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10、第10章 ★

　　“哪里异常？什么时候？”

　　刈星辰翻出脑海中半个月之前的回忆，当时一个陌生电话打到干爹手机上，说是和爸爸的案子相关的人，要求和干爹见一面，还要求自己也去……

　　“那人就是宁臻，我和干爹到了和宁臻约定好的地方，宁臻整张脸都写着小人得志，他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就开始说怎么背后操控那笔钱进入我爸的账户的，最后还要添一句‘家破人亡的滋味怎么样’……

　　“我当时怎么没有你这样的录音习惯啊，要是把他说的话都录下来，就是铁证如山啊，我爸早就洗清罪名了，我也不用走到现在背井离乡的地步。”

　　“别这会儿在这后悔了，”徐荆回催，“赶紧，继续说你干爹。”

　　“当时干爹和我都气得咬牙切齿，干爹发誓说早晚把宁臻亲手送进去，让宁臻等着坐牢，然后他就走了，我气不过，也对宁臻放了几句狠话，刚想走，宁臻说他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他说，他有个朋友托他带句话，让我转告给干爹，我当时和干爹说了，干爹本来在开车，走了个神，差点闯红灯。我们本来是在回家的路上，干爹却打了个车让我先回去，他自己去了检察院见我爸。

　　“我当时以为他是去找我爸说宁臻的事，我就没问，可是下一次我和我妈再去见我爸，我爸态度就大逆转了，所以……我现在才反应过来，很有可能就是那次干爹和我爸说了什么。”

　　可是能说什么呢？刈星辰和徐荆回都很纳闷，如果陶尹只是复述宁臻的那些话的话，齐征难只会更加愤怒，想要脱罪的愿望只会更加强烈，而不是“认命”，那是哪里出了纰漏呢？除非……

　　“当时宁臻那个朋友，”徐荆回轻声问：“说要转告给你干爹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应该是句不相干的话，因为刈星辰脑子里都没有什么印象了，低头苦想片刻，抬头说：“好像是说，还喜欢喝桃子酒吗？”

　　“对！”刈星辰声调突然提高，人也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对！就是这句，我想起来，当时我这句话一说出来，特别是‘桃子酒’三个字一出来，干爹手都抖了一下，脚下离合都忘了踩……”

　　刈星辰沉默了，不过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而已啊，可是他心知肚明，宁臻所说的那个朋友就是裴醒臣，而裴醒臣，十有八|九和干爹认识。

　　徐荆回也愣了片刻，她共情能力不强，但是也感觉出来刈星辰现在陷在纠结当中，于是她半晌才重新开口，“说点其他的吧，你刚刚说，你爸之前催过本禧公司付尾款？”

　　“嗯，”刈星辰都快没精神了，“当时扩了一下草莓种植基地，花了不少钱。”

　　“按照你们公司的规模，你干爹百分之七十的股权，不少吧？就算他转让给你爸，股东间的事情，不会影响公司现金流吧？”

　　“按理来说不影响，但我家公司太小了，就这么两个大股东，个人身家即公司财产。

　　“他们兄弟之间转让股份也不正式，合同都没签，干爹倒是汇了款给我爸账上，但是我爸没收，专门新开了一个账户，存了这百分之七十股份对应的钱，打算给爷爷奶奶养老和后事用。”

　　“然后这个账户就是宁臻背后操作汇款入账的账户吧？”

　　刈星辰一惊，“是。”

　　“你爸这心比太平洋还大，我就实话和你说了，甭管你多信任你干爹，你干爹绝对脱不了干系。”

　　刈星辰现在有点乱，他想不明白，整个人都蔫蔫的。
　　说起陷害爸爸的人，宁臻也好，裴醒臣也好，甚至万敬钱、张觉文这样的人他都能接受，但是如果是干爹，他绝对不能接受。

　　徐荆回看出来了刈星辰的纠结，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讨论，岔开话题说：“我们再来看看其他人啊，宁臻，他既然嫉妒别人成功，那他内心必然也是想成功，所以他专门跑一趟丹东对你爸冷嘲热讽这种心里也可以理解。

　　“但是他为什么离职了呢？项目经理都已经做得这么风生水起的了，离职的时机正好就是在你爸出事之后？心虚了？”

　　“要真是这样，那他还有点良知。”

　　徐荆回冷笑一声，“至于这个裴醒臣么，我比你了解得多一点，虽然我在这之前都不知道康遐集团总裁居然姓裴，不过我对这家公司还蛮了解。”

　　“嗯，”刈星辰对康遐不感兴趣，他现在也不想知道这些，他只想知道裴醒臣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弱点，“捋完了，你的看法呢？”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和这件事本质上关系不大。”

　　“嗯？”

　　徐荆回问得很认真，“你真打算通过你那个发型师朋友接触裴醒臣？你告诉他了吗？”

　　“告诉他？”

　　“所以你没有打算告诉他？”徐荆回的神色很失望，“你确定？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成为裴醒臣的私人发型顾问的？他知不知道裴醒臣陷害你爸的这些龌龊事？

　　“他如果不知道，你通过他接触到裴醒臣之后，你有没有把握能把裴醒臣给干掉？如果你没有把裴醒臣干掉，反而让裴醒臣占了上风，你觉得裴醒臣第一个怀疑谁？”

　　毋庸置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俞酲。

　　“你这是在拿他的事业开玩笑！换作是我，骨灰我都给你扬了！”

　　刈星辰的心情更加沉重了，是啊，他从俞酲的名片上了解到“裴醒臣”这个名字开始，就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利用”俞酲……

　　“这是一种情况，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他和裴醒臣沆瀣一气，是你接触到裴醒臣更快，还是裴醒臣留意到有人在故意接近他更快？是你进局子更快，还是裴醒臣进局子更快？”

　　这段话把刈星辰给问懵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单纯得有些愚蠢，以为认识了俞酲就是遇到了贵人。

　　“反正换做我的话，我最多只能接受，你实话告诉我，我有一个客户叫裴醒臣，是和你家有过节的人，你要征求我的意见，问我能不能通过我，去接近这个客户。

　　“我能接受的话，我俩还能做朋友，我不接受就拉到，你也别来纠缠我，但是你要瞒着我，利用我，要是哪一天被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

　　“总之一句话吧，做人，真诚很重要，你要交新朋友，可以！但是你打算在不让这个朋友知情的情况下通过他达成你什么目的，那我建议你在介绍的时候把‘朋友’换成‘棋子’，不然朋友都觉得晦气！所以这一点，大外甥，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这么让人寒心。”

　　刈星辰抬起头看着徐荆回，心里已经动摇，可是如果不通过俞酲，他就真的指望“总裁亲自点外卖还正好被自己接到单”这个渠道了。

　　要不和俞酲说实话？刈星辰有种预感，俞酲肯定不会表明接受不接受，而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然后这段本就不算稳固的友情就这么结束了。

　　明明只和俞酲见过两面，刚刚不久前才加上微信，可是刈星辰一想到有失去俞酲这个朋友的可能，心里就很难受。
　　可能这就是社交牛逼症的烦恼吧。

　　“我快要上班了，没时间跟你耗，这我手机号，可以加微信，”徐荆回毒舌地抛出一个选择题给刈星辰，“你自己考虑一下，如果你还是坚持把你那位朋友当棋子的话，那我祝你事业顺利，我还可以帮你查一下总裁住哪，你以后专门接那个小区的单，早晚有一天遇得上总裁。

　　“如果答案是否，那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你那位朋友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只能靠自己了。”

　　徐荆回说完，腾一声站起来结了账就走了出去。

　　两人聊了一中午，活活聊到了快两点，刈星辰饭也没吃两口，混混沌沌地走出餐厅，才发现天上噼里啪啦下起雨了。

　　其实从俞酲家里出来时天就转阴了，只是刈星辰当时没当回事，还以为这雨不会很大。

　　一下午很多奶茶甜品单，刈星辰的导航就没停过，更无暇去纠结中午在餐厅和徐荆回讨论的事，只是心情一直很低落。
　　忙到深夜，晚饭没吃，电动车也没来得及充电，还有一半的路程才到家，电动车罢工了。

　　幸好身上还有件雨衣，刈星辰把电动车锁在附近一个充电桩，穿着雨衣走在暴雨里。

　　雨倾盆，这雨衣本来质量就不好，遮雨的效用微乎其微，他目前不敢让自己随随便便感冒生病，于是打算坐公交回家。

　　刈星辰想到这里就站住脚，转身往回一望，雨幕中红色黄色的车灯比深夜科技园的写字楼亮得还密集，喇叭声、车轮碾过地面响起的哗哗声此起彼伏，雨水的倾倒速度和车流的移动速度成反比……

　　唉……才来深圳不久，刈星辰却已经对堵车司空见惯，刚想干脆狂奔回家算，一眨眼间，一幕雨帘从自己眼前下沉的间隙，他看到车流中有一辆白色卡宴。

　　隔着雨和夜色，看不清司机是谁，但是刈星辰有种笃定的信心，走下了人行道，脚下踩着没过脚背的积水，在机动车道上朝着那辆卡宴走。

　　俞酲瞬间就瞪大了双眼，他看到刈星辰刈星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可是他躲不了，前后都是车，现在再叹为观止的飙车技术都施展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中午就几乎露馅了，为了不让刈星辰怀疑他，打算今晚不开车一路“护送”刈星辰，可是今晚下这么大的雨——俞酲一直算着日期，在深圳遇到刈星辰以来，第一次下这么大雨，他的理性拗不过大腿，还是开车出了门。

　　他看到刈星辰骑着电动车在雨幕中艰难穿行，他看到刈星辰最后停了车，穿了件压根不起作用的雨衣在雨中奔走，他看到刈星辰全身都湿透了……他看到刈星辰现在离自己越来越近。

　　笃笃两声，刈星辰敲了敲卡宴的驾驶座车窗。

　　俞酲隔着防偷窥的玻璃往外看，刈星辰在对着他笑，明明在外面完全看不清里面，可是刈星辰在笑。

　　他是在对着我笑吗？他知道车里是我吗？

　　明知道现在天上在往地上泼水，明知道车窗打开一个缝儿雨水就能往里灌，可是俞酲没有犹豫，完全打开了车窗。

　　随着车窗玻璃慢慢下降，雨水顷刻灌入车内，瞬间就打湿了自己上半身左侧的衣服，俞酲一个寒颤。

　　可是伴随着雨水而来的，是刈星辰逐渐清晰的脸，那张脸上也淌满了雨水，但是只要刈星辰一笑，俞酲的整个世界都晴朗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