生人的防御……
刈星辰突然有些心痛，他想：之前的那些年，小鱼一个人在深圳过年的时候，有摸凹陪着就没有那么孤单吧。
可这只猫咪已经一个人过了一个年了，还不止，已经半个月了，接下来它还要一个人度过生死未卜的不知道多少天……
也许，它等不到疫情结束了，它再也见不到它的主人了……
两行眼泪不知不觉滑了下来，刈星辰苦笑着抹了，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磨叽了。
刈星辰拿起手机，还没挂断的电话那边还有女孩的啜泣声，刈星辰说：“你好。”
女孩没有听到，继续哭着。
刈星辰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几乎是在大喝：“你好！”
那边女孩顿了顿，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挂断电话，狼狈地连连说不好意思。
“等等！我是想说，如果你接受的话，我可以试着把你的猫带走，带到我家，我家也养猫，有经验。”
女孩显示不敢置信地顿了下，接着是欣喜若狂：“真的吗？真的吗？谢谢你！太感谢你了！”
刈星辰心里其实也有些打鼓：“你先别谢，我不是一个人住，我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我争取一下，待会儿给你回复。”
“好的好的，没关系，你能帮我看看咪咪就已经很感谢了！”
刈星辰挂断了女孩的电话，犹豫了一会儿，拨通了俞酲的电话。
“小鱼。”接通后刈星辰轻声喊。
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俞酲正在七手八脚驯服锅碗瓢盆，问：“吃晚饭了吗？”
“吃了，吃的炸鸡。”
“晚上订单多吗？大概什么时候到家？”
刈星辰顿了顿：“今晚订单不多，但是……遇到个棘手的订单。”
俞酲顿时紧张起来，怕他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怎么了？客户确诊了吗？”
“不是，”刈星辰笑，紧张地说：“就是有一个客户，她人在武汉出不来，买了猫粮送到家里，让我帮忙喂了一下猫。”
“嗯，猫怎么样？应该很害怕。”俞酲关切地问。
“嗯，应该饿着了，在吃东西。然后呢，这个城中村马上要封起来了，外人都进不去，主人也回不来，猫……看起来有点脏，眼睛糊满了眼屎，状态不是很好。”
刈星辰说完这段话之后顿了两秒，继续说：“小鱼，我想……”
“你把猫带回来吧。”俞酲打断说：“两只猫也是喂，三只猫也是喂。”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自《汉阳门花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