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难当(重生)》梅若繁

14、第 14 章

　　今晚月色甚好，皎洁的月光洒在银杏树上，从繁茂枝叶中透过的清辉照着林间游廊，偶尔有几只萤火虫在银杏林中飞舞。

　　用过了晚膳，众人歇在廊下饮茶闲聊，老夫人说起以往趣事，说起当年银杏还是小树苗的时候，世子顽皮，隔着几株就拔起一株，园丁种下又拔起，还专挑同一株，一连几天，累得园丁夜晚不睡觉，专门守着这些树。

　　“你们看，就是那一株了，长得比别的矮。”

　　老夫人抬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那株银杏树，脸上皱纹舒展，满脸笑意。

　　哪里想得到那么一个顽皮猴子如今被世人评为稳重可靠的将才。

　　今晚难得裴宣宿在府中，老夫人想与大儿子聚一聚，说说话。

　　“祖母，爹爹小时候当真如此淘气么？”

　　裴如月挨着老夫人的矮榻坐着，乖巧地给老人家捶腿。

　　“你跟他小时候一样，静不下心来，哪天不折腾准是病了。你呀，比你爹爹还凶，别的小姑娘都怕了你啦。以后可不许不讲道理，一发脾气就跟人吵。”

　　老夫人伸手轻抚她的肩背，“女孩儿还是要沉稳些，知书达理，方得大家喜爱。以往倒是我想差了，过于宠爱你们几个，狠不下心罚你们。”

　　她抬头看了看旁边的裴如娴和裴如姝。

　　“娘，你尽管严历些才好。”裴宣在一旁陪着笑脸，“你看爹对琏儿他们多严历，别被爹比下去了。”

　　“咳！”裴国公将手杖用力拄地，咳嗽一声，对大儿子表示不满。

　　裴琏见状展颜一笑，“祖父，是爹爹不如您，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他只会罚人军棍，家法鞭子。”

　　“就是，就是。”他的两个堂弟显然深有同感，在一旁帮腔。

　　裴二爷看着自己的夫人和孩子，摇了摇头，心中不以为然：这些孩子哪里有星儿乖巧，我得想个办法将星儿她们接回来才是。

　　他对自己的妾室米氏还是有感情的，被米氏伺候得极好，如今离了米氏，什么都不得趣。

　　他兴致缺缺，静坐一旁，陷入自己的思绪里，仿佛与这个府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心思早就飞到了京郊三十里外的庄子上。

　　那边，众人都笑了起来，裴国公也笑了，他前半生争战彊场，后半生能无病无痛含饴弄孙，全因活得明白，什么时候该严历半点不含糊，什么时候宽待于人，自有他的一套做法，正是如此，才是开国四公里唯一还活着的，与本朝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们早就故去了。

　　直至戌时末，老国公与老夫人都有些累着了，众人才散了，各自回自己的院落。

　　“二弟弟请留步。”裴如月叫住了前面走着的裴玑，“听闻监学中有学子要与人斗诗，可否带女眷观诗？”

　　“大姐姐想去？自然是可以的，这也多亏了庆王世子，这次将诗会定在高世子的锦绣园中，这园子听说极美，去过的人都说是仙境一般的，本来我还想在府里歇着，也不知怎的，世子专门给我下了帖子。”

　　裴玑有些困惑地挠头，自认诗才平平，上次七巧宴上还出了个丑被笑话了。

　　“可说了定在几时么？”

　　裴如月与裴玑一样，无甚文采，但是对才子极看重，向来喜欢去诗会上凑热闹。

　　“定在了八月初一，秋闱之前，说是留些日子再等更多京外才子入京来。”

　　裴玑说完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这次诗会，嫂嫂应该不会去了，大姐姐可要自己另外寻个知交好友一起去才好。”

　　“这是自然。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到国子监听夫子们讲课。”

　　裴玑清秀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双颊星靥微现。他点了点头，向裴如月告辞而去。

　　想起上一世，裴玑高中甲等第四名时的呆愣样子，裴如月掩面露齿而笑，她的这一位弟弟是被大多数人忽略的理政能人，考卷之中的富国之策连户部主官都赞赏有加，直接被主官大人拉到了户部任职，一两年内就让国库充盈了不少。

　　他继承了裴二爷和常氏的所有优点，与裴琏一文一武，在将来名气极大。

　　“小姐早些回房沐浴歇息吧，今儿出门累了一天了。”

　　秋凌上前帮她将粉霞锦绶藕丝的罗裳上的褟儿抻平，转头接过廊下伺候的小婢女手上的灯笼，在前面引路。

　　穿过种了桂树的几个小院，回到自己的芷兰院，裴如月一进门就想躺着，果然大病了几个月，她的身子差了许多，今儿没走几步路就差点累倒了。

　　“小姐，先沐浴再歇着吧。”秋凌看她双眼中困意浓浓，服侍她换了柔软的丝布常服，一面赶紧催小丫头到大厨房提热水，一面急急忙忙将隔壁次间的沐浴房收拾好。

　　不多时，沐浴房中热水已入大浴桶，还撒了鲜花瓣，热气裹着花香飘满了整个小巧的沐浴房。

　　裴如月轻嗅花香，缓步绕过绘制有四时景的屏风，将自己浸入温热适宜飘着花瓣的温汤中，更显得肤如凝脂，白中透粉，妩媚动人。

　　秋凌上前帮她将头上的珠钗取下，将凌仙髻解了，把她的满头乌黑，如缎般丝滑的长发轻轻揉搓着，为她浣发。

　　许是彻底放松的缘故，不一会儿她的眼睛就睁不开了，朦朦胧胧之间上一世与这一世的一些情景交替出现，竟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

　　“小姐，小姐......快醒醒。”

　　耳边传来秋凌有些飘缈的声音，她努力了一阵才将眼睛睁开。

　　“秋凌。扶我起来吧。”

　　秋凌用一张绣花浴单将她裹住，拭干水珠，服侍她换上寝衣，扶着她躺上了卧房中的美人榻，又用一方干净的棉布帕子为她擦拭长发。

　　这会儿她倒是没了睡意，侧躺于榻上，用嫰藕似的玉臂支着下颌，看着窗外的月光里低矮的灌木从，还有庭院里葡萄架下挂着一串一串碧玉色的小葡萄。不时有萤火虫飞过窗前，扑到房椽下的纸灯笼上。

　　夜色静谧，窗纱轻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