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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一章 ...

  •   “对了殿下。”敬忠想起来一件事。他跑到书房外间,捧了样东西回到池煊身边,“正午那会儿,替您驾车的吴伯乐送了这个黄铜掐花的袖炉来,说是今天整理马车时在桌子上发现的。奴才想,八成是苏大姑娘昨晚乘车落下的,您看……”他小心观察着池煊的脸色,“要不要送还给苏大姑娘?她落脚的客栈距离咱们东宫也就里把路,近的很。”

      书房里灯火明亮,那只黄铜做的掐花袖炉静静躺在敬忠掌心,一如它的主人般精致娇美。
      露出掩在广袖下的手,池煊接过袖炉,在掌心把玩了好一会儿。

      上头好像还带着苏蕴娇身上的甜腻香气,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这几日,尤其是昨日以来,池煊的心情可谓非常复杂。

      昨晚让敬忠出去后,池煊在熄了灯的黑暗房间内枯坐许久,直到地笼里的火熄灭了,他才叫人递水进来洗漱歇息。

      他的心情之所以复杂,和苏蕴娇脱不了关系。

      诚然,刚重生那几年,池煊是极讨厌苏蕴娇的,讨厌到刻意不去想她,以至于有段时间几乎忘了世上有这么个人。

      母后和他提到婚约的事情,他才猛然记起苏蕴娇,紧接着苏蕴娇曾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如开闸的水,一股脑儿涌进他的脑海,唤醒了他尘封多年的记忆。

      和父皇说出退亲的话时,池煊对苏蕴娇的讨厌不曾减少;她在雪夜骑上墙头,居高临下质问他为何退亲时,他对她的讨厌不增不减;她想方设法胡搅蛮缠,频繁制造与他见面的机会时,他不仅讨厌她,还烦得很。

      可是……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苏蕴娇的讨厌突然就没之前那么厉害了。甚至,他在不知不觉间为苏蕴娇做了不少事——都是下意识做的,不曾深入思考过原因。也是问了敬忠,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眼中是在对苏蕴娇好,且还不是一般的好,是“极好。”

      昨晚池煊当真想了许久。

      他在想,到底为什么,他对苏蕴娇的态度会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改变呢?

      他应该憎恨她的,怎么能够对她这样好呢?

      他想不通这一点,心内郁结气闷,是以今早在东宫门前见到苏蕴娇时,他没搭理她。

      是在生气,左不过不是气苏蕴娇,是气自个儿不争气。

      后来,他进宫帮父皇处理政务。太和殿寂静无声,他在笔墨游走间慢慢想通了——他待苏蕴娇比其他人好,是因为苏蕴娇在时云山下救过他一命。

      她凭借一己之力,救他逃出生天,人都累瘫了,半晌都没劲动弹。

      救命之恩大过天,纵他厌恶她曾做过的事,可有救命之恩在,她曾犯下的错被冲减掉不少。

      没错,就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从太和殿回来的路上,池煊坐在马车里想,往后啊,他还是和苏蕴娇保持合适距离罢。

      不再因为“救命之恩”而对她格外好,就拿她当其他人一样对待,不分轩轾。

      同时,池煊也进一步明确了一件事——他或许没最初那般讨厌苏蕴娇了,却也决计不会头脑发昏,再次爱上她。

      上辈子的痛,他不想再亲历一遍。
      明哲保身是为要紧。

      “殿下。殿下。”

      耳边传来敬忠呼唤的声音,池煊才惊觉自己走神太久。
      他打起精神,抬头看向窗外——还好,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

      “走,”池煊拿上袖炉,动了动酸痛的肩膀,“陪孤出去走走,放松放松身心。”

      敬忠登时了然——殿下这是要去找苏家大姑娘啊。

      送走大哥哥和小哥哥后,苏蕴娇窝在客栈房间里,嘴巴一直没闲着,不停在吃阿娘让他们送来的吃食。
      吃到最后一块杏仁酥时,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苏蕴娇顿时警觉起来,停下咀嚼的动作,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苏大姑娘应该就住这间……”
      苏蕴娇听到了敬忠的声音。

      唇角当即高高向上扬起——她就知道池煊那人外冷内热。他现在过来客栈找她,是不是为早上甩脸子给她看致歉来的?

      快速抹一把嘴巴,苏蕴娇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看了看,确定面容没有瑕疵,才起身去给池煊开门。
      “谁呀?”她故意装作不知道门外是谁。

      “吱呀”一声,木门拉开,池煊那张俊朗非凡的面容出现在苏蕴娇眼前,“你的东西。”池煊面无表情拿出苏蕴娇遗忘的袖炉,说话时眼睛看向旁处,没和苏蕴娇对视,“忘在孤的马车上了,今儿个才看到。”

      池煊的手掌很大,他可以单手拿着黄铜袖炉,在他手里,袖炉看着跟喝茶的茶杯差不多大。苏蕴娇的手小,她得用两只手才能拿住袖炉。
      “殿下专门过来给臣女送袖炉的吗?”心内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喜悦感,苏蕴娇双手接过“不小心”遗忘在池煊马车上的袖炉,看似不经意问了池煊这句话。

      “倒也不是专程来送的。”池煊将空了的双手负在身后,脊背挺直道:“与敬忠散步时走到这附近,便顺势送来了。”

      “哦~”苏蕴娇意味深长哦一声,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眼底流露出明显的笑意,她故意同敬忠搭话道:“太子殿下真有意思,是罢敬忠公公?他出门散步都带着铜疙瘩做的袖炉,也不嫌重,可能是想顺便练胳膊罢。”

      再迟钝的人,也听得出苏蕴娇话音里的揶揄。敬忠想笑又不敢笑,忙找个理由,说到客栈外头等太子殿下,转身捂着嘴跑开了。

      池煊只装作听不懂苏蕴娇的揶揄。

      屋内烧了两个地笼,总开着门,热气都跑出去了。苏蕴娇倚着门,热情好客地对池煊道:“麻烦殿下亲自过来送东西,外头冷得很,不若殿下进来坐一会儿,暖暖身子再回东宫?”

      池煊的身份特殊,时常有认得或不认得的姑娘家设法勾/引他,想要成为太子良娣。苏蕴娇此刻的模样和说话的语气,还真有些像那些设法勾/引他的姑娘家,甚至,那些姑娘家都不敢对他说出这样子暗示明显的话。

      好在池煊足够了解苏蕴娇,清楚她的脾性如何。他知道,她不是在勾/引他,只是生来外向,不是很在意男女之防。

      说到勾/引,池煊突然想到,之前那段时日,苏蕴娇的确是在勾/引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都用上了。也是在他的一再打击下才偃旗息鼓,重新恢复正常。

      想到苏蕴娇那段时间矫揉造作的样子,池煊顿觉牙花子酸得厉害。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委婉拒绝苏蕴娇,“男女授受不亲,孤现在若是进去,便是与苏大姑娘共处一室了。如果传出去,对苏大姑娘名声不好。”他正襟道:“有什么事就站在门口说罢。”

      “男女授受不亲……”苏蕴娇重复一遍池煊的说辞,她倚着门,眯眼朝他笑道:“时云山下资源匮乏,臣女和殿下挤在一张草床上取暖时,您可没这样说过。”

      池煊的从容不迫登时溃散瓦解。
      少女娇笑着说出让人脸红的话,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池煊不解,苏蕴娇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他迈步进屋,算是妥协了。
      倒也不是被苏蕴娇说动了,主要是怕隔墙有耳,听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客栈到底是客栈,房内的陈设较为简单,没有苏蕴娇在国公府的闺房那样气派。地方也不甚宽敞,进门走几步便能看到排屏风,屏风后就是睡觉的床铺。

      “孤来这里,除了送东西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想告诉你。”池煊撩袍在茶桌旁落座,姿态自然地翘起二郎腿,低声对苏蕴娇道:“那件事……有铁证了。”
      池煊没有明说是哪件事,苏蕴娇却还是第一时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太好了!”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就知道交给殿下可以放心!”

      池煊稍稍扬起唇角,面上笑容浅淡无痕。

      “臣女顺便恭喜殿下,”苏蕴娇朝池煊挤眼,“这可是个大把柄,那位以后不想听您的话都不行。”

      听到苏蕴娇这样说,池煊心里快速划过一瞬错愕——她怎么知道他要用这件事做把柄,来威胁那个人?

      错愕只是瞬间,长睫眨动几下,他用调笑的语气对苏蕴娇道:“孤原以为苏大姑娘只喜欢首饰和衣裳,却不曾想,你在权术上也略通一二啊。”

      苏蕴娇这才恍然想起,她不该说这句话的,在池煊眼中,她是个被娇惯坏的高门贵女,没有心机,也不通权术。
      “啊。”苏蕴娇忙打个哈哈糊弄过去,“臣女就是这样一说,殿下该不会真有此打算罢?”

      池煊不置可否。

      两人面对面枯坐良顷,都没说话,房中只有苏蕴娇拿指甲抠袖炉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池煊开腔交代苏蕴娇,“你要悠着点儿说。”

      苏蕴娇停下抠袖炉的动作,若有所思道: “会的。”顿一顿,补一句,“多谢殿下。”
      池煊紧靠椅背,嗓音清冷低沉,“客气了。”

      寒夜漆黑,客栈旁边的民舍早已亮起灯烛,幽暗的亮光漂浮在夜色中,点亮了长安夜空。

      “天黑透了呢,时辰不早了。”苏蕴娇放下快要被她体温捂热的袖炉,试探着问池煊,“殿下要回东宫了罢?”

      池煊在心内测算了一下,他看似没来多久,其实已过去不少时间了。现在回东宫,收拾收拾洗漱一下,再吃点夜宵,刚好入睡。

      “嗯。”池煊打算起身离开,“是该回去了。”

      “可不可以……”见池煊作势起身,苏蕴娇咬一下嘴唇,眼巴巴盯着他道:“再陪臣女待一会儿。”

      嗓音跟泡过蜂蜜似的,甜腻得让人打冷颤。

      很不正常。

      池煊抬起眼眸,还没说话,先对上苏蕴娇那双水淋淋的杏仁眼,她便这么眼巴巴盯着他看,眉心微蹙、眼角下垂,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池煊的喉结滚动一下,“你……”他避开苏蕴娇的视线,眼神闪躲道:“你要做甚。”

      苏蕴娇没有直截了当回答。

      她深深凝望池煊一眼,从椅子上起来,径直往绘有福神泽世的屏风旁边走去。
      到了屏风旁边,她伸出手,干脆利落地拉开它,露出被挡起来的床铺。

      “殿下。”苏蕴娇侧身望着池煊,眼底光影流转,“时值隆冬,滴水成冰,臣女一人睡觉当真是冷极了。”

      视线落在屏风后的八宝床上,看两眼,又落回到苏蕴娇身上。

      池煊的喉结滚动得愈发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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