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过的太子重生了》鹿谣

89、第八十九章

　　虽是一句软绵绵轻飘飘的话，却让田文苑立时觉得心口一紧。素日精明的眼神中透射出些许慌张，她忙插话道：“三郎他也是孝顺过了头，才说出这样不受教的话。”她代替苏成勋向国公夫人致歉：“姐姐，求您看在我们一同长大的份儿上，原谅三郎的口不择言，一应罪过妾代他受了。”

　　未等苏国公夫人答应，苏蕴娇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姨娘想保住小哥哥，让他继续做这开国公府的三公子，享受荣华富贵，可姨娘你要清楚，这窃来的荣华富贵，终究是享受不长久的。”

　　田文苑登时面若死灰——这贱蹄子果然知道些什么。

　　苏蕴娇讲话的语调温软甜糯，可池煊却从她甜腻的语调中听出意味深长之意。他想，难道还有甚内情，苏蕴娇不曾对他说过？
　　看看苏国公疑惑的表情，池煊低头抚弄大拇指上的扳指——有意思，他今儿看戏可看足了。

　　“苏蕴娇！”闻得苏蕴娇话里话外意味不明，苏成勋拿手指着她，眼睛瞪得比门上的铜钉还大，“你什么意思？”

　　田文苑今儿个打算认栽了，本不想再与苏蕴娇起争执，可苏蕴娇现下语涉三郎，她不能不开口。“大姑娘，三郎本就是国公府的三公子，何来窃取荣华富贵一说？”她擦擦眼泪，一改往日的强势，柔柔弱弱道：“你气我恼我也就罢了，可不能攀诬你小哥哥。”

　　找人回来苏成业的亦道：“娇妹，有什么话你要想好了再说。”

　　眼睛从田文苑面上扫过，再扫过怒气冲冲的苏成勋、恍若置身事外的池煊、云里雾里的苏国公，最后再落回到田文苑脸上，“哦？”苏蕴娇怪腔怪调道：“是吗？姨娘这时还说我攀诬你们母子呢。”

　　“我给大家讲个有意思的故事罢。”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板凳可以坐下，苏蕴娇靠着苏夫人的椅背，慢慢悠悠道出上一世的最后，她知道后大受震惊的那些事情。

　　“事情得从二十几年前说起。”

　　“那会子天下动荡刚平，新帝登基，改国号为晋，一大批有功之臣纷纷得到封赏。但若说其中谁风头最盛，自然还得是救了圣人一命，并因此落下病根的苏家老大苏徵，也就是我阿爹。”

　　“圣人知恩图报，给了阿爹开国公的爵位，并赐了府苑一座，金银无数，阿爹从一个乡下泥腿子，一跃成了大晋的开国公，简直是除了圣人和皇后以外，大晋最炽手可热的人物，风头一时无两。”

　　“当时多少人家都想将女儿许配给阿爹，圣人亦有意为阿爹赐婚，左不过一时没有中意的对象。末了是户部的宁升大人做媒，将他的亲侄女，也就是我阿娘宁珠许配给阿爹为妻，成了这一桩姻缘。”

　　“田姨娘家和我阿娘家互为邻居，都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姑娘，又是一起长大的，感情甚为亲厚，虽说不是亲姊妹，可有些时候又胜似亲姊妹。尤其我阿娘是个心善的，晓得田姨娘的母亲是继母，素日待田姨娘不甚好，是以相处时总让着田姨娘，得了好东西也总想着分给田姨娘一份。街坊邻里时常玩笑说，田家姑娘是宁家的异性姊妹，上天垂怜田家姑娘无亲生母亲疼惜，这才派宁家姑娘与她交好，也算是给田家姑娘的日子里添些甜头。”说到此处，苏蕴娇抬眸瞥了田文苑一眼，眼底的轻视和厌恶不加掩饰，“可田姨娘她压根不在乎这点儿甜头，外人称赞的姊妹之情，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好姐妹风光出嫁，依着正常人的心思，该是万分欢喜的，可田姨娘却察觉不到丝毫欢喜，甚至满心满眼皆是嫉妒。我不是田姨娘腹中的虫子，无法准确地揣摩出她当时的心思，但我想，姨娘当年可能是这样想的——凭什么你我家世一般、样貌一般、年纪亦一般，我要甚没甚，你却受父母疼爱，就连嫁的夫君亦是人中龙凤？”
　　柳叶似的眉毛轻蹙，苏蕴娇微微撇嘴道：“嫉妒会让人扭曲，我想姨娘那会应当扭曲得不成样了，可能白天笑脸对人，一到夜里便偷偷捶墙泄愤。”

　　享受几十年富贵荣华，田文苑的身子养得十分娇弱，在地上跪了这么久，膝盖疼得实在厉害。可她不敢乱动弹，苏蕴娇的话语若菩提寺的大钟，敲得她胆战心惊，魂不附体。

　　“就在我阿爹与阿娘成婚那一年，田姨娘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彼时刚刚袭爵的承恩伯，二人看对了眼，不顾世俗伦理，私下定了终生，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都偷摸着做了。”要是给上一世的苏蕴娇，决计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述这种事情，重生一次，岁数变小了，脸皮却变厚许多，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接着往下道：“其实若二人都未议婚，私相授受也不算什么事，大不了双方父母见个面，将亲事说定了便是。可那会子田家已经给田姨娘说了们亲事，对方是个刚过乡试的举子，家底不甚殷实，胜在人踏实上进，很有希望过会试和殿试；伯爵府也给承恩伯议了亲，对方也是勋爵人家出来的姑娘，可谓是门当户对。”

　　“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事儿可就名不正言不顺，甚至可以说有伤风化了……”

　　田文苑用牙齿咬住嘴唇，慢慢听不到苏蕴娇的话，思绪飘回到十几年前。

　　继母一向不喜她，给她说亲事也不上心，是个前途未卜的穷举人。对比好姊妹宁珠嫁的开国公，实在是不值一提。

　　承恩伯允诺她，待到时机成熟，便将他们的事情告知家里，让家里寻个由头退了先前说定的亲事，腾出伯爵夫人的位置给她。她琢磨着，伯爵虽比不上公爵，却总也是有爵之家，嫁给他，比嫁给前途未卜的穷举子要强上百倍。所以便揣着成为伯爵夫人的心思，一直瞒着家人与承恩伯私会，这一来一往便是好几个月，直至她怀上孩子。

　　“我定会娶你过门的！”这是承恩伯得知她身怀有孕时说的话，她信了，满心欢喜地等他们家上门提亲。

　　可是后来——往事暗沉，苏蕴娇软糯的话语声再度传入她的耳中。

　　“后来，田姨娘怀了孩子，承恩伯那个没良心的却背信弃义，不但躲着她不见，还很快娶了夫人过门，这下子田姨娘可慌神了。她不敢和家里说这事，又不甘心真嫁给穷举子，反复权衡思索许久后，田姨娘决定走一条偏路。”

　　苏蕴娇接下来说的话其实不该让太子这个外人听着，但在苏蕴娇心里，太子没有被放在“外人”那一块区域。

　　知己吗？不像。恩人？亦不像。

　　她没有过多纠结太子殿下被她放在心里哪一块区域，接着之前的话道：“田姨娘身怀有孕的第二个月，阿爹和阿娘回宁家探亲，并暂住一段时日。田姨娘整日浸在宁府，嘴上说是想念我阿娘了，要多和阿娘相处，实则呢，另有打算。”
　　苏蕴娇说出大人们从未对她提及的事：“直到有一晚，阿爹吃多了酒，田姨娘也吃多了酒，双双睡过去，等到他们苏醒过来……”

　　“蕴娇！”开国公苏徵铁青着脸唤苏蕴娇，打断了她后面要说的话。

　　苏蕴娇的鼻尖耸动两下，眼底快速划过一抹笑意——啧，阿爹怎么这时候要起面子来了。

　　苏家老二苏成哲是个饱读诗书的本分人，人文雅木讷，卧房陈设也典雅单调，没什么可看的。坐下没多久，池煊便看腻了苏成哲房中的陈设。无事可做，总不能眼珠子乱瞥，只好一直盯着苏蕴娇看，瞧她那张齿白唇红的嘴里还能倒出什么更惊人的事儿。

　　诚然，池煊提前晓得开国公府二房妾室与承恩伯私通一事，苏蕴娇给他提供了线索，他派暗影卫私下查探数日，截获了诸多铁证。但苏蕴娇之前没同他说过开国公府三公子的离奇身世，如今当面听来，脸上颜色虽不改，内心还是极为震惊的——原来，苏国公头上不仅有顶带颜色的帽子，还替他人养育子嗣多年。

　　啧，这冤大头当的。

　　池煊是房里唯一捕捉到苏蕴娇小动作的人，包括她眼底浮现的那抹浅淡笑意，亦没有逃脱他的视线。他搞不懂苏蕴娇为何偷笑——父母一辈做错事，结出恶果子，导致出现今日这般难堪的场面，她不仅不觉得尴尬，还有心思偷笑？

　　不得不说，苏蕴娇心真大。还有，这种事情都敢当着他的面说，苏蕴娇真是……不拿他当外人啊。

　　“哎呀。”讲了许久的话，苏蕴娇只觉得口干舌燥，她挑开一缕挡住视线的碎发，简单概括道：“反正那夜过后，田姨娘腹中的孩子便成了我的小哥哥。嫁来国公府后，仅过了八个月，姨娘便生下了小哥哥，当时田姨娘和接生的稳婆皆说小哥哥是早产子，其实田姨娘心里清楚的，小哥哥压根不是甚早产子，他是足月生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