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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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蕴娇知道，在她这样频繁的叨扰下，池煊心里会留下她的身影，同时也会觉得她烦。她做好看池煊黑脸的准备了，却没想到他火气这样大，竟干脆直接杀来当面问她。
她挠挠头，佯装天真无辜道：“摘、摘花啊。灵华寺地气好，红梅开得漂亮，民女想折一枝回去给侄儿玩。”
池煊看出苏蕴娇在打马虎眼。他不懈追问，“孤不是问你今日要做什么，孤问的是，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举止，到底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苏蕴娇眨眨眼睛，眼底深处似有星光飞过——想让你喜欢上我，想弥补上辈子的过失，想让你成为大晋当仁不让的帝王，想……借你的手报个仇。
这些都是苏蕴娇的心里话，她没敢说出来，或许她会将这些话一直深藏心底，到死都不告诉任何人。
院中红梅散发出清冽香气，苏蕴娇默了半晌，褪去面上笑容，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民女……只是想见一见殿下……”
她说得模棱两可、暧昧不明。
池煊心里存着恼火，说话的语气不甚好，“你见孤作甚？”他不留情面道：“你我之间已无婚约，不可能再结为夫妻。苏蕴娇，你不必设计了解孤的喜好，也无需设法见孤，你且做你的苏国公府嫡长女，孤则做大晋的皇太子，你我之间最好再无瓜葛。”
池煊这番话说得很伤女孩儿的心，若不是苏蕴娇上辈子负过他一次，对他怀有愧疚之心，很有可能会负气离去。
苏蕴娇怕池煊接下来还会说什么更打击她积极性的话，干脆将委屈装到底。她上辈子是个爱哭爱撒娇的，经历过那些子腌臜事后，性子变了许多，但眼泪还是说来就来。抽抽鼻子，她瓮声瓮气道：“民女不敢揣测殿下的心意，也不敢痴缠殿下。只是……只是想远远见殿下一眼，瞧见您的身影，民女便觉欢喜。”
池煊觑她一眼，立时皱起眉心。他试图提醒苏蕴娇，“往后不要再……”
苏蕴娇似乎悲从中来，捂着脸“呜呜”哭泣，把他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池煊以前最怕见眼泪，不管男人女人，只要一哭他就没法子了。现在他不怕旁人哭泣，对方哭得再凶他也不放在眼中。
可……苏蕴娇跟受了甚天大的委屈似的，“呜呜呜”哭个不停，不时还抽抽两下，偶有过路的香客定睛望他，眼神古怪，似在瞧一个惹哭姑娘的负心汉。
池煊满肚子的火气不知怎么往外发泄。
他耐着性子，最后试图与苏蕴娇沟通，“苏姑娘，孤真的不……”
“呜啊……”苏蕴娇拿袖子挡住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池煊甩了下斗篷，转身离开此处，就连拇指上佩戴的玉扳指掉了他都无心捡起，由着它躺在快要融化殆尽的积雪中。
他真被苏蕴娇气着了。
上辈子池煊活了二十多年，这辈子又活近十年，两辈子加在一起，他都不曾见过世上有比苏蕴娇还无赖的姑娘。
瞧见池煊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雪地中，苏蕴娇从袖子里扯出手帕，慢吞吞擦拭眼泪。她想止住哭泣，试了几次才发现做不到——完了，哭的太投入，一时半会儿止不住了。
罢了，反正此处无人，使劲抽抽罢。
阿娘以前和她说过，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害怕眼泪，如今看来此话不假。
苏蕴娇倒不是想哭，只是不想听到池煊说不喜欢她。
正擦着泪，耳畔突然传来道中气十足的喊声，“娇妹！”
纵十年不曾听过这道声音，苏蕴娇还是立马就辨认出这声音属于谁，“大哥哥！”
她惊喜抬头，果然，与她一母同胞的大哥站在廊道那头的圆形拱门底下，他个子高，脑门正好抵着拱门顶，要是再高一寸，便得弯着腰穿行了。
面上旧痕未干，新泪又滚滚而下。
大哥上辈子死在苏蕴娇前头，因着与苏家断绝关系的缘故，苏蕴娇没法亲自送他最后一程，只在皇子府烧了些纸钱，遥送他魂灵归西。
大哥是被人暗害死的，害他的人是过段时日他将要纳进门的妾室，那妾室是四皇子的人，勾引人有一套。
苏蕴娇这声“大哥哥”喊得苏成业颇为受用。
苏成业是开国公府的大公子，将来要承袭开国公的爵位，外称苏世子。他性子外向豪迈，没有心眼，在长安好友颇多。
前些日子他在崇州办事，前天事情办妥，他忙快马加鞭赶回长安。
回家要经过灵华寺所在的这座山，他在山下看到了家里的马车，猜想阿娘和夫人可能在这里上香，便急不可耐地上山来了，没想到先见到了蕴娇。
苏成业早就听闻太子退亲一事，奈何身在崇州，一时赶不回来，只能干着急。
苏成业晓得自家妹妹的脾气，退亲是伤面子的大事，受此屈辱，她岂能忍受？如今她远远见着他便开始落泪，定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苏成业最是怜爱苏蕴娇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瞧见她落泪难免心疼，心疼之余还觉得心里窝火。他握拳愤愤道：“就算他是太子，也不能这般糟践人！娇妹你等着，大哥哥这便去找太子要说法！”
苏蕴娇正擦着泪呢，听到苏成业要去找太子讨说法，她忙拽住他的袖子，“大哥哥，你别去！我能找太子要说法，因他负的人是我，你去了便是僭越了，太子可以治你罪的！”
大哥哥哪里都好，就是容易冲动，心眼子实诚，做事从不深思熟虑。当年苏家出事，正是四皇子利用了大哥哥容易冲动这个缺点。
苏成业满腔的恼火被自家妹妹的眼泪和温声劝阻浇熄了一大半，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忽而露齿笑了笑，“我以为你拽住我，是要与我一同去东宫闹事呢。”
要是搁在从前，苏蕴娇没准真会这样做，甚至她可能会扛一把大刀雄赳赳气昂昂杀向东宫。
到底多活一辈子，心态成熟沉稳多了，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苏蕴娇已死，如今这具年轻躯壳中盛放着的，是历经十年磨难之后看破世事的苍老灵魂。
“我真不计较，”苏蕴娇含泪轻笑道：“亲事退就退了罢。大哥哥，你要相信，太子迟早会回过头来娶我的。”
苏成业挑了挑粗黑浓密的剑眉，语气宠溺道：“娇妹生的如花似玉，长安城找不出第二个如你一般漂亮的姑娘。太子有眼不识宝珠，将来必然后悔。”
苏蕴娇拿手推他，“奉承话少说。”她擦擦眼泪，“我带你去找嫂嫂，小别胜新婚，多日不见你定念她……”
苏家兄妹俩说笑着远去，留下阵阵笑语声，禅院旁侧的菩提树后，有眼不识宝珠那人缓缓现身，清冽眉眼间布满思忖之色。
池煊原本决意离去，走了几步，想到不能丢了那枚父皇赏赐的玉扳指，便折返回来寻拣……谁曾想，竟无意间听到苏蕴娇与开国公府大公子之间的对话。
多亏今日无意偷听，池煊终于明了，原来，苏蕴娇这段时日之所以举止奇怪，是想让他喜欢上她、回过头娶她。
他之前原路按回的念头居然是正确的，苏蕴娇百般忸怩做作，真是想让他喜欢上她。
她怎会有此意？
池煊自问比较了解苏蕴娇，他琢磨着，依苏蕴娇的脾性，自然不是真心喜欢他，她之所以想得到他的喜欢，是因为心里有口气，不甘心被他退亲。
山风从池煊宽大的袖袍中吹过，他轻轻阖眼，懊悔地叹息一声——哎，或许这一步走错了，他不该在苏蕴娇前头退亲的。
反正，年后不久，苏蕴娇便会遇到老四，并深深陷进他构造的温柔陷阱之中，他该什么都不做，由着前世的事情发生的。他甚至觉得，哪怕再被天下人耻笑一次，也比被苏蕴娇缠上好……
池煊懊悔不迭。
弄清楚苏蕴娇痴缠他的原因，池煊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反倒愈发绷着一根弦，这根弦叮叮咚咚在他心底胡乱弹奏，让人不安生。
他弯腰捡起掉落在雪地中的玉扳指，步伐沉重地离开禅院。
不能再与苏蕴娇有任何瓜葛了，池煊想，必须尽快与她划分清楚，让她趁早收了这份心思，别再痴缠他。
他已在她身上栽过一次跟头，这辈子，决不能再栽第二次。
池煊决定让与他交好的苏成哲出面，劝说苏蕴娇打消主意。
苏成哲是文人，最擅长劝人，加之他是苏蕴娇的哥哥，苏蕴娇身为幼妹，应该能听进去兄长的劝说。
闻得太子殿下让他劝说娇妹，苏成哲犹豫须臾，若有所思道：“我说蕴娇近来古古怪怪的，时常不着家，原是叨扰殿下去了。”他向池煊拱手，“是微臣约束不严。殿下放心，微臣这便去找家妹谈一谈，必让她今后不再惹您烦忧，您且放宽心罢。”
苏成哲说得胸有成竹，池煊听后心里抒解不少。
灵华寺的工程完工了，池煊监工的任务也完成了。见过苏成哲以后，池煊搬回太子东宫，不再留宿灵华寺。
是日，阳光明媚，苏成哲以赏花为借口，约苏蕴娇一起去长安馨梅园。
馨梅园里多梅花，宫粉梅、照水梅、绿萼梅等应有尽有，品种繁多，色彩斑斓。此处不单可以赏花，同时配套雅间茶座，要是赏花累了可以挑个雅间坐下喝茶。
在梅林里逛了会儿，苏蕴娇随着自家二哥上二楼雅间喝茶歇息。
甫一落座，苏成哲看着窗外的白梅，先念了句诗，“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雅座内未摆放桌椅，只有几张颜色古朴的蒲团。苏蕴娇懒懒散散坐在软蒲团上，捧起一盏茶暖手道：“得了二哥哥，别念这些子酸溜溜的诗句了，有甚话直说便是。”
苏成哲惊讶看她，“你怎知我叫你出来是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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