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119、第117章 ★

　　周一一大早刈星辰把这事儿和徐荆回说了，徐荆回也同意俞酲的提议，当天就和青鹞联系。

　　能挣钱的营生，青鹞上赶着还来不及呢，马上就建了个群，叫“五号特工组”，还让徐荆回把刈星辰和俞酲都拉了进去。

　　这下好了，徐荆回、俞酲、青鹞三个人都互为好友了，刈星辰在群里把青鹞的头像点开看了好多遍，就是不加青鹞好友，就不加。

　　就吃醋，就吃。

　　徐荆回因为爷爷的事，自己帮一次忙，自己因为宁臻，也找徐荆回帮一次忙，这下徐荆回心里也好受，自己因为怕被宁臻认出来的顾虑也没有了。

　　美了青鹞，在中间捞两笔钱，把刈星辰恨得牙痒痒。

　　反正这事儿就交给徐荆回和青鹞了，暂时告一段落，刈星辰把重心放到了工作上，苦恼自己的方案能不能得到民心医院的认可。

　　经过了昨天整整一天，民心医院药委会应该开完会了吧。

　　还不敢轻易联系周主任，显得自己太着急。

　　面上不急心里急，改进的方案又做了两三个新版本了，守着手机一整天，终于在接近六点的时候接到了周主任的的电话。

　　刈星辰战战兢兢接起，还没说话呢，周主任那边劈头盖脸就开始骂：“你真的去了解过民心医院的进药习惯吗？”

　　“我从同事那里把民心医院过往所有在我们公司的订单记录都看过了，大方向没有变化，就只是根据医院官网公布的业务结构调整做了下改动。”

　　“你只看我们官网的公开信息？有没有再去看别的医院的？”

　　刈星辰语塞，还真没去看。

　　他入职的时间不巧，没赶上培训，正经八百的入职培训还得下个月，自己只是被叫到销售部主任办公室和郝主任了解了业务流程，再就是和蜉蝣元正交接客户，其他的他没了解过，他也根本不知道做业务还要去了解这些。

　　百密一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你没听说过？”周主任的语气很重，把刈星辰的心都吼凉了，但他还是马上行动了起来，立马打开网页搜索全省前十的私人医院，打算挨个挨个点进官网去看。

　　“周主任您稍等，我现在就改，今晚上就可以给到您。”

　　周主任压根就不给刈星辰说话的机会，又骂：“你们康遐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想着一连签半年的单？”

　　这个刈星辰也没办法反驳，这是上面领导定下来的业绩指标，自己改不了，客户那边又不接受的话，做销售的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这个问题刈星辰还没解释清楚呢，周主任接着骂：“我们是老客户了，就给我们这样的价格？对新的客户优惠力度是多大？对这么多年的老客户优惠力度是多大？这都能狠得下心去杀熟？不要有了点规模就过河拆桥，要知道没有我们这些小客户，你们康遐什么都不是……”

　　要说方案有什么问题，刈星辰认，他改，不睡觉熬通宵也要改出民心医院接受的方案出来，可后面那些。

　　站在客户的角度上，刈星辰也觉得有些过河拆桥，可公司销售制度就是这样规定的，要给客户优惠那也可以，销售自己垫，公司不给报销。

　　刈星辰觉得是没戏了，可周主任话音一转，改了一开始的愤怒语气，叹了声气：“你先改吧，改了做一份提单发我邮箱，提半年的吧，折扣再给我3个百分点，少一个小数点都不行。”

　　电话里双方都静止了两秒，周主任是因为话说完了，刈星辰则是因为没反应过来——周主任让他准备提单！进药申请单！

　　进药申请单只要郝主任签过了字，药委会表决通过，自己就可以着手联系公司车间仓库准备发货了，这个单子也就成了。

　　而且刚刚周主任说什么？半年？半年的单！

　　“不乐意？”周主任见电话里面两秒没说话，吓唬刈星辰说：“那就算了，我用另一家公司的方案。”

　　“乐意乐意！”刈星辰兴奋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幸好这时公司的大部分同事已经下班了，要么就是在外面跑业务，不至于被刈星辰吓到。

　　不就是3个百分点么，不说可以和郝主任说明情况申请，就是申请下不来，那自己也要把这3个点垫上，一分提成都不赚也要垫上。

　　刈星辰入职那天听郝主任说，有些同事会为了成单而花自己的钱给客户争取优惠。他不解，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辛苦钱搭进去，我们是在为公司打工，不是来做慈善的。

　　现在他明白了，在业务部门和职能部门不能等量齐观，在职能部门能丁是丁卯是卯，到点就下班，为公司花了一分钱都觉得自己亏了。

　　但在业务部门，有太多身不由己了。
　　刈星辰现在需要一笔订单，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必须首战告捷。

　　刈星辰先给俞酲发消息说要加班，然后和郝主任联系申请给民心医院的订单折扣再加三个点，再就是改方案。

　　在三个小时里又改了两版，发给周主任看了，结果依然是打回，刈星辰揉揉眼睛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地铁快要停运，他也不想让俞酲担心，只能先搁置，背着电脑包离开公司大楼，像是背着一身债，怊怅若失。

　　到家俞酲果然还没睡，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分钟，刈星辰扯谎说累了，要马上洗洗睡觉，其实几分钟冲了个凉，回到房间继续改方案。

　　连灯都不敢开，怕俞酲半夜上洗手间发现自己还没睡。

　　其实已经凌晨，现在就算改好也不能发给周主任过目了，打扰。明早起来再改，估摸着周主任上班的时间发过去也来得及。

　　可刈星辰睡不着，突然领悟了网上的段子：穷得睡不着。
　　他现在不是穷得睡不着，是焦虑得睡不着，这是他的第一单，要把握住，必须把握住。

　　就这样熬了一宿，刈星辰六点时合上电脑，连打个盹儿都不敢，意识怕一打盹儿闹钟就再也叫不醒了，二是怕醒了，撞上俞酲也正好起床的时候，自己没法儿解释这对黑眼圈。

　　干脆就收拾收拾去上班，七点半到公司，把方案再润色一下，八点发给周主任，然后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喝，喝完往沙发上一坐，两眼一抹黑，睡得人事不知。

　　一醒来，感觉天都变了，整个销售部的办公室都喜气洋洋，他迷迷糊糊地走近办公室，有工位靠近门边的同事发现了他，扯大嗓门儿一吼：“哎，曹操来了。”

　　刈星辰不明所以，元正碰碰他胳膊肘，示意他看微信。

　　刈星辰已经猜到了大概，应该是民心医院采用他的方案了，可他没想到阵仗弄得这么大——

　　销售部的小群就不用说了，郝主任已经在里面发了好几个大红包，可惜刈星辰睡着，一个都没抢到，也没人叫他起来抢，不厚道。

　　还有深圳分公司的总群，诸葛卿在里面发了出单的喜报还@了自己，同样的信息连在华南大区总群里面也发了。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刈星辰这个名字了，可刈星辰本人却觉得有点尴尬，提单他看了，周主任发过来的民心医院药委会表决结果他也看了，半年的合同，他这单销售额只有七百八十万，连平时蜉蝣他们签一单的零头都没有。

　　刈星辰挠挠头，在众人的吹捧声中坐在了工位上。

　　刈星辰是个爱臭屁的，平时别人夸他帅夸他努力夸他有上进心，他早乐得屁颠屁颠的了，但今天的气氛他觉得很不适应，他看得出来，A组的组员是真心高兴，毕竟关系到小组绩效。

　　特别是蜉蝣和元正，颇有“强将手下无弱兵”的成就感，但他也能感受到，来自丁香一类同事的和真心一点不搭边的恭喜，还有另外一类同事的蔑视。

　　这种眼神太尖锐了，刺得刈星辰抬不起头来。

　　他心里都明白，喜报上面逐字逐句写了，自己是华南大区成立以来，第一次能在入职不到半个月的情况下，拿下这么大一笔订单的销售，而且还是个没有任何销售经验的销售。

　　这事儿很矛盾，迅速出单能让同事看到自己的能力，可太迅速了，在有些同事看来：“能力”也就是超能力，给总裁开过车的人的“超能力”。

　　刈星辰在心里有些担忧，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

　　这时财务部的宁主任晃悠了过来，一脸横肉，笑起来脸上的褶子就跟那千层蛋糕似的。

　　他拍拍刈星辰的肩膀，乐呵呵说：“少年有为少年有为，哎我说你们这些人啊，哪个年纪不比我们星辰大，哪个司龄不比我们星辰长？你们还记得第一单是来公司多久才开出来的吗？最快的我记得是蜉蝣是吧，一个月。”

　　刈星辰笑笑，敷衍地说了声“过奖过奖”，心里已经轰隆隆打起了鼓，蜉蝣和元正只是对自己竖了一下大拇指，丁香一干人也只是毫无技巧的拍马屁，连自己的直属领导，郝主任也只是在群里@自己说要再接再厉，怎么一个财务部主任跑来销售部办公室把自己抬举上天了。

　　捧杀来了。

　　这下自己不但不会因为迅速开单而在销售部站稳脚跟，反而会积累仇怨。

　　一想到这里，刈星辰心情完全沉下去了。

　　他一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自己在沙发上睡了仨小时，现在脑子异常清醒：现在不是后悔太过心急的时候，而是要找解决的办法。

　　遇到问题不慌乱不冲动，冷静下来找解决办法，这是刈星辰身上体现得最淋漓尽致的优点。

　　午间大家都去吃午饭了，刈星辰以熬夜做方案太累为由拒绝了几个同事一起吃饭的邀请，敲门去了郝主任办公室。

　　说明了自己的申请理由之后，郝主任有些诧异地看着刈星辰，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片刻，郝主任慢慢说：“按理，你签了单，请销售部的同事吃饭，还花的是你自己的钱，不花部门的备用金，不用向我报备，直接群里吼一声就好了。”

　　刈星辰笑着说：“这不是怕下班了再说，大家都有自己的计划了嘛，这事儿得在工作时间说，肯定还是要和你说一下。”

　　郝主任摇摇头，微笑说：“不是这个意思，公司里、没有这个传统，不是说签单了就要请大家吃饭，就算是第一单，开了个好头，他们以往也就请销售部喝个什么奶茶，不用去外面吃饭。”

　　刈星辰知道郝主任的意思，就是说，连你的前辈们请客，都只是请一杯奶茶，你倒好，你要请大家出去吃饭。
　　相当于是领导给大家发红包，一人一千，你倒好，也给大家发红包，一人两千……没点眼力见儿。

　　刈星辰偏就要在这个时候没眼力见儿，带上点央求的语气：“郝主任，我真的特别特别开心，这可是我第一单啊，七百多万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就想和大家分享一下喜悦嘛，大家都特别照顾我，我也不能让大家觉得自己是白眼狼。”

　　这话，意思是签单了只请喝奶茶的人是白眼狼，连杯奶茶都不请的人是白眼狼王！

　　这话把整个销售部都骂了，郝主任勉强笑了一下，大概是在后悔自己前一段时间还在心里纳罕这个小销售的上进心在整个公司都算难得，现在看来只是运气好，内里是个草包。

　　“那你和大家说吧，挑个适当的时间，不要工作时间把大家弄兴奋了。”

　　“好！”刈星辰愉快地答应：“主任，我初步是想定在周五晚上，你和我们一起吧？”

　　这种年轻人的聚餐，自己不去大家反而自在点，本随便说个理由拒绝就行，可郝主任抬头望着刈星辰，想起刈星辰入职的第二天晚上，在办公室加班时两人的对话。

　　那晚刈星辰的眼睛很亮，是野性的、自由的、朝气蓬勃的明亮，即便一身西装革履，身处牢笼一样的格子间内都无法掩盖的气息。

　　他很欣赏这种气息，可是现在……当然现在刈星辰的眼睛也很亮，可说出来的话却和这双明亮的眼睛不搭，是自己感知失误了吗？

　　郝主任这一辈子带过许多销售，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认为“少之又少”的年轻人，他还没有放弃，他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走眼了，于是点点头笑着说：“那你确定好时间给我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