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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   刈星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认为自己还算会体贴人,这么大的雨,还敲别人车窗干嘛啊,别人一开窗,雨不就全灌进车里了?

      哪有大雨天让人家开车窗的,这不神经病吗?别人不开还好,要是开了,铁定车里进水,自己铁定挨一顿骂。

      可是刈星辰就是没忍住敲了,就想看看里面的人是不是俞酲。

      就在车窗打开一道小缝儿开始,淡淡的玫瑰花香就穿过密不透风的雨帘往外钻,浸满了刈星辰的整个鼻腔。

      “这么晚了你去哪啊?”刈星辰没有拆穿俞酲,一边笑一边问,于是雨水就顺着他的脸颊一边流进嘴里,下巴上也有雨水在不断往下流。

      卡宴车窗大开,俞酲左边肩膀湿透了,没有说话。

      “我电动车没电了,你顺路吗?能不能捎我一段儿啊?”

      俞酲表情没什么变化,雨点啪嗒嗒打在他的左边肩膀上,半晌才开口,“顺路,上车吧。”

      刈星辰一笑,赶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他知道不能随随便便坐别人的副驾驶,所以直接开了后排车门,手脚都放得规规矩矩,尽量不让自己全身的泥水把俞酲的车给埋汰了。

      俞酲终于关上了车窗,眼睛往内视镜看了一眼,正好和刈星辰因为淋了雨而更加明亮的眼睛对上,连忙别开,下意识松了一下离合,在差点和前面的车屁股撞上之前赶紧踩了刹车。

      就在俞酲眼神手脚都慌乱的时候,刈星辰打了个喷嚏,俞酲默默地打开储物箱,从里面抽了一条毛巾出来。

      “谢谢!”刈星辰接过毛巾使劲搓着后颈,身体逐渐热起来——他本来就体热,大夏天的淋点雨也不觉得冷,现在车内热风一吹,他更热了。

      刈星辰的眼睛被热风吹得眨了几下,他看到自己正前方的操作台上摆着一排公仔,全是长江七号,各种姿势的。

      这可是豪车,高档、大气、简约,配上这么一溜儿公仔,多多少少有点滑稽。

      不过刈星辰也只是瞟了一眼,别人的车,别人爱怎么装饰怎么装饰,别人喜欢就好。而且怎么说呢,俞酲给刈星辰和感觉,和这一排公仔还很配呢,很可爱,很温馨。

      车内还放着舒缓柔美的音乐,刚刚在车外完全听不见,现在车窗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车雨喧嚣,刈星辰的世界猛地安静下来,伴着舒缓的音乐,又热,又温馨,居然有些昏昏欲睡。

      刈星辰脑袋都快啄米了,突然问:“你知道我家住哪吗?”

      俞酲表现得还算淡定,“不知道,你说一下,我导航过去。”

      “那你说什么顺路?”刈星辰驳回。

      俞酲登时愣住了,该说自己前后矛盾呢还是说刈星辰反应慢半拍呢?反正现在不好解释了,俞酲不是个善于解释的人,干脆就没说话。

      一有点昏睡的苗头,脑子就不清醒,刈星辰眼睛半眯着,喃喃自语说:“反正就是东南西北都顺路对吧?”

      俞酲的神色微顿,又忍不住往后视镜里看,看到刈星辰似乎在打瞌睡,这才吐出一口气来,出神地望着缓慢蠕动的车流。

      他们挤在一条条亮着红尾灯的蜗牛队伍中,蠕动了将近半小时,终于到了古城附近。

      刈星辰拉了手刹,没叫醒刈星辰,车内依旧放着和缓的音乐,俞酲就那么看着内视镜里刈星辰睡着的样子发呆。

      他想:我们现在也还算不上多熟吧,能在我的车里睡着,是该说你安全意识不够,还是你……就这么信任我?

      窗外的雨还啪嗒啪嗒,刈星辰全身都还是湿的,再在车里睡下去,衣服都快被体温烘干了,指不定感冒感冒,于是俞酲不得不叫醒刈星辰。

      “哎?”俞酲轻轻喊了声。

      “嗯?”刈星辰马上醒转,迷迷糊糊睁开眼,还装模作样伸了伸懒腰。

      “到了。”俞酲说。

      “噢!”刈星辰如梦初醒,“这么快!谢谢!太谢谢你了!那我先回家了。”

      “哎,”外面雨势并没有减小,“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机动车进不去。”

      “我知道,”俞酲在内视镜里看着刈星辰,“我有伞,就只有一把。”

      所以,目前这种情况只能是俞酲把刈星辰送到家,再自己打着伞出来。

      “那太麻烦你了,我家很近,我冲一冲,很快就到了。”

      俞酲压根没搭理刈星辰说什么,已经拿着伞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自动伞砰一声被撑开,俞酲站在车外,雨珠落到地面被溅起,湿了俞酲的裤脚。

      “快点,出来!”

      哪有人家车主都站外面了自己还坐人家车里的道理?刈星辰赶紧钻出来,跨了一步到俞酲身旁,“谢谢!”

      俞酲没看刈星辰,举着伞往古城南门的方向走。

      因为下雨,原本热闹拥挤的古城此时人迹寥寥,从南门进去到县衙的宽巷子最近在施工,道路狭窄,道路上施工留下的泥沙被雨水搅成一团,脚一踩就是吧唧一声,裤腿上保准沾上泥点子。

      俞酲穿的盖到脚面的阔腿裤,此时裤脚已经被泥浆绣出一圈花儿来了。

      刈星辰个子比俞酲高出一些,为了能和俞酲挤在一把伞下,不得不低着头,身体尽量往俞酲那边挤,路本来就窄,刈星辰再一个劲儿挤,两人胳臂肘擦着胳臂肘,半边身体都快贴一起。

      俞酲留意到刈星辰低着头,背似乎也有些佝偻,显然是在将就雨伞的高度,于是他停住,“要不你来拿伞吧?”

      雨声大,刈星辰没听清,“什么?”

      俞酲懒得再说一遍,干脆就把伞把往刈星辰手里塞,刈星辰通过俞酲的肢体动作马上明白了俞酲的意思,赶紧去接伞,慌乱间摸到了俞酲的手背。

      俞酲条件反射地缩手,于是刈星辰差点没把伞从俞酲手中接住,伞晃了一下,伞面上的雨水甩了一片到两人身上。

      刈星辰没发现俞酲的闪躲,大惊小怪地问:“你怎么这么冷啊?”

      俞酲没回答,“好好打伞。”

      “哦……”刈星辰讪讪地应了声,忍不住用刚刚碰到俞酲手背的指腹摩擦着手心:俞酲的体温真的太低了,即便是下雨天气温低些,但他的体温也低得太可怕。

      刈星辰扭头看着俞酲,俞酲目无斜视,看起来像是在认真看路,可是大概是余光看到刈星辰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眼神马上闪了一下,挨着刈星辰的那半边身体也瞬间僵硬起来。

      刈星辰抿着嘴笑了起来,俞酲真的是一个很不会掩藏的人,或者说他有掩藏的意识,只是藏得太差了。

      想到这里,正好就走到一个岔路口,往右的小巷进去就是刈星辰住的那家民宿,刈星辰故意突然停住脚不动,于是俞酲往右一拐,身体立马不在伞下了。

      刈星辰赶紧伸长手,眼疾手快把伞伸了过去,俞酲这才没有被雨淋湿。

      “瞧,”刈星辰故意说:“我在这住了十来天了,一下雨灯光一暗都还找不着北,不像你,你比我都还熟悉我家住哪。”

      俞酲没言语,自嘲地想:一个能穿越羊肠小道东奔西走送外卖的人这点方向感都没有?这话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自己的心理也挺强大的,明明早就在刈星辰面前就露馅了,白天刈星辰问有人跟踪要不要报警时就露馅了,晚上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跟踪”刈星辰,现在还送他回家……

      进了小巷走几步就到了民宿楼下,俞酲依然没说话,正好站在窗户下面,于是伞一半被遮住,一半还在雨中。

      “你要上去坐一下吗?”刈星辰站在了楼里,已经淋不到雨,于是和俞酲的距离稍微拉开了些。

      “冲一包感冒冲剂喝,不然你这半边也淋雨了,再不预防,等着开车回去该感冒。”

      刈星辰眼神很真挚,俞酲被刈星辰这样的眼神看得很心颤,他想:上去看看也没关系吧,都已经送到楼下了。

      俞酲很轻地点头,额前的头发才刚有点往下垂的趋势,刈星辰马上就笑了,“走!五楼!”

      小破民宿没有电梯,楼道连一臂距离都不到,俞酲走起来还游刃有余,刈星辰得稍微侧着身子,他干脆半侧着上楼,一边和俞酲说话,还一边用手这里指一下那里指一下,“小心!这里楼梯缺了一块别踩空了……这里围栏钢筋露出来,小心扎着手……”

      破旧的城中村小楼哪哪都是问题,刈星辰小心再小心,生怕俞酲哪里伤了脏了。俞酲甚至觉得,只是跟着刈星辰上了五层楼而已,却像是携手走过了刀山火海一样。

      到了家门口,刈星辰掏出迷你的一把钥匙开了门,俞酲的眼神从那把长满红锈的小锁上面顺着刈星辰的移动而移动到房内,眼神越来越痛苦!

      随着啪的一声,灯被拍亮,刈星辰惊愕地“靠”了一声,俞酲也看清了房内的布局。

      房门右侧就是床,床不大,却占了整个房间一半的面积,床尾就是洗手间,门开着,看得出来里面站两个人都费劲。

      没有窗,洗手间对面一扇井口大的天窗,此时外面黑洞洞的,得借着屋内的灯光才看得出来——天窗外的雨水正在往房内灌。

      地上已经淌满了积水,兴许是房门的方向地势稍微高些,现在还是干燥的,不过雨要是再这么泼下去,屋内的水漫过门口,从房门溢到楼梯口也不远了……

      刈星辰,娇生惯养的刈星辰,从小被爱包围、被泡在蜜糖罐子里长大的刈星辰,现在就住在这里吗?

      他还一住就十来天,没有空调没有洗衣机,连电风扇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深圳这又热又潮的鬼天气,晚上热吗?衣服晒得干吗……

      俞酲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就在眼眶里打转。

      “我去,这也太不靠谱了,你站着别动啊,这还没水,”刈星辰嘱咐了一声,一边踩着积水走到了洗手间门口,拿了把塑料铲子出来,一铲一铲地把浑浊的积水往洗手间送。

      “啧,怪我,当时来看房子是晴天,怎么就没想着下雨天要漏雨进来呢,这房东不仗义,也不和我说一声,我明天要去楼下找他!

      “这天气也是,小雨还看不出来,稍微大一点就不行了,哎哟我的衣服,全被淋湿了,完犊子,明天得一身霉味儿去送外卖,客户不会怀疑饭菜发霉了吧?”

      刈星辰铲着水一边抱怨着,抱怨到最后竟然还笑了出来,他是真心觉得很搞笑,他觉得这样的经历虽然的确很荒谬恼火,却独一无二,这一晚上他这一辈子都会记得!

      可是在俞酲看来……他觉得刈星辰是在苦中作乐,他的心就像刀在割一样。

      房内的积水下降了一半,地面又露了一些出来,俞酲于是往里面走了两步,关上了背后嘎吱作响的铁门。

      这时微信铃声响起,刈星辰亮屏看了眼,对着俞酲比了个“嘘”的手势,手上动作也停了,直到积水被搅动的哗啦声停了下来之后他才点了绿键。

      “晚上好啊刈秀侠女士!唉哟别提了,今天下暴雨,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雨……没事没事,我一个朋友送我回家的,堵了会儿车……我得洗澡了,明早八点还上班呢!妈妈再见!”

      刈星辰在旁边接电话,俞酲就站在门后一动不动,默默地听着刈星辰撒谎,刈星辰肯定没有告诉家里面自己在日晒雨淋送外卖,按照刈星辰报喜不报忧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家里人担心他。

      可刈星辰家里人不知道,俞酲知道。
      俞酲想到这里,心里更难受了,左边脏腔一阵一阵绞着疼,他差点没往后跌倒,伸出手臂抵了一下墙才站稳了。

      刈星辰刚挂了电话,正打算继续铲水,听到俞酲的动静,连忙抬头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俞酲细瘦的小臂——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长块很显眼的青紫,连那块皮肤也凹陷下去了。

      刈星辰的瞳孔倏地放大,“你这手怎么了啊?中午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弄的?”

      刚刚心疼的那下,俞酲感觉有东西在从胃里往上涌,现在涌到了喉咙里,感觉得到腥甜的,就堵在那里出不来下不去。

      俞酲轻飘飘地看了眼自己的右小臂,云淡风轻说:“不小心摔跤,在桌沿上压的。”

      “你这受伤的频率也太高了!”刈星辰丢下铲子,步子往俞酲迈,“你这破皮了吗?这得开点药吧?”

      俞酲直往后退,然而房间实在太小,他只退了一步后背就抵到了墙,他不想让刈星辰继续看他的丑陋的小臂,曲起手肘把右臂往后面藏了起来。

      刈星辰原本想拉过俞酲的手臂仔细看一看,扑了个空,心情也突然低落了下来,“你疼不疼啊?”

      俞酲轻微地摇头,毫无预兆就转身开门。
      他想躲。

      “哎,你干嘛啊?”刈星辰迅速抓住了俞酲没受伤的那条手臂。

      “太晚了,我回家了。”俞酲不敢看刈星辰的眼睛,慌乱地解释。

      “等会儿,三十秒!”刈星辰现在家里一团糟,自己都觉得寒碜,怎么好意思留俞酲坐,况且现在的确挺晚了,就七手八脚从床头的书包里翻东西,“我这还有热水,你喝一包这个冲剂再走,不然真感冒了!”

      俞酲不乐意喝冲剂,他觉得苦,可是刈星辰就直直地看着他,眼神真挚而坚定,他没有办法拒绝。

      就着刈星辰的保温杯,几乎屏着呼吸才喝完了一包冲剂,俞酲一刻都不想多待,刚转身打开门,刈星辰在后面说:“今晚真的太谢谢你了,这么晚还专门送我回家,我改天请你吃饭好不好,给你发微信可以吗?”

      俞酲的脚步顿住,慢慢的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刈星辰。

      “你开车慢点。”刈星辰又说。

      刈星辰早就知道是自己在“跟踪”他,他明明有那么多次场合可以揭穿自己,但他一次都没有。

      俞酲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和你长得特别像。”

      所以我才“跟踪”你,所以我才专门送你回家,我没有恶意……

      这些话都不用再说了,因为刈星辰能明白。

      “噢!”刈星辰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咧开嘴一笑,“怪不得,那我要谢谢你小时候的那个朋友,我托了他的福!”

      俞酲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刈星辰的笑,那么明朗动人,自己也坦白了,可还是笑不出来,可能是因为刚刚的那包冲剂太苦了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俞酲转过身,眼睛里泛出水光:刈星辰,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没有认出我来吗?

      你不记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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