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12、第12章 ●

　　俞酲的背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落魄，刈星辰跟在俞酲后面把俞酲送下楼，目送俞酲走远之后回到家往床上一躺，手忍不住差点扇自己一大耳刮子。

　　他刚刚看到俞酲的半边身体都还是湿的，原本宽松的短袖衬衫紧贴着俞酲的皮肤，上身轮廓若隐若现，那么单薄，那么脆弱，仿佛风吹吹就倒了。

　　刈星辰不禁想起中午徐荆回说的话，做人呐，最重要的是真诚。

　　自己试探了俞酲很多次，俞酲虽然都没有承认，但是到最后俞酲还是坦白了，俞酲是个很真诚的人，还很善良，反观自己……

　　为什么要“利用”他啊，刈星辰觉得自己犯了弥天大错，气得直跺脚，床前地面还积着水，于是啪啪的，溅起来的水重新沾在刈星辰的小腿和脚跟，整个人都很不爽。

　　“啊……”刈星辰嚎了一声，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猛地坐起来，掏出手机加了徐荆回的微信，那边许久都没有通过，刈星辰心里的话完全憋不住，干脆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小姨妈，我想好了，我靠我自己。”刈星辰平静地说。

　　徐荆回那边人声鼎沸，一听就是在酒吧，“你说什么？听不清，喂？信号不好，啊，什么？我泡男人呢？没空！我们劳动节收假后再约好吧？”

　　刈星辰翻了个白眼，知趣地挂了电话，虽然徐荆回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但是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心里好受多了。

　　这件事就算解决了，还剩下一件，也是午间和徐荆回讨论过的——干爹？是不是真的和爸爸的案子有牵扯？

　　刈星辰打小就是遇山开山遇水架桥的性格，从来不会让烦恼的问题过夜，虽然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定了定神，还是拨通了干爹的电话。

　　“星辰？终于想起给干爹打电话了？”

　　陶尹的声音还很精神，刈星辰一听就听出来了。平时这个点儿干爹早就睡了，为什么今天这么反常？

　　刈星辰打起精神，压下心中的疑虑，“干爹！你怎么还没睡啊？”

　　“最近有点失眠，就快睡了。”

　　刈星辰故意套话，“你失眠什么啊？反正爸爸那里……现在也不用收集什么证据了。”

　　“我失眠什么？”陶尹的话里带笑，“你小子还好意思问？都不和我商量商量就一个人跑去深圳，你妈就是太惯着你，得亏是你爸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掘地三尺都要出来把你逮回家！”

　　刈星辰笑了，这才是他熟悉的干爹啊，平时妈妈唱白脸，爸爸唱红脸，干爹时红时白随机应变，这三人组成一个铁三角，是他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三个人。

　　可是现如今的情况是，其中那个最随机应变的人，可能已经完全变了。

　　刈星辰笑着，语气变得随意起来，就像平时和干爹聊家常那样聊了一会儿，接着轻描淡写带出了一句话：“干爹，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宁臻之前说，他有个朋友带给你的话，问你还喜欢喝桃子酒吗。”

　　刈星辰说完这句就屏气凝神地听电话那边的反应，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却十分失望——干爹顿住了，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干爹那边的空气都凝固了似的。

　　半晌陶尹才平静地问：“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儿，”刈星辰假装不在意，“就是有点好奇，你喜欢喝桃子酒吗？怎么从来没见你喝过？”

　　“哦，”陶尹轻笑一声，“年轻时挺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

　　“噢！”刈星辰也勉强笑了下，突然转换话题，“干爹，那你要经常去看我爸爸，还有我妈，也要辛苦你照看。”

　　“你放心，”陶尹对刈星辰突然换话题没有任何不适，“你一个人在深圳也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省钱，该吃的吃，该买的买，多和你妈打电话聊天……”

　　刈星辰挂了电话，心内惆怅：这才是干爹啊，把自己当做亲儿子，把爸爸妈妈当做亲哥亲嫂子，干爹几乎和自己血浓于水。

　　可干爹很聪明很会察言观色，干爹既然说“年轻时喜欢喝桃子酒”，联系前后，那就意味着“年轻时认识裴醒臣”……

　　刈星辰心碎地想：认识也没关系啊，就算真的认识，为什么要往后退？是畏惧裴醒臣的财力？势力？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这么多年都这么打拼过来了，从来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看不惯阴险小人，如今为什么要向小人低头？

　　虽然刈星辰心里难受，但他的康复能力极强，自己把碎成一片片的心捡起来拼好，再次打气精神，他想：爸爸认命了没关系，干爹往后退也没关系，他靠自己也可以！

　　刈星辰又把午间和徐荆回讨论的问题捋了一遍，有关最纠结的两个问题和两个关键人物他也想通了，今晚心中没有疑虑和困惑，刈星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七点钟迎着雨后朝阳出门上班。

　　昨晚凌晨雨就停了，现在巷子里的稀泥被初升的太阳烤干了些，古城内大大小小的肉铺菜摊都外放着“今日特价”的喇叭，上班的白领工人们走路的走路骑车的骑车，和阳光一起，把狭小破旧的古城挤得满满当当。

　　电动车昨晚扔半路上充电了，刈星辰不得不走路去最近的公交站坐车，路过昨晚俞酲送他回家的路口，被路边上一辆白色的卡宴吸引了视线。

　　刈星辰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他赶紧走近，甚至还搓了搓眼睛，又盯着卡宴的车牌号看了好久，没错，是俞酲的车。

　　他环顾四周，也没见到俞酲的身影，而且从车胎上的泥浆看得出来，这车不是早上刚停这的，是昨晚上压根就没开走过！

　　怎么回事？刈星辰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赶紧给俞酲发微信，好一会儿没回，刈星辰又打了个电话过去，依旧没人接。

　　刈星辰的眉头皱了起来，站在车头处在脑内过了一遍昨晚的细节，他送俞酲到楼下，告诉俞酲到家后给他发个消息，他看着俞酲打着伞慢慢走远才放心上楼。

　　然后他给徐荆回和干爹分别通了电话，又洗了澡，俞酲还没回消息，他又发了条消息过去，俞酲还回复了，解释说早就到了，忘了回复消息……

　　那为什么车还在这里呢？

　　联系不上俞酲，刈星辰看着和俞酲的微信对话框发呆，心里猫抓一样难受，最后给Alex打了个电话。

　　Alex还在打哈欠，显然没睡醒，“哎哟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啊，一般工作日的上午都找不着北哥，下午两点才上班呢！我们这一行上班晚下班晚，都是夜猫子，说不定北哥还睡觉呢！”

　　Alex说得有道理，会不会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刈星辰满腔忧虑地挂了电话，只能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也许昨晚不巧车坏了？俞酲哪舍得委屈自己大雨天的联系4S店，肯定把车扔路边打个车就回家了。

　　刈星辰这么一想，心里好受许多，但还是忍不住，送了一上午的外卖，期间和俞酲发了好几条消息，俞酲一条都没回。

　　真能睡！刈星辰想。

　　终于到了下午一点，刈星辰又给俞酲发了条消息，同样石沉大海。

　　马上两点，森野就快要上班了，不可能还没起床吧，俞酲的性格虽然捉摸不透，但不是看到了消息不回的人……

　　刈星辰早晨看到俞酲的车还停古城外面时的焦虑不安又涌了上来，趁着自己现在手里没什么单，他骑着车直奔俞酲家小区，到了楼下电动车都没顾得上锁，直接冲去了电梯间。

　　很奇怪，离俞酲家越近，刈星辰心中的不安就越浓。

　　出了电梯间，刈星辰冲刺到了俞酲家门口，一只手按下门铃的同时另一只手把门敲得咚咚响，门铃响得刺耳，不等第一串门铃声结束，刈星辰又已经拿出手机拨通了俞酲的电话。

　　在门铃的刺耳声响中，刈星辰听到隐隐约约的手机铃声。

　　“俞酲！”刈星辰猛地使劲砸了一下门，指骨霎时破了皮，正好门铃戛然而止，只剩下耳旁手机里扰人心神的嘟嘟声，以及屋内轻微的铃声……

　　刈星辰心里的不安在此刻攀上了巅峰，然而他在这么不安的时候依然保持了理智，敲门没用，电话也没用，他拔腿就往楼梯间跑。

　　四台电梯，一台在维修，两台在往下，一台还在负二楼往上走，刈星辰心急如焚，根本等不及，一把拉开防火门，一只手顺着扶梯往物业的楼层跑。

　　你可千万别出事啊，送我回家的晚上出事了，无论大事小事，那我得愧疚一辈子。

　　他冲到了物业办公室，气都还没喘匀，花了五秒钟把俞酲的情况说清楚了，然而物业的一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动弹的，像一堆摆设。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去开门啊！”刈星辰都快吼出来了。

　　有一个物业查了业主信息，“我们没有这个权限，而且你说的俞先生是租户，我们需要租户和业主取得联系，业主同意后才能开门。”

　　刈星辰火气一下就上来了，“那你看看现在谁联系得上他？我要是联系得上他还用得上找你们？”

　　物业又把刈星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出来了刈星辰穿的是外卖平台的工作服，都快把嫌弃俩字写脸上了，“这就是王八屁股——规定！我们不能擅自撬锁，让陌生人进去。”

　　“规定规定，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刈星辰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气急败坏，他把双手伸出来，“来，你们把我五花大绑行不行？干脆把我送去派出所行不行？要是我朋友在家里出什么事，你们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刈星辰笑起来的时候是真温暖，凶起来也是真凶，物业都吃软不吃硬，被刈星辰的架势吓到了，几个人赶紧叫上了师傅直奔俞酲家的楼层。

　　物业手上没有备用钥匙，大家也不知道门锁密码，只能撬门，电钻滋滋响，让刈星辰更加心乱如麻了。
　　明明撬个门而已，几分钟的事情，但刈星辰度秒如年。

　　好不容易终于把门撬开，刈星辰第一个往前冲，鞋都没脱，直接朝着俞酲的房间跑过去——上次他看到俞酲从那道门里出来，虽然就那么一次，但是他记住了。

　　门没锁，刈星辰轰地一声打开门，窗户窗帘都紧闭着，也没开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刈星辰预感不好。

　　“俞酲！”刈星辰左右两边墙上摸了下，胡乱地开了灯，像箭一样扑到了俞酲床前，“俞酲！”

　　俞酲横躺在床上，衣服还是昨晚上的，已经干了，鞋也没换，床单直垂到了床脚，上面蹭上了泥浆。
　　摸凹缩在房间角落，无助地喵喵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