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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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教育工作者的通病，X教授非常擅长说教、以及抚慰人心。当他下定决心去安慰难过的年轻人时，很少有人会全然无视他的善意。
然而当苦痛加诸于自身时，查尔斯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
他清楚人总是要经历苦痛才能够成长，他更明了没有人能够逃脱既定的离别，每个人都会死，都将会在某个时间点迎来自己的终焉，区别是只是早晚。他知道即使自己的外表仍旧年轻，但骨子里却早已填满了腐朽的味道。
现实就是如此，死亡也是岁月给予人类最公平的恩赐和馈赠。
凤凰女给教授杯中凉透的白水倒掉，换了一杯新的。从杯壁传来的热度驱散了查尔斯身上阴冷黏腻的气息，他抬头对前来安慰自己的女孩儿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琴打开了关上的玻璃窗，让冷风从窗口灌入，清新的空气赶跑了室内的憋闷感，她坐在床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与查尔斯对视。
在不久前的某一日——也就是纽约大战之后，琴·格蕾曾经与教授的思维相连通，她在教授的精神领域中看到了一片纯白，它无边无际，像是虚无之所。
她一度认为查尔斯·弗朗西斯·泽维尔是变种人的指路明灯，是人类口中的天才，甚至是一个伟人，他做的事情足以从某种层面上改变这个世界。
他或许颓废过、质疑过自身的存在，但他最终却跨越了世界给他建立的壁障。这很值得欢欣鼓舞，也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旧闻之一。
但琴却在此时此刻突然察觉到当初那一片茫茫雪原究竟是什么含义。
那是X教授从未显露于人前的茫然无措，还有内心深处的空洞。没有人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处于恐惧之中，也没有人清楚他究竟如何直面这个早已与最初的模样大相径庭的世界。
“可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琴·格蕾这样回答。
“你说的没错，琴。”教授闻言，张口道，“我会准备迎接朝阳的到来。”
所以，你需要闭上双眼迎接一个甜美的梦境，而不是陪一个缅怀过去的老头子在卧房里与寒风为伴。
你瞧，他只给自己留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用来回忆青春，然后选择与自己爱过的女人告别。X教授也只是个凡人，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你无法接受这些，却只能接受。’
没人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满怀担忧的凤凰女告辞离去，而当旭日初升之时，查尔斯仍旧躺在床上未能再次入睡。一夜未眠让他的眼底泛起淡淡的青黑色，唇瓣也干裂开来，他很久没有如此疲惫过，如同涸泽之鱼。
“我需要去参加她的葬礼。”
他在浴室用冷水让自己的头脑变得清醒，然后把下巴冒出来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莫拉的家乡在大都会隔壁，驱车前去只需要两个小时，他无需别人陪同，而车辆也是残疾人专用的款式，由汉克与他共同改装而成。
“你可以让罗根或者谁陪同……大卫怎么样？”镭射眼给出了建议，“我今天没办法离开，不然肯定第一个报名。”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查尔斯对斯科特的担忧不予置评，“你们留在学院，我傍晚之前会回来。”
他独自一人驱车前往那座莫拉出生的小镇，她的旧房子在层层叠叠的树林掩盖下若隐若现，已经有不少身穿黑西装的来客四处行走，其中不乏CIA的老牌职员。莫拉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特工，她的同事们大部分都已白发苍苍，赶过来送自己的友人最后一程。
在外面忙着招待客人的几名中年男女似乎就是莫拉的后代，他们的表情沉痛，很显然是真的尊敬他们的母亲，也都在惋惜她的离世。查尔斯并没有靠近，只是将车停在那些人视线的死角，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他无需见莫拉最后一面，也没必要与她的后代与友人产生交集。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宣告结束，如今来到这里，无非只是一个‘不是意外的意外’而已。
她有一封没寄出去的信，他在夜里梦到了她。
她没有忘记那一切，而他以为她忘了。
这多么讽刺。
“我以为超人在救被卡在树上的猫。”查尔斯的视线非常专注，他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林望向逐渐远去的葬礼队伍，眼底的冰河逐渐融化成浅色的湖泊，“不错的天气，对吗？”
“我在工作，教授。”
穿着格子衬衣的大男孩儿将自己的高大身躯挤进狭小的车厢内，委委屈屈地开口道，“负责社会新闻版块的前辈被调去追踪国会进程，所以只能让我来为这场葬礼收集一些新闻素材。”
一个传奇的CIA女探员，走完了她又平凡又跌宕起伏的一生，她值得被缅怀，也值得一个新闻版面。
“这样吗？”查尔斯听了也只是了然地颔首表示知晓。
“我听到了你的心跳声，它很悲伤，比上次还要巨大的、扑面而来的悲伤。”年轻的超人带着土气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就跟乡下来的大男孩儿没什么两样，“那位女士……她是您的亲人吗？或者是爱人？”
“是故人。”
教授并没有在意记者先生稍显唐突的问话，只是平静地回答，“也是战友。”
克拉克·肯特摆弄着手里的相机，选择一言不发。
氪星之子了解‘失去’是什么感觉，他安静地听着教授的心跳——富有节律，咚、咚、咚，强壮且有力，就像是午夜骤然奏响的自鸣钟，在他的大脑中激起回音。
“……那一定是非常漫长的故事。”他说。
“相信我，非常短暂。”教授望向记者先生的侧颜，颇为坏心眼儿地调侃道，“而且乏善可陈。”
这就是X教授的悲伤，他看着送葬的队伍逐渐远去，最终只剩下空旷的土地和席卷而来的狂风，克拉克坐在一侧，听他讲述那些无趣的往事。
有关于他的过去，他的年少时光，还有那些被隐藏在历史中被尘封的真相。
当年的政府还愿意将变种人看作跟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而那段历史已经被隐藏在官方说辞的背后。克拉克读书的时候也曾经学过和古巴导弹危机有关的历史，但是没人告诉他们，变种人也参与了那一战，他们付出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但最终却只能成为被忽视的存在。
这很正常，不是吗？人们渴望被拯救，却只希望见到他们心中希望的‘救世主’，他们把变种人当成怪物，所以怪物们不需要出现在英雄这个单词的词条后。
“可这不公平。”克拉克皱眉，“谁都没资格抹去你们的过往。”
“抹去它的是我自己。”教授望向年轻的超人，就像是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我们在那之后因为理念不同而四分五裂，然后我消去了他们的记忆。”
“你知道，克拉克，那并不值得自豪。”
拥有力量的人要时刻注意不让力量将自己吞噬，如果查尔斯想，他就能够控制他想控制的人，或是某个普通路人，又或是某个国家政要。他能用自己的力量做很多事情，甚至成为一个掌控一切的君主，但他却没有，他时刻警醒着，告诉自己力量不是堕落的源泉，而是为他人谋取福祉的钥匙。
那是查尔斯第一次试图抹去无辜之人的记忆，他不能让刚刚遭遇了分裂危机的变种人再遭受来自外部的险情，故而强行让知情的所有人忘记真相，那些人中包括莫拉，包括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军人们。
“我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有多可怕。”
“……就像是我的恐惧一样。”超人小声嘀咕。
神之子，啊……已经现于人前的神之子。
“半天前，我拯救了西伯利亚的地震灾民，然后二十分钟后，我眼睁睁看着战乱区的平民被恐。怖。分。子枪击，只是晚去了一分钟而已，刚满六岁的小女孩儿就倒在我的脚下。”
“强大的力量，还有无力感，他们无时无刻把我向两边撕扯。”
“他们渴望救赎，期待着我的拯救，然后小心翼翼地触碰。”
“小心翼翼。”教授瞬间找到了重点，或许他能够理解这年轻人在担心着什么，“力量，还有责任感……你在担心这些？”
担心自己反倒被力量蒙蔽心灵，担心自己无法成为他人的救世主。
“你才成年多久？四年？还是五年？”教授不由失笑，他将冰凉的手指搭在克拉克的手背上，用闲适的语调调侃道，“甚至还在为一篇让主编满意的新闻稿发愁，对吗？”
“我……”
“你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或许有点儿超级能力，但你仍旧是个普通人，克拉克。”他这样得出了结论，“上帝不会回应人的祈愿，而你可以，因为你不是上帝，你并没有全知全能。”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有着不算成熟力量的年轻大块头。”
“好吧……我的确应该思考一下新闻稿该怎么写。”大男孩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轻声道，“那么教授，您如何控制住自己的恐惧和挫败感？”
“我现在也仍旧非常恐惧。”
教授说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面对它，然后接受它。”
“正视你的无能，也正视人类的强大。”
超级英雄无法成为拯救一切的存在，人类也不可能永远都依靠超级英雄渡过难关，评估自己的能力与心灵，让自己不被这操蛋的现实打垮。
这才是成为超级英雄要经历的第一关而已。
“……我会尝试着做到这点。”克拉克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开口道，“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教授？”
查尔斯转头望向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稍显温和的笑容,“好吧，看来我需要去市中心喝杯咖啡，顺便领养一只猫？”
“猫？”
“送给妮娜的生日礼物。”教授答道，“没错，一只猫。”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