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宴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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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更迭，死生交替，送走了过去的人，也要迎来新的生活。
“你要做可汗吗？”朝乐蒙问道。
萨仁手里正切着熟羊腿的肉，头也不抬地道：“不如你来？”
“胡闹。”朝乐蒙呵斥道：“这种大事怎可儿戏？”
萨仁道：“我只要新的大汗热爱他的子民，不暴虐，不会带着我们打败仗，如果可以做到的话，他是谁都可以。”
这三条几乎完全就是比照着老可汗来的，朝乐蒙蹲了下来，“萨仁，整个草原上，和他最像的人，只有你。”
萨仁持刀的手不停，羊腿肉被她削成薄片，整齐地码放在一旁的盘子里。“我不像他。”
“萨仁。”朝乐蒙握住她的手腕，强迫她停下动作。
“你为什么一定要劝我去做可汗？”萨仁有些恼。
“因为除了你，我不信任任何人。”朝乐蒙认真地道：“包括我自己。”
萨仁挣脱他的钳制，“你信我什么？”
朝乐蒙不假思索地道：“我信你不会为了一己私欲作出伤害他人性命的事情来，我信老可汗能够做到的你都能够做到，我还信你能够比他做的更好。”
“很多人也可以。王帐中的很多人，会做的比我好。”萨仁还是在拒绝。
“给我个理由。”朝乐蒙问道。
“人活得简单一点不好吗？”萨仁问道。
朝乐蒙不再同她绕圈子，“明天正式选可汗了，今晚会有一场宴会，你知道吧？”
“知道。”萨仁擦了擦手上的油，“帖子我一早就拿到了，而且你也不是第一个来劝我的，”
“一定要来。”朝乐蒙起身，“你给我的不想做汗王的理由无法说服我，但是我可以给你我认为非你不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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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仁没说话，端起盘子朝着自己的毡帐走去。
齐酒接过盘子，又倒好了两杯马奶，见萨仁神色不悦，“怎么了？”
萨仁道：“没事，朝乐蒙又来劝我了。”
齐酒道：“为了可汗的事？”
萨仁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作为可汗的父汗，你懂我的意思吗？”
齐酒已经来草原第五天了，每天晚上同萨仁同床共枕，也不干别的，就是盖着被子聊天。萨仁霸道地希望关于自己的每一件事情齐酒都是亲自从她口中听到，而不是从一些风言风语中捕捉。齐酒这几个晚上下来对萨仁的了解，也基本不逊色于他人。关于她和老可汗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自然也是心中了然。
“我懂，但是，你真的要因为他而…”齐酒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她自己都没办法冷静地看待她的父皇，更没有立场去劝说萨仁，“行吧，我若是你，我也做不到。但是，或许你能够告诉我一个真正的原因吗？不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要说你想要简单的生活或者是不希望被束缚。”
萨仁喝了口马奶酒，“我不想走他走过的路。”
齐酒听后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没有说服力，“路在你脚下，他怎么选和你怎么选是两回事。”
“是我没有说清楚。”萨仁道：“我目前的每一步，都是将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去想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做。”她的手捏紧了空杯子，紧紧皱着眉。
齐酒斟酌了一下，还是问道：“像他不好吗？”
“我说你啊。”萨仁放下杯子，刮了一下齐酒的鼻尖，“安心吃东西吧。”
萨仁虽然面上带着笑，心中却苦闷得紧：一代雄主，家破人亡。像他能好吗？可是在他的治理下，草原上没有人敢轻易来犯，各家各户基本上团圆美满，像他不好吗？
萨仁的心中，自然也有着宏大的愿景，她只是怕…
齐酒见萨仁全程都在发愣，除了开头喝了一口马奶酒，什么都没有吃，自觉还是要帮她解开这个心结。
不管怎么说，按照草原上的说法，她也是萨仁毡帐里的人。
“你是不是害怕？”
萨仁头回被人当面用这么直白的方式戳中心事，一时之间忘了掩饰，将最真实的反映展现在了齐酒面前。
见自己猜中了开头，齐酒心中有了些底气，接着道：“你是不是害怕，如果你这一次失败了，以后的姑娘们如果想要在草原上成为自己向往的那种人会更难？”
齐酒虽然有同人交心的能力，女红尤其是绣工也很好，但是在诗书这一块确实当不得精通。她也就是学过一些基本的典籍，要论大道理，她是比不过朝乐蒙的。再者，通过这几天和萨仁的相处，齐酒发现萨仁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很多事情你越劝，她极有可能越和你对着干。想到这一层，齐酒一开始就不打算“劝说”萨仁，而只是希望帮助她看清自己真实的想法。
齐酒想着，如果不是萨仁，或许在老可汗和乌恩其的争斗之中，她已经成为牺牲品了。这一次开导她，也就权当做报恩了。
齐酒想着报恩，萨仁却因她这一句话，将最后一丝玩笑和试探的意味都收敛起来。
面前这个人，她永远都要牢牢地牵在身侧。
茫茫天地，遇见一个有着相似经历的人，实在难得。
这个人能够真的懂你，就更稀罕了。
萨仁看向齐酒，眼睛中都是亮光，“你怎知我心中所想？”
齐酒道：“这几天下来，我感觉你不是自私的人。老可汗给予了你与同辈男子同台竞技的机会，而可敦大抵把内心的温柔和善良全部传给了你。所以我想，你大概是害怕万一你自己没有做好，让旁人看了笑话是其次，让其他的部落不敢再给女子权力、其他的女子也不敢再上马背。”
“我不善言辞，就直接身体力行地告诉你了。”萨仁同齐酒中间的桌子很窄，二人席地而坐，萨仁直接越过了桌子，在齐酒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齐酒没有躲开，即使她已然从一开始的那个吻就意识到这个进展同她的认知不相符合。她红着脸问道：“所以我说对了？”
萨仁道：“有人告诉我，若不开始就不会失去。可是我愈发觉得，如果不开始，连拥有都不能够了。”
齐酒见萨仁心情明显好起来，便拿起一大片羊肉放到她的盘子里，“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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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仁一般不接受旁人的指正和教训，对于旁人顺着她的意思让她自己理清思绪这一点却十分受用。弄明白内心真正害怕的东西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之后，萨仁对朝乐蒙劝导也不像起先那样的排斥。她一如往日，穿着金黄色的长袍，头上戴着红玛瑙和绿松石制成的繁复头饰，带着齐酒一起来到了宴会现场。
齐酒本身是不大愿意来的，只是萨仁坚持。
萨仁所在的部落风气开放，和亲公主既入了她的毡帐，便也就摆明了是她的人。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是萨仁还是想要再向所有人亲自确认一遍。同时也有告诫所有的人不要再胡乱打小算盘的意思在——如若她成为了可汗，那齐酒必然无可争议的会成为她的可敦。
朝乐蒙见齐酒来了，颔首示意了一下，齐酒拱手正要回礼，萨仁拉住她，“不用。”怕她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按照我们的规矩，不用行大礼。”
齐酒听后，便也冲着朝乐蒙点了下头。
齐酒坐在萨仁的左手边，朝乐蒙坐在萨仁的右手边。篝火点上之后，来得人越来愈多，基本上也都是拖家带口。
萨仁没吃上几口东西，坐在一侧的朝乐蒙就用低沉的声音开口了。“你看正对面，那一位常爱说却不爱动手去做，以前老可汗在世时，他最喜欢出主意，也最不擅长去做些真正有用的事情。”
萨仁点点头，这个人她心中也是不认可的。
“他旁边那位，曾经带兵打败过三个部落，但是有勇无谋，只会打仗。虽然是把好刀，指哪刺哪，但是很难做好执刀人。”
这个萨仁也晓得，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这位来接管王帐。
朝乐蒙继续道：“好刀的旁边那位你应该也知道，他虽然会兵法，但是总是犹豫不决，曾经因为差点延误战机被罚。”
萨仁无奈点头，“那次对战我也在。”
朝乐蒙又点了三四个人，依次指出了他们的不足。萨仁也没有办法反驳，不过她也根本就没准备反驳。
“这些人本来也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那你考虑谁？”朝乐蒙心平气和地问道。
萨仁的眼睛看向了巴图的方向，按照中原的位次，巴图应该算是他们阿木尔部落的大丞相。
朝乐蒙道：“巴图确实是很合适的人选，但是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
萨仁将在场的人扫视一周，除了一直和善的巴图，其余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瑕疵，像乌恩其那样虐待奴隶至死的没有，但是动辄打骂奴隶、对平常牧民态度倨傲的却还是有不少人。
最后，不待萨仁看向自己，朝乐蒙主动开口道：“你知道我的，我连弓箭都拉不开，是最没有办法服众的，而且我其实很想回中原去。草原是我的根，但是中原或许才是我的好去处。”
萨仁突然问齐酒道：“阿酒，你怎么想。”
齐酒在后宫之中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都是“后宫不得干政”，来和亲之前，被教导的是“任何时候都要争取中原的利益”。可是在后宫的那个四公主已经成为了过去，而来和亲的那位昭远公主似乎也已经消弭在了路途的风霜中。
现在的齐酒，即不会因为曾经的耳濡目染就闭口不言，也不会因为受到的教诲就拼命地争取利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萨仁好，希望萨仁的未来好。
“虽然我的力量不足保护你，但是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真心地支持你。”齐酒主动握住萨仁的手，她的话语或许没有什么分量，但是她还是很希望自己能够传达给她一些力量。“我作为草原上的人，很愿意接受你的带领。”
萨仁十分受用地回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我想要给草原、想要给我们阿木尔部落一个更光明远大的未来。”萨仁看向朝乐蒙，目光却是聚焦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王帐，“我会尽力一试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宴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