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坦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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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布楚和在大是大非面前眼里容不得沙子，但是在平时生活中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软性子。齐酒还没怎么开口磨人，吉布楚和就答应每天多教给她一些，好让她早日能够去战场上救人。
第七日早上，临出发还有一个时辰，齐酒却纠结起来，她问吉布楚和道：“萨仁会答应让我去吗？我去的话，会不会添乱？”
吉布楚和反问道：“萨仁不答应你就不去了吗？你去的话，添不添乱不是你说了算吗？”
齐酒正准备解释一两句，吉布楚和接着道：“萨仁之前不让你去确实是觉得你累赘，是因为你连自己都顾不好。但是现在你的匕首练得基本可以，这个时候去施展医术，就绝没有添乱这一说了。”
齐酒点点头，又继续收拾她的行囊了。她最后清点了一遍药材，确认无误后才让人分门别类打包好放到马背上。
跟着一起去的是得了萨满法师亲自传授医术的阿丽亚，草原上的姑娘多喜欢佩戴玛瑙、玉珠等头饰，她却与众不同，每天只在鬓边簪一朵新鲜的花，有时簪的还是草药。
阿丽亚看着齐酒认真清点的样子，道：“我之前以为可敦说会医术是吹牛皮的。后来听说可敦说要同我们一起采草药，认为只是客套话。在之后听你说要一起跟着去战场，还觉得你不过是做做样子。”
齐酒有些意外阿丽亚主动同她说话，阿丽亚的性格很古怪，如果说齐酒的沉默寡言是因为大家同她有距离感，那阿丽亚就是自己主动拉开了和其他姑娘之间的距离，似乎是瞧不上别人。这六天在采草药的过程中，阿丽亚说过的话，齐酒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吉布楚和也说过：“虽然萨满法师很欣赏阿丽亚，但是姑娘们其实不大喜欢她那种自以为是和高高在上的感觉。”
齐酒听后的第一反应是想问是不是误会，她感觉阿丽亚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看着不像一个倨傲之人。
吉布楚和说话做事都很直爽，从不卖关子，在齐酒发问之前她就一股脑地全部说完了：“但是其实这是个误会。阿丽亚喜欢的东西和她的性格一样不太寻常。姑娘们聚在一起总是喜欢讨论哪家的儿郎又猎到什么新奇玩意儿了，哪里的布匹又出了新的花样。她感觉插不上话，就也几乎不加入这种讨论。久而久之，大家就以为她是瞧不上。”
“就是喜欢的东西不同而已，哪里就是瞧不上了？”吉布楚和看着阿丽亚的方向很无奈地笑了一下，拿出水袋喝了口水。
齐酒趁着这个空当，终于能够问个问题：“那阿丽亚为什么不主动解释一下？相处下来感觉姑娘们也不像是完全不通情达理的人。让人误会总归不好吧？”
“别人误会别人的，她弄她的，又不耽误什么功夫。”吉布楚和耸耸肩，“萨满法师愿意亲自教她医术又不是因为别的姑娘都夸她人好，是因为她自己聪明，有天赋又勤奋啊。”
齐酒想起无患国的情形来，“若是在无患国，不合群的姑娘通常没有好的风评，久而久之那些原来看好她的人也不怎么搭理她了。”
“啊？”吉布楚和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你们无患国的人好奇怪啊。”耳濡目染中，她终于分清了中原有五个国家，齐酒之前所在的无患国是规矩最古怪的。中原虽然可以囊括无患国，但是无患国却不能够完全代表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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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酒想到同吉布楚和之前的谈话，觉得阿木尔部人在她眼里其实也有点奇怪。按理说她是可敦，阿丽亚方才说的话那么直接，很有可能得罪自己。如果得罪了可敦，那之后在部落里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阿丽亚看见齐酒的表情的变化，知道她在听，“说实话，你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中原人。我以前跟着我阿布去市场的时候，遇见的中原人都很狡诈。他们会故意把我们亟需的东西突然卖得很贵。”
齐酒见她这么直接，便也不绕弯子，“你这样说话不怕得罪人吗？”
平时不说话的时候夹在人群中还看不太出来，今天有机会单独观察齐酒便发现，阿丽亚的眼睛不大，但是左眼下方有颗痣，她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也有一份天然的异域美。
“要说得罪那也是中原人先得罪的我。他们要是不恶意抬高价格，我也不会说他们的坏话。”阿丽亚直视着齐酒的眼睛道：“更不会对你有偏见。”
萨仁的直接是表现在行动上，吉布楚和的直接是藏在性格里，阿丽亚的直接却是通过这些丝毫不加修饰的话语。
老实说，齐酒觉得有些招架不住。她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就很佩服那些说话八面玲珑，各方都不得罪的人。
“那现在对我没有偏见了？”齐酒颇为尴尬地问道。
“不啊。你的做法说服了我。你确实是会医术，采草药也很认真，去战场也不是在说笑。”阿丽亚道。
齐酒有些奇怪地问道：“既然你对我已经没有偏见了，那为何还要对我说这些话？”
“正是因为没有偏见了才要告诉你。”阿丽亚的想法同齐酒的明显不一样，“我不认可你当然可以不说，可是我认可你怎么可以不告诉你呢？”
齐酒突然很希望萨仁在身边。如果萨仁在的话，一定会帮着自己同阿丽亚进行沟通，那自己就不会这样尴尬和无措了。
阿丽亚说话似乎并不是为了齐酒的回答，她单纯就是为了表达自己而说话，“我说完了，我觉得可敦也收到了我的意思。”
齐酒咬着下唇，点点头，“嗯，你的意思我很清楚。”
阿丽亚也很满意地点点头，“那没事了，我先出去了。”说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存放药材的毡帐。
齐酒明白了阿丽亚的意思，但是没有理解她的用意。
她见离出发还有一小段时间，就跑去问吉布楚和。虽然讲他人同自己的谈话内容说与第三人听有些不好，但是齐酒现在亟需一个合情合理的分析。
吉布楚和听齐酒复述完之后，似乎并不惊讶，“她就是想要告诉你她认可你了，认可你是阿木尔部的可敦。仅此而已。”
齐酒皱着眉，“是不是有很多人觉得我不够资格当可敦？”
吉布楚和其实已经那齐酒当朋友了，她不忍心欺骗齐酒，直言道：“其实不是你的问题，是萨仁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太高了。大家一时之间有些受不了她喜欢一个中原女子。但是大家不想质疑萨仁，于是就会从你的身上挑毛病。”
齐酒听后居然松了口气，“不挑萨仁的毛病就好。”
“其实没关系，人对人的看法总是会改观的，我之前也因为萨仁突然执意娶你觉得莫名其妙。本来应该二话不说就帮忙的我，还要挟萨仁给我两头羊。”吉布楚和笑着安慰她，“但是现在我就觉得你很好啊，当然了，羊我是不会还的。”
齐酒也笑了出来，“其实我一直觉得一个玉镯子的分量太轻，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感谢。”
吉布楚和挠了挠头，“什么玉镯子？”
齐酒疑惑道：“你没有收到吗？我明明记得我在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是你说你带我去王帐的时候，我按照我们那边的规矩，拿了个玉镯子给你。”
“啊！”吉布楚和反应过来，“在萨仁那里，当时我还没来得及接，她就拿走了。”
“那还真是。”齐酒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样，你要是喜欢簪子或者其他中原的头饰，到时候直接从我的妆奁里面挑就是。”
“好嘞。”吉布楚和听着外面的响动，赶忙推齐酒出去，“等你们凯旋回来的时候我再来找你挑，你先快去吧。”
齐酒同她挥手告别，“那我先去了。”
吉布楚和也挥了挥手，道：“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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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领队的人是苏和，上次在蒙克也是他带着齐酒去找萨仁的。
“可敦，看来我们很有缘分。”苏和向她行礼。
齐酒颔首以示回礼，“苏和将军。”
这一次去的人总共才十四个，其中有六个都是奴隶，他们专门负责牵那些驮着药材的马。
说实话，齐酒很不习惯被奴隶伺候。草原上的奴隶似乎同中原的奴隶还不太一样。中原的奴隶消了奴籍还是有机会重新获得自由，草原上除非造反杀了整个部落的人，否则永远都难以翻身。当一个部落打败另一个部落并且俘虏了他们的牧民的时候，被打败部落的奴隶并不会因此被解放，反而有可能成为祭祀的牺牲。
齐酒心里清楚，阿木尔部对待奴隶已经算是宽和的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尽量不去看他们。
身侧的阿丽亚看见齐酒的表情，毫不顾忌地道：“可敦是在同情那些奴隶吗？”
齐酒道：“嗯？”
阿丽亚撇了撇嘴，“我不觉得可敦对什么人都抱有那么大的善意是一件好事。”
齐酒问道：“他们成为奴隶之前是做什么的？”
阿丽亚道：“别的部族我不清楚，阿木尔部的奴隶在之前都是战场上杀了我们无数族人之后被俘虏的那些。”
齐酒回头认真看了一下那些奴隶，难怪他们的肌肉那么结实。
阿丽亚道：“我们部落的战士如果被其他部落的人俘虏，结果只会比这更惨。”
齐酒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我们为什么不用这些俘虏去交换我们部族的战士呢？”
阿丽亚皱着眉，“没有这个规矩。”
齐酒的骑术在萨仁的指导现在已经很好了，她一只手握着缰绳操控马匹，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和阿丽亚，道：“可是规矩是人定的啊。”
阿丽亚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假设我们有十个俘虏，对方有十五个，这种情况下怎么交换呢？让被俘虏的人的家属去贿赂主管此事的将军吗？还是将自己的女儿献给汗王换取自己儿子的平安呢？”
齐酒哑然，她确实没有想这么多。
“是吧？规矩是这么定的，总是有它的道理的。”见齐酒接不上话，阿丽亚耸耸肩，“在你没有完全熟悉规矩之前，就想要改变它，这很明显会失败。”
齐酒点点头，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可以交换俘虏，那势必涉及到人选的公平问题，更有可能牵涉到金钱交易。之后会牵扯到更多的问题，有钱有势的人上了战场，平安归来的可能性将远远大于普通人，这极有可能挫伤“下层”战士的积极性。
“所以，可敦，每当你想要同情这些奴隶的时候，你就想想我们部落沦落到其他部落手里的奴隶。”阿丽亚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如果想要责罚虐待的时候也要想想。”
齐酒道：“嗯。”
阿丽亚眼神中流露出崇拜，道：“说来，我们可汗在这一点上做的真的很好。她给了这些奴隶恰到好处的仁慈。”
“嗯，可汗是很好。”听到有人夸萨仁，齐酒也跟着高兴起来。
说来，终于可以相见了，萨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诚不我欺也。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