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120、第118章 ★

　　倏忽周五，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反正有饭吃，有牙祭可打，还不是酒桌文化背景下必须要喝光一瓶两瓶茅台的场合，销售部的这帮人都兴奋，连一向稳重的元正都和蜉蝣勾肩搭背起来，早早去占了个露天的地方，十几个人完全坐得下。

　　刈星辰和最晚下班的同事一起到，抱着两瓶白酒。

　　这下销售部里明显就有人傻眼了，坐在主位的郝主任也皱了皱眉，有点后悔今天来了，就当自己瞎了眼。

　　刈星辰招呼大家点菜，烧烤、炒蛤蜊、小砂锅、炒菜，各种菜式都点上，像个暴发户。又给大家添茶布筷，忙得不亦乐乎。

　　众人都落了座，面前的茶杯也满当当，旁边还有个空杯，有的女同事已经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上了饮料，表明了不喝酒，刈星辰呲一声把白酒开了一瓶，第一个就去给郝主任倒。

　　郝主任笑笑，看着刈星辰给自己倒满一杯。

　　接下来是蜉蝣、元正……干销售的没有不会喝酒的，除了几个女同事外几乎都倒上了酒。

　　有的是就好这口，吃肉必须得就酒，不然不得劲儿。有的是看到主任的酒杯都满上了，自己不敢不倒一点。有的那就是纯粹看戏：我就倒上了，我就不喝完，你一个小销售，公司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能把我怎么样？

　　刈星辰挨着敬了一圈，大家都只意思意思抿一口，他实诚，一圈下来喝掉半瓶，差点站都站不稳，晃晃悠悠挤着元正坐下，说话就开始大舌头了，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知道，大家今天来，是给我面子，是替我高兴，但我也知道，大家也有来看我笑话的！”

　　原本喧闹的桌上安静了几秒钟，大家面面相觑，有的替刈星辰感到担心，有的被看穿了，还心虚起来。

　　也有失望透顶的——郝主任站起来，借着上洗手间，去了洗手间外面的走廊尽头抽烟。

　　里面刈星辰看到郝主任出去了，说话更肆无忌惮起来，大声嚷：“我知道，有的同事看不起我，说我是关系户，我也承认，是！我仗着自己有点学历，有点长相，去给老板开车，想混个眼熟，想给自己挣个前程。

　　“你们也看见了，我给老板开了一两个月车了，老板能看到我吗？工资还不就那么几千块？还不如去做销售呢，至少来钱快！

　　“来这第一天，我觉得我来对了，多充实啊，能见到多少大客户啊，不比我在老板身边开车有前途？

　　“来这第二天我发现，昨天的自己太天真了，公司研究生遍地都是，我这个本科生算什么啊？我一没学历二没经验，往哪去见大客户？见到了大客户聊什么？聊老板家有几台车？每台车多少钱？”

　　刈星辰越说越离谱，蜉蝣作为小组长，觉得丢不起这个人，想去捂刈星辰的嘴，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元正一把扯住，挤眉弄眼说：“让他说呗，主任又不在，在也没事，谁喝醉了不说胡话？”

　　刈星辰说着说着还站起来了，边说边围着桌子绕，绕到男同事后头就撑着那个人的肩膀说两句，绕到女同事后头就不停下，继续往前绕。

　　“我爸我妈我爷我奶，都是朴实的农民，我的梦想，就是在深圳混几年，在销售部混出个人样来，以后去东北大区混一个总经理来当当，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

　　这段话就有点煽情了，丁香第一个起哄，带着大家鼓起掌来：“刈经理，苟富贵勿相忘啊！”

　　“是啊，以后你发达了，我就跟着你混了！”

　　“咱星辰才入职多久就签这么大一个单，以后不当经理，天理难容！”

　　刈星辰脸通红，眼睛都聚不上焦了，挥着手像领导检查工作一样，大着舌头回应说：“一定一定，一定带着大家一起发家致富！”

　　他这时已经绕到了元正的身后，突然作呕，元正听到自己头顶上的声音，吓得弹起：“哎哎哎，你别往我身上吐啊，去去去，去洗手间！”

　　刈星辰院里转了一圈，终于认出去洗手间的方向，扶着墙要去，蜉蝣上来要扶，被刈星辰推开：“我没醉！别扶！你吃你的啊！”

　　好心当作驴肝肺，蜉蝣也不是好脾气，把刈星辰的胳臂一甩，气冲冲说：“是，那个喝醉了人会说自己醉了！你去！赶紧去！摔洗手间里没人管你！”

　　刈星辰傻呵呵地拍了蜉蝣一下，回头对着其他人：“大家吃好喝好啊，我得去放下水，去去就回！”

　　大家哄堂大笑，没人跟去扶。

　　刈星辰心里门儿清，当然不好有人来扶他了，他刚刚说那么多话，东扯西扯有的没的一堆，其实也就几句话的事儿：

　　一、我给领导开车，是因为我有学历，有长相，不是老板的亲戚，所以现在到销售部来，就和总部没关系了，总部没人罩着我

　　二、我做销售就是为了赚快钱，这可犯了郝主任的大忌，我签单再快都没用，主任看不上我，我在康遐也就只能做销售了，升个组长都没戏！

　　三、我想得美，以后还想去东北大区当经理呢！

　　……综上，都在对销售部的同时释放信号：刈星辰这次签单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啊！同事之间是不能交心的，这人喝点酒就把心窝子话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来了，还有领导在场呢，可不是个傻子么！

　　而且总部也没人罩着他了，以后没有必要罩着他、忌惮他，自然也不需要讨好他，在洗手间摔成瘸子还是植物人，不care。

　　于是刈星辰跌跌撞撞，一个人扶墙去了洗手间，一进洗手间就马上挺直了腰皱起眉来，洗了把脸之后把自己关进了隔间，放完水之后没着急出去，先把手机掏出来看。

　　一大学学医的高中同学给自己发好几条信息了：[怎么样？有作用吗？]
　　[有没有作用你倒是吱个声啊]
　　[卧槽不会醉了吧]

　　刈星辰乐了，也接连回复几条：[有有有]

　　[就是那大蹄髈太油了，撑得我难受，桌上我还要一直吃猪肝，别喝酒没喝吐，把我给撑吐了]

　　[不过还是有点头晕，再喝点估计就真醉了]

　　对方问：[那你的计划成功了吗？]

　　[成功不成功不好说，但都按步骤一步一步完成了，该说的话都说了。我现在在洗手间醒酒，待会儿还得回桌上演完]

　　[那成，那我可帮了你大忙了，回东北得请吃饭]

　　[那必须！]

　　刈星辰这边刚和同学道完谢，俞酲的消息就跳了进来：[少喝点酒]

　　刈星辰差点乐出声来，一看时间，是了，七点的时候给俞酲发的消息，说晚上邀请同事吃饭，晚点回，当时俞酲应该是在忙，没回复，现在十点，应该忙完了。

　　刈星辰想让俞酲放心，发条消息没有说服力，发语音也不是最好的证明方式，自己又实在想俞酲，就打算给俞酲打个电话。

　　不过可不能在洗手间里打，要是桌上那群人也来上洗手间，自己可就露馅了。

　　刈星辰拨通了俞酲的语音电话，一边就往洗手间外走，去了走廊转角。

　　那边很快接起，刈星辰马上就笑着说：“没喝酒！”

　　俞酲估计心情好，执着地问：“真没喝？”

　　刈星辰马上承认：“喝了一丢丢，但是提前吃了能解酒的东西，我一高中同学推荐的，特别管用，现在特清醒。”

　　“嗯，那……”

　　刈星辰知道俞酲要说什么，抢答：“零点之前！或许十一点半就能到，不会到凌晨，你别担心。”

　　俞酲的心思被刈星辰看得透透的，愣了一下，又嗯了一声。

　　“同事们还在桌上呢，我还得回桌上，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不用等我。”

　　“那你别再喝酒。”

　　“不喝不喝，你到家没啊？看完电影早点休息吧，晚安啦，提前晚安不行吗？”

　　刈星辰和俞酲讲完电话，这才觉得自己醉了，心里笑自己说：54°的白酒喝不醉，人家关心你几句就醉了，刈星辰你完了你完了。

　　他脸上荡漾着明亮的笑容，收了手机，高兴得一跳一蹦的，刚蹦到转角，对面就撞上一个人，他发现这才是真完了啊……

　　几乎是和郝主任撞上的瞬间，刈星辰马上伸了一只手扶住墙，装模作样说：“郝主任！你才吃几口啊你就下桌了，我请客！你得吃饱啊！你这不是不给我面儿么！”

　　郝主任也不说话，就盯着刈星辰看，那眼神跟冰刀似的，把刈星辰看得后脊梁骨发凉。

　　算了，装不下去了，刈星辰站直了，挠挠头发：“这酒后劲儿还挺大的哈……”

　　郝主任依然不说话，从裤兜里掏了烟盒出来，抽出一支烟递给刈星辰。

　　刈星辰摆手：“主任我不抽烟。”

　　主任点头：“那介意我抽一根吗？”

　　“不介意，您抽您的。”

　　“我的意思是，二手烟也不介意吗？”郝主任说完拿出打火机，啪一声点燃了烟，叼着转身又往走廊尽头走去。

　　刈星辰真想给自己一耳光。
　　他知道郝主任下桌了，他也猜到郝主任应该是去抽烟了，这家店方便抽烟的地方也就这一条走廊，自己怎么还偏偏往这冲啊！还在这这么大声讲电话……

　　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没办法，撞枪口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于是跟上去，被郝主任身后的二手烟呛得直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