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过的太子重生了》鹿谣

82、第八十二章

　　冬日的夜是寂静的，蚊虫都被冻死了，蛐蛐儿和螽斯也躲在地底冬眠，等到开春，他们产下的卵会孵化成虫体爬上来。

　　夜愈来愈深，客栈周边的人家渐次熄灭灯烛，整条街陷入漆黑。
　　唯有一轮皎月挂在天上，照亮夜行人前方的路，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苏蕴娇暂住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偶尔会传来床帘被风吹动的摩擦声，除此外再无响动，可以用万籁俱寂来形容。

　　一只寒鸦从房间正上空飞过，发出难听的鸣叫声，不经意抖落一片黑色的翅尖羽毛，自空中慢慢悠悠飘落，打着转落在屋顶的瓦片上。

　　寒鸦翅尖羽毛落地的同时，一道身穿黑衣、头戴黑纱的人影突然出现在苏蕴娇暂住的房间门前，从身形来看，是个壮实的汉子。他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刀，若月光照进门廊，长刀必然闪着寒光。

　　黑衣人屏住呼吸，掏出随身携带的工具，蹑手蹑脚挑开挡在门后的闩板。接着，他把门推开一条小缝，闪身进入后，又轻轻把闩板插回到门后。

　　似乎是害怕声音传出去。

　　脚上穿的鞋子是改良过的，鞋底垫了层棉夹子，走路时不会发出声响。黑衣人借着月光，慢慢挪动脚步，前行的方向是屏风后的床榻。
　　房间内漆黑无光，唯有些许慷慨月泽透过缝隙照进来，才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蹑手蹑脚走到床榻边，黑衣人先仔细观察了一下——被子底下鼓鼓的，床边还摆着向外的鞋子，显然，雇主让他除掉的人正睡得香甜。

　　在心底说上一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黑衣人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一直握着的长剑，恶狠狠的向床上躺着那人的心脏所在的位置插去。

　　没有预料中鲜血溅出来的场景，也没听到长剑没入皮肉的声音，剑刃轻而易举地穿过被子，插在床板上，就像，就像……床上躺的不是人，而是一团棉花……

　　“糟糕！”黑衣人低吟一声，忙闪身往外撤，“中计了！”

　　房中人早有准备，黑衣人刚迈开步子准备逃走，窗帘后面突然跳出来一个体格魁梧的汉子，正是今日苏家老大苏成业遍寻不得的家丁铁羽。

　　铁羽得了苏蕴娇的命令，早已躲藏在此等待贼人登门，见贼人作势遁走，铁羽纵身上前追逐他，口中喝道：“还想跑！”

　　这手拿长刀的贼人也是个练家子，脚底抹油的速度忒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门口。他快速取下进来时卡住的门闩，随手扔在地上，也不管发出的声音会不会惊扰到他人。

　　没等他从门口逃出去，忽有两个更结实的汉子出现在门口，一左一右，将他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贼人逃遁的脚步被逼得停了下来。

　　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那两个壮实汉子，铁羽先是诧异一瞬，还以为那两人是闯入大姑娘房间的贼人的同伙。见贼人停下步子，一副受阻的模样，进退不得，方明白那两人不是贼人的同伙，八成也是大姑娘提前安排在这里的。

　　他底气充足地冲到那手持长剑的贼人身边，趁其不备夺了他的剑，攥着他的衣领子，厉声质问道： “谁派你来的？”
　　又是“咕咚咕咚”的脚步声，又是长剑落地的“咣当”声，在如此寂静的夜晚，聋子也听得清。

　　“抓到了！”

　　油灯昏暗，照不清人的脸庞，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五官轮廓。隔壁厢房里，正在嗑瓜子喝茶水的苏蕴娇和池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

　　放下手里的瓜子和茶盏，苏蕴娇端起油灯，匆忙随池煊跑向隔壁客房。

　　贼人已经被铁羽控制起来了，手脚都用绳索束缚住，无法挣脱逃离。让苏蕴娇奇怪的是，门口还有两个生人，她初看觉得眼生，再一看，这俩浓眉大眼的不正是昨儿个池煊借她打昏小哥哥的暗卫吗？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门口。

　　隐约猜到这是池煊的意思，苏蕴娇捂了下胸口，偷偷冲池煊的背影挑唇微笑。

　　真是嘴硬心软。

　　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收敛面上的笑容，苏蕴娇端着油灯靠近那半夜闯进她房中的贼人，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幽暗，“来，我瞅瞅。”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她睨两眼，挑眉道：“不认得，看来田文苑学聪明了，不敢再用自己身边的人来害我。”

　　怕铁羽一人控制不住那贼人，再给他脱身的机会，池煊冲两个暗卫使了一记眼色，让他们帮帮铁羽。
　　两个暗卫心领神会，当即照做。

　　“都说我离家出走是耍小性子，没有必要。”苏蕴娇回到房间里，用手里的油灯点亮了房间里其他几盏大的油灯，边走边冷笑道：“国公府的拔步床多舒服，又大又软，睡在上面跟睡在云层里似的，谁舍得放着家里舒服的大床不睡，跑来客栈暂住。可……”油灯都点亮了，她回到门口，在一片明亮灯火中停下脚步，眼底被油灯照得亮闪闪的，好像落满星辰的夜空，“我若是不出来住，田文苑怎么敢肆无忌惮下狠手除掉我这根心头刺呢？”

　　诚然，苏蕴娇搞这出离家出走的戏码，一是被阿爹的举动寒着心了，想出来缓缓，二么，便是想引蛇出洞，故意给田文苑除掉她的机会。

　　她之前有意说了好些打草惊蛇的话，田文苑素来心眼多，为了以绝后患，必然会派人来除掉她。

　　从昨晚起，她就让国公府最壮士的家丁铁羽守在她房间里了，不怕田文苑派来除掉她的人不出现，只要出现，肯定会被活捉。
　　且她之前有预感，田文苑今晚可能会有动作，她心内没底，惧怕出纰漏，所以拽着池煊留下陪她。

　　冬日客栈生意不好，二楼那么多客房，只住了寥寥数人。适才堵贼人时发出的动静不小，池煊性格谨慎，恐隔墙有耳，他让暗卫将贼人带进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并关好房门。

　　“说罢。”铺有地毯的客房密不透风，池煊在外间的茶桌旁落座，面色平静地问潜入房间的贼人，“谁派你来杀忻德郡主的？”

　　“没人派我来！”这贼人该是提前得了嘱咐，听池煊问起谁派他来的，当即不假思索道：“是我自己看苏家大姑娘不顺眼，想着杀了她为民除害，与其他人无关！”

　　“噗。”苏蕴娇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为民……除害？”她眯着眼睛道：“我也就祸害祸害国公府这一亩三分地，何曾祸害过大晋的人民？你这帽子扣得够大的啊。”

　　池煊亦觉得这贼人的说法滑稽可笑，他就算说觊觎苏蕴娇不成，本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态来暗杀她，也比拿“为民除害”当借口强得多。
　　“你姨娘久居内院，应该没能耐联络到手脚这样利落的杀手。”池煊翘起二郎腿，悠哉对苏蕴娇道：“八成是通过甚关系找来的。”

　　苏蕴娇明白池煊的意思。
　　她在池煊旁边的空位上落座，放下手里一直端着的油灯，冷眼睥视面前一脸阴狠的贼人，“不认得我旁边这位爷罢？”她告诉那贼人，“这是咱大晋的太子，那两个一左一右夹着你的，是太子殿下身边最信得过的暗卫。”

　　轻飘飘一句话，换来贼人瞪大的双眼——怎么、怎么会和太子扯上关系？贼人心脏突突跳得厉害——雇他做事的人明明说了，只要除掉苏家大姑娘就行，为何太子也会出现在这里？
　　面上凶狠的神色不由得松懈数分，能看出他在害怕。

　　苏蕴娇接着吓唬他，“太子殿下的手段你或许不清楚，我且简单同你说说。殿下身边有不少暗卫，他们是打探消息的一把好手，虽说你干这行很注重抹除痕迹，但人存活于世，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呢。暗卫们会把你的老底都扒出来，届时不单你要倒霉，你身边的人也少不得要受牵连。”

　　池煊坐正身子，接着苏蕴娇恫吓的话语追问那贼人，“孤再问一次，谁派你来的？”

　　贼人紧咬住牙冠，没有开腔，池煊发现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不知是在想法子逃走，还是打算找个兵器和他们拼命。

　　干脆让暗卫们捆住这贼人的双脚，池煊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条理清晰地分析道：“你若孑然一身，必然不会为了挣钱，铤而走险靠谋害人命来取财，只会沦为街上或乡间的懒汉混子，过着日挣日销的日子。”贼人的手脚都被捆住，彻底动弹不得，池煊在他身前顿足，漆黑的眼眸里投射出精明的光芒，“唯有有家有室，需要养家糊口，才会做别人不屑做的事，挣别人不愿挣的钱——”他逼视那沉默不语的贼人，“孤说得对不对？”

　　闯入苏蕴娇房间的贼人眼神闪躲，他低下头，仍然选择以沉默来应对池煊的逼问。
　　“罢了。”苏蕴娇靠着椅背，懒懒散散道：“殿下别费力气了，看样子今晚问不出什么，他的嘴紧得很。”

　　眸光阴冷地盯着贼人看两眼，池煊转过身子，回到茶桌旁坐下。沉吟须臾，他吩咐暗卫，“把人带回去，用什么法子逼供都可以，孤不过问，一定要把他的嘴巴撬开，问出是谁派他来的。”顿一顿，又补充道：“只一条，别让他死了。”

　　他留着这人有用。

　　两个暗卫领命答是，一个抬头一个抬脚，跟抬木头桩子似的，气势汹汹地把贼人抬了出去。

　　苏蕴娇寻思这俩暗卫平日里都吃什么呢，劲儿也忒大了，抬个人轻而易举的，毫不费力。

　　示意铁羽那家伙也出去，苏蕴娇眨巴眨巴眼睛，在想怎么套池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