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过的太子重生了》鹿谣

31、第三十一章

　　苏蕴娇“啧”一声，抬手往茶盏里丢了几片梅花瓣，“你整日忙得跟陀螺似的，连个影都瞧不见，哪有闲心陪我赏花吃茶。必是有话要同我说，又怕被家里人听到，所以引着我来馨梅园。”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苏成哲总觉得蕴娇近来愈发聪慧，可能是及笄了的缘故罢。他讪讪笑道：“瞒不过你。”

　　“是太子殿下让你来的罢。”苏蕴娇抬头问苏成哲，“他搬回东宫了？”

　　苏成哲没从正面回答。他撩袍坐下，风度翩翩地端起面前的茶盏，先问了苏蕴娇一个问题，“你近来是不是总去烦太子殿下？”
　　闻听此言，苏蕴娇不满撇嘴，“什么叫烦？”她一本正经道：“那叫巧合，也叫缘分。大家都是活在这世上的普通人，能力都是一样的，顶多身份上有所悬殊，谁能抵得过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呢。”

　　苏成哲睨她，“强词夺理。”

　　纵然苏成哲不回应，苏蕴娇也知道，是池煊让他来当说客的。她拿茶盏挡住脸，反过来找苏成哲的茬儿，“我还没计较兄长骗我一事。你明明知道太子殿下在灵华寺监工，却对我说不知道太子的下落，兄妹做到这份儿上，委实令人心中唏嘘啊。”

　　苏成哲忙解释，“这点我冤枉。殿下怕了你了，连我也瞒着，那日他让敬忠传我去灵华寺，让我帮着劝说你收了神通，莫叨扰他安宁，我才知太子殿下尚在长安。”

　　茶楼小厮端着托盘推门进来，托盘里是几样喝茶时吃的小点心。苏蕴娇口味重，见托盘里没她爱吃的，遂重新点了几样口味重的辣味小食。
　　小厮很快将苏蕴娇点的辣味小食端来，苏蕴娇用指头捏起一块尝了尝，觉得味道不是特别好，不过辣味甚足，她只吃了一口便开始冒汗了。

　　“且信你一次。”她端起茶盏，慢慢悠悠道。

　　小厮带上门出去了，苏成哲望一眼门口，忽然没头没脑地问苏蕴娇，“蕴娇，你不喜欢太子殿下，对吧。”
　　苏蕴娇啜茶的动作一顿——喜欢？

　　她应该……已失去了喜欢上谁的能力了罢。

　　苏成哲接着问她，“我不明白，你不喜欢殿下，为何还要缠着他？”
　　苏蕴娇继续维持着啜茶的动作。

　　说实在话，她很想将原因告诉二哥哥，找个人来分担内心的压力和痛苦，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说。
　　她得学着自己扛事儿。

　　续上啜茶的动作，苏蕴娇喝完杯子里的茶，放下茶盏，托腮忧愁道：“喜欢这种东西，说来也是莫须有的，看不见，摸不着。二哥哥，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太子殿下，反正，不讨厌他便是了。”

　　苏成哲跪坐在蒲团上，姿势文雅讲究，“父亲也好，我也罢，从来就没盼过你当东宫的女主人，毕竟，你的性子摆在那儿，不适合宫廷。”他劝说苏蕴娇，“娇妹，既然殿下那头退亲了，你便认了罢，别不甘心。将来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总比进宫幸福得多。”

　　他望向窗外的白梅，眉宇间遍布忧愁，“回去把那本写有太子殿下喜好的册子烧了罢。你投太子所好，在他面前展现的皆不是你的本性，就算真能得到太子喜欢，可你能装一辈子吗？”

　　“能。”苏蕴娇攥紧长出一截的衣袖，语气坚定道：“二哥哥，我能装一辈子。”

　　苏成哲回头看她，眼神略显诧异。

　　“我以前总觉得，人得为自己活着。”苏蕴娇并起膝盖，将尖尖的下巴颏搁在膝头，“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我才明白，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那样太自私了，愧对一路捧着我长到这么大的所有人。”
　　“同样的话我对爹爹说过一次，今日再同你说一次。”苏蕴娇微微抬头，语调温软道：“二哥哥，你要知道，我并非是那荒诞不羁之人，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苏家好。”

　　苏成哲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几下，“苏家有我就够了，”他温柔注视苏蕴娇，“你和锦华只需安心当你们高门贵女，闲暇时与挚交好友喝喝茶，赏赏花，等着出嫁便足矣。其他事情无须你们烦心。”

　　二哥哥总是这样子温柔体贴，他虽在朝为官，却未被官场浸染，骨子里却仍流淌着文人雅士的风韵气度。

　　“不够，远远不够。”想到二哥哥上辈子醉酒后冻死荒郊野外的凄惨下场，以及苏家家破人亡的惨状，苏蕴娇闭上眼睛，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溢出，“我做我的，二哥哥，你不必过问太多。”

　　苏成哲最怕娇妹淌眼泪。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递给苏蕴娇，无奈妥协道：“随你罢。”

　　苏成哲受太子所托，出面说服蕴娇，结果经过这一番交谈，他非但没有说服蕴娇偃旗息鼓，反倒被她说晕了，差点儿就要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了。

　　隔壁包间里，大晋的太子殿下一脸冰碴，脸比锅底还黑——馨梅园的包房隔音甚好，苏家兄妹俩的交谈他没怎么听清楚，却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苏成哲最后那句“随你罢”。

　　重台履踏实踩地，池煊从蒲团上起身，先拉开他这边包厢的门，又拉开苏蕴娇这边的房门。

　　从窗子里吹来的风掀起了池煊的衣角，发出“猎猎”声响，苏蕴娇和苏成哲同时抬头，惊讶唤道：“殿、殿下！”

　　苏蕴娇眨巴眼睛——池煊怎么会在这里？先涌上心头的是庆幸——幸好她没说甚敏感的话，不然被太子听到了，她还真不好收场。

　　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梨木门上，每一根指头都用力握紧，池煊拿苏成哲当空气，目光只盯着苏蕴娇，眼眸深邃漆黑，“有空吗？”

　　格外郑重，让人难以推脱。

　　苏蕴娇不知池煊在隔壁，落座的动作不大优雅，又闲适又懒散。她不紧不慢地调整坐姿，换上副优雅做派，“或许可以抽出一些空闲时间。”她做作道。

　　池煊抿紧嘴唇，迈步走进厢房。

　　苏成哲感受到了汹涌的微压。他小心打量一眼太子殿下的脸色——难看。
　　此地不宜久留。
　　苏成哲撑地起身，赶紧寻了个借口离开此处。

　　临走之前，他留给苏蕴娇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虽是亲兄妹，大难临头还是得各自飞啊。

　　馨梅园位于长安中区，地理位置好，来此赏花饮茶的人中以达官贵人居多，因此房中摆设格外用心，处处彰显不俗。
　　池煊在苏蕴娇对面坐下，说话之前，他先拿过一个干净的茶盏，提壶倒了盏茶。

　　苏蕴娇偷偷用眼角余光觑望池煊的举动，见他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坐姿不由得更端正些，捎带着连喘息声都变轻了。
　　池煊不是二哥哥，和他说话，每一句都得想清楚了。

　　带有茶叶香气的烟气从茶盏里飘散出来，池煊垂眸望着消散的烟气，倏然想通一件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面对苏蕴娇的痴缠，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逃避，从东宫逃到灵华寺，又从灵华寺回到东宫。
　　其实，他不应该逃避的，早该这样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和苏蕴娇谈一谈。

　　冬日茶冷得快，杯子里的水一会儿便不冒烟了。池煊维持平静的神色，不慌不忙问苏蕴娇，“苏大姑娘，请你坦诚回答孤的问题，不要哭闹逃避。”他瞬目紧盯苏蕴娇，“你不喜欢孤，这段时日，你迎合孤的喜好、故意出现在孤所到之处，都是因为气不过孤退掉与你的亲事，对罢？”
　　他望向苏蕴娇垂落的眼眸，视线落在她的眼睫毛上，“你想引起孤的注意，让孤喜欢上你，如此你内心深处的不甘心才能得到缓解，是不是？”

　　包房正中间悬挂了几只贝壳做成的风铃，穿堂风儿一吹，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到池煊这样说，苏蕴娇不由得抬起眼看他，诧异的表情难以掩藏。

　　池煊居然是这样想的？

　　他以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气不过他退亲？

　　又一想，这倒是上辈子的她会做出来的事儿。

　　池煊跟她打交道并不多，竟然还挺了解她的。

　　“不是，殿下。民女纠缠您并非气不过悔婚一事。”苏蕴娇没否认纠缠池煊这事儿，毕竟池煊能感觉到她的纠缠，并且都说出口了，她若是否认反倒显得虚伪。
　　坐正身子，苏蕴娇坦诚对池煊道：“民女与殿下之间的亲事本就是大人定下的约定，在缔结良缘之前，大人们不曾问过我们的意见。世人皆说成亲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民女并不认同，甚至有时觉得这话可笑。”

　　及腰的黑发笔直垂落在肩膀两侧，头发是用芝麻水养出来的，乌黑油亮，如同水藻般柔滑。苏蕴娇正视池煊，不卑不亢道：“殿下不管是履约还是毁约，那都是您的自由，民女干涉不得，亦不会心生怨怼或不甘。”

　　苏蕴娇此刻的样子看上去有几分端庄大方，说出的话也令人信服。池煊将信将疑问她，“你不怨孤退亲？”
　　苏蕴娇想起上辈子对池煊做的种种事情，语气愈发诚恳，“真不怨，这没什么好怨的。”

　　“那你是为了名利了。”得知苏蕴娇纠缠他不是因为气不过，池煊心里似乎松快了些，他打趣苏蕴娇，“看不出，苏家大姑娘竟是贪图富贵荣华之人。”

　　苏蕴娇低头笑一笑，发髻两侧的步摇晃动不止，“民女已是一品开国公府上的嫡长女，富贵荣华够用，还去贪图它做甚。”她眨动纤长的眼睫毛，开玩笑似的问池煊，“殿下为何不往别的地方想？比如民女真心爱慕您，是以对您痴缠不休？”

　　池煊擅长做许多事，其中有一桩是管理表情，泰山崩于眼前他亦能不改色。然，此刻听到苏蕴娇这样问，他倏然忘记了如何去管理表情，眉心拧成八股麻花，“爱慕我？”他从喉头深处发出一声冷笑，“呵。”
　　意味深长，莫名其妙。

　　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讽苏蕴娇。

　　苏蕴娇垂下眼睛，用力握紧搭放在膝盖上的手。

　　之前那个荒唐的想法在心底横冲直撞，苏蕴娇愈发觉得，她的猜测可能是对的——池煊他，八成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