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过的太子重生了》鹿谣

88、第八十八章

　　田文苑素来擅长察言观色讨乖卖俏，眼见今日是糊弄不过去了，她抬袖擦擦眼泪，姿态柔弱道：“莫说了，千错万错，皆是我一人的错，与他人无关。”她用祈求的眼神望着苏蕴娇，讨商量似的道：“蕴娇，你父亲身子不好，常年吃着药呢。今日的事情且到此，后续你想如何处置我都行，眼下，还是顾及顾忌公爷的身子骨罢。”

　　这大概是苏蕴娇印象里，田文苑第一次如此低三下四地同她说话，这个女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典型代表。

　　苏蕴娇明白，田文苑这是以阿爹的身子为幌子，变相提醒她不要继续把其他事情抖落出来。纤细的指头轻触尖尖的下巴颏儿，苏蕴娇眨眼道：“蕴娇是晚辈，只有说出实情的份儿，岂能越界去处置长辈。这件事情，还是交由阿爹处理罢，至于其他事情，我不愿再过问，也不想再说了。”

　　她做出要息事宁人的样子，绕过池煊落座的椅子，去抚摸苏成哲坠马的伤口，“二哥哥，疼得还厉害吗？”她软着声儿道：“下次可别自儿个出去骑马了，出门记得带个把随从。你是国公府的二公子，带随从是应当的，咱家带得起。”

　　见苏蕴娇转去和苏成哲说话，田文苑明显又松了一口气。苏蕴娇只佯装看不出，兀自与自家二哥嘀咕体己话，似乎打算就此打住，不再掀起风雨。

　　开国公苏徵今儿个真是被狠狠伤着了。

　　蕴娇前头说的没错，在两个夫人中间，他的确是比较偏爱妾室田氏。大抵因为田氏嘴巴甜，会哄人开心，家里里里外外都靠她张罗；而宁珠身子不好，又一心向佛，终日泡在佛堂里，像个不沾尘世烟火的菩萨。

　　世人总是愿意亲近性子主动些的。

　　他考虑田氏多年辛苦，都做好近几日扶田氏为平妻的打算了，却怎么也没料到，今日竟会出这档子事。
　　他戴了多年的绿帽子而不自知，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苏徵痛心疾首，苏徵羞愧难当。

　　抬起因过度愠恼而颤抖的手，他指向田文苑，胡须抖动道：“□□！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田文苑怕苏徵动手打她，忙缩了下脖子，神色惶恐而慌乱。

　　苏徵是文人性子，心里火气再大也鲜少动武打人。他在苏家老大的搀扶下起身，喘息声粗重地对宁珠道：“夫人，你是苏家的主母，内宅之事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说罢，他别过脸去，再不肯看田文苑一眼。

　　田文苑明白，公爷这是把生杀大权交到她曾经毒害过的宁珠手上了。笃定宁珠心软，她忙膝行至宁珠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道：“姐姐，我知道错了，且留我一条性命，看我日后表现可好？以前是我糊涂油蒙了心，做出百般错事来，今后我定当老实本分，为奴为婢伺候你和公爷。求您看在菩萨的份上，宽恕我这一回罢。”

　　从苏蕴娇抖落出田文苑和承恩伯的奸情以后，苏锦华便一直没有说话，她心思玲珑，八成早就知道自家母亲行为不端，见这次苏蕴娇拿出的证据过硬，干脆不做声，不往火上浇油。

　　如今开国公把处置田文苑的权利交到了宁珠手上，她这才开腔求饶，“大娘，锦华也求求您，留母亲一条性命罢。”她跪地哭泣道：“这么多年，母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求您看在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留她一条性命罢。若您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您可以……可以处置锦华。”她哭得涕泗横流，上气不接下气，可怜兮兮的模样，谁见了不得心疼得要命。

　　偏房的两个女人都跪下求饶了，唯有苏成勋嘴硬道：“你们起来，起来！”他瞪着通红的眼睛道：“不要跪他们，要杀要剐随他们去！”

　　房里一时闹得厉害，吵闹声哭泣声一股脑灌进耳朵里，令人心情烦躁。

　　大抵是常年在佛堂泡着的缘故，在这一片喧哗中，苏家大夫人宁珠显得格外沉着安静，便如一位入定的老僧，气度从容，不急不躁。
　　苏蕴娇知道，阿娘这是在想该如何处置田姨娘。

　　多年浸在佛堂之中，阿娘练就了一副慈悲心肠菩萨情怀，遇事总想着先求个“和”字，能不见血便不见血。苏蕴娇以为阿娘会像以前一样心慈手软，草草解决今日之事，不经官不动刀，将田文苑送还母家了事。她都想好如何劝解阿娘斩草除根了，却不料得阿娘沉吟许久，末了说出一番让她刮目相看的话。

　　“文苑啊，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亲热地唤你的名字。”苏夫人的声音听来格外低沉，兼带有几分明显的决绝，“你可以抢走我心爱的衣裳，抢走我的夫君，抢走我当家主母的权利，甚至，你可以戕害我。”洞透世事般沉静清冷的眸光扫过田文苑，苏夫人失望至极道：“可是你不能害我的孩子，害我心尖尖上的肉啊。”
　　闭目感伤片刻，再睁开眼，眸中决绝之意甚重。“成业。”苏夫人唤苏家老大，“叫官府的人到家里来一遭，无论是设计投毒、与人偷情或是谋害晚辈，哪一条罪，她田文苑都当诛。”

　　苏家老大苏成业怕母亲反悔，忙收拾收拾被今日这一串事冲击到的心绪，乖顺推门出去，找人去叫官府的人来。

　　苏锦华从未见宁珠这样疾言厉色的说话，哪有半分平日里菩萨心肠的模样。琢磨着母亲这次犯的事情太大，惹到众怒了，她若再哭哭啼啼劝下去，没准其他人会以为她知晓母亲红杏出墙的事情，并长期帮着掩饰和隐瞒，届时再拖累她名声不好……

　　天地良心，她是真不知道母亲和那侯爷之间不清不楚啊。

　　事已至此，还是自保为先。流着眼泪思量定，苏锦华掏出帕子，边擦拭眼泪边道：“可是……我阿娘到底是田家的人，大娘，”她问苏大夫人，“若是您真按照律法料理了我阿娘，舅舅那边来人问起，又该如何回答？总不能，总不能说……”总不能说是我阿娘红杏出墙罢？这句话苏锦华没说出来，自家阿娘做出此等不检点的事情，还让苏蕴娇那个小贱人拿住了把柄，到底她是觉得丢人的。

　　苏夫人这次是当真心硬起来、不留情面了，“田家若真来人询问，只管将事实告知。”她冷着脸道：“做出丢人事情的是他们田家的人，他们若好意思兴师问罪，且来兴师问罪，我有一堆话等着他们。”

　　苏锦华本是打算抬出田家，让宁珠看着田家的情面饶她阿娘一命。闻得宁珠这样说，苏锦华默默啜泣几声——是了，田家早就落魄了，纵然她抬出舅舅，也于事无补。
　　她只得捏紧帕子，扑倒在自家阿娘身上，恨铁不成钢般地痛哭道：“阿娘，阿娘，你糊涂啊……”

　　田文苑这些年虽做了不少恶事，但她素日里待两个亲生的孩子很好，是位够格的母亲。
　　瞧见母亲与妹妹哭成泪人儿，本就性格冲动的苏成勋愈发觉得怒火攻心，他擅做自欺欺人之事，证据都这般明显了，他刻意不去看不去想，由着心里想的，偏执认为一切都是大房那边栽赃陷害，想阻止他母亲被扶为平妻。

　　“老妇，就属你最阴险！”房间里的人要么在沉默，要么在看戏，要么在哭泣，苏成勋这句满含怒意的话一出口，便惹得众人注目，“满口观音菩萨、仁义道德，今儿个可算暴露出你的真面目了罢？你若不愿我阿娘被扶为平妻，大大方方站出来反对便成，何必和苏蕴娇合计，耍这些手段污人清白？”

　　苏成勋这番话说得好没根据，苏国公当即沉下脸，怒声呵斥他，“逆子，住口！”

　　田文苑也慌忙给苏成勋使眼色，让他不要说话。

　　后者不予理会，发癫一般不管不顾对着苏夫人道：“你从前病病殃殃的，走几步路便气喘吁吁，家里家外多亏我阿娘打点才能一切正常。你安安稳稳做着正室大夫人，坐收渔翁之利，什么事都不过问，过得是清闲又舒服。如今见我阿娘要被扶为平妻，你坐不住了，想出这污人清白的下作主意，可见从前的佛经都白读了，仅是做做样子，挣个慈悲名声罢了！”

　　田文苑晓得今日她是折在这儿了，她现在无所求，只求能保住一命，求公爷不迁怒于锦华和成勋。
　　苏成勋越说越过分，眼见着要犯众怒了，田文苑忙流泪劝他，“成勋啊，你不要再说了，一切都是阿娘的错，你不要误会你大娘和妹妹。”

　　田文苑越这样劝，苏成勋便越发气得厉害。其实明眼人能看出来，苏成勋之所以不承认他阿娘红杏出墙，并一个劲儿个说苏夫人和苏蕴娇栽赃陷害，主要目的是为了找补颜面，颇有自欺欺人之意。
　　苏成勋梗着脖子，十足倔强相，“阿娘何必惧怕他们！”

　　苏夫人素来好脾气，却也被苏成勋没道理的话气得脸红，“信口胡言！”她按着胸口，一改往日的温和仁善，疾言厉色道：“我因何会成为病秧子？是不是你阿娘长期往我的吃食中投放砒霜所致？我一再宽厚对待你们，从未拿过正室嫡统的架子，是你阿娘贪心不足，图谋国公夫人的位置，一再戕害我，咳咳咳……”苏夫人的身子一直虚着，这几句气话是她用尽浑身力气说的，还没说完便咳嗽不止。

　　苏蕴娇忙撒开搭在池煊椅背上的手，小跑着到苏夫人身旁，乖巧地替她拍打后背。

　　池煊顿觉轻松许多，不紧不慢换了个坐姿，优雅之气十足。

　　待咳嗽声停止，苏夫人平顺呼吸，又接着道：“如今也是她怀有二心，做出不检点之事，让人拿着了证据，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里冤枉了她！”脸色冷到极点，苏夫人咬牙吐出三个字，“不受教！”

　　躺在床上的苏成哲亦冷着脸训斥苏成勋，“老三，这便是你对待嫡母的态度吗？”

　　人总是贪心不知足的，苏家二房几人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尤其的贪心不知足。今日之事这样的证据确凿，苏成勋仍是呲着牙，硬着头皮辩驳道：“我只对事不对人，她设计污蔑我母亲，就别想要我恭恭敬敬待她。”

　　苏家老二苏成哲喜静，房中一向只熏最能宁心静气的檀香。今儿个他受伤，阖府上下手忙脚乱的，并无人点燃香炉中的檀香，但许是经年累月檀香缭绕的缘故，房中虽未燃香，却也有淡淡的檀香味。

　　苏蕴娇微微垂首，轻嗅着这缕香气，口中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来，“小哥哥别上蹿下跳的惹人生气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懂田姨娘的良苦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