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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故人(中) ...

  •   一行人风雨兼程五日后到了那两位患病天策士兵家乡的村口,护送的人马悄然停在了二里外林中的空地处,仲幽决定带着卫兰泽和蔺拏云先行进了村子。
      山野间生机勃勃,可在仲幽眼里却被蒙上了一层死气。此刻正是午后阳光正好的时间,村里的人却有大半都萎靡不振,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在阡陌间。与营中出现异状的军士一眼,有好些村民身上也有各种小小的伤口,甚至有人的伤口未来得及医治已经有了化脓溃烂的症状。三人中最年轻的蔺拏云见到这样的情况不免心惊,下意识退了一步被仲幽拉住了手,低声嘱咐了一句:“小心。”
      待蔺拏云稳了步子,仲幽又粗略看了下整个村子的风水,担忧地望向卫兰泽,在他耳边说道:“他们魂魄的亏缺比营中的更厉害,兰泽你看那村后阴气极重之地,会不会……”
      他的话未说完,便有意书生打扮的人迎了上来,打量了三人一番笑盈盈问道:“三位看着面生,在下是这村里的秀才项勉,不知贵客从何处而来?”
      “项先生幸会,这小军爷是我家亲戚,他师兄原是村里人,前阵子回来看过父老乡亲,大概是这秋风愁人,这行军在外也是餐风露宿,他师兄回去就忧思成疾倒下了。”卫兰泽拍着仲幽肩膀从容接过话:“我家这小蔺将军又是个古道热肠的,见师兄病倒也忧心,就叫我们随他一起回来看看,带几件东西回去让他有个念想。”
      “是吗……那诸位也是重情重义的汉子。”项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那军爷家在村东第五户,只是三位也见到了,而今村里不知有了什么怪病,那军爷的家人也染上了,诸位要是拿了东西还是早些离开才好。”
      “这……未请大夫么?”半村蔫了的人让蔺拏云心里有了更大的疑问。
      “请过,都没用呀……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项勉你还在和别人扯什么,万一是山上土匪的细作怎么办?”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项勉话,令他站在三人面前有些尴尬。
      项勉讪笑着向他们作了个揖道别:“诸位自便吧,小生不奉陪了。”
      仲幽等人作别了项勉,照着他说的在村东找到了军爷的家。果不其然家中老小也和村里大部分人一样没有精神,但他们还是尽力欢迎亲人的战友前来,打扫出一间屋子来请三人住下。有卫兰泽提醒在前,三人未吃村里的食物。他们回到屋里锁上房门,一边分食自己带来的干粮一边商量对策。
      见识过卫兰泽和仲幽怎么和村里虚虚实实地打马虎眼,蔺拏云才感觉到自己初出茅庐的稚嫩,想着此行要跟二人多学点,却见仲幽以道符折起了纸鹤,折好后将纸鹤交到卫兰泽手上。接过纸鹤,卫兰泽在它们身上系上了一条浅绿的丝线后打了个响指,那些没有生命的符纸便似真鸟一样飞出了窗子。
      玄奇的场景令蔺拏云目瞪口呆,他不由自主也跑到窗边看着那些纸鹤飞远,脑海里只能想到高人二字来形容仲幽和卫兰泽。不一会那些鸟儿便又飞了回来,一只身上的绿线成了血红的颜色。仲幽当即关上了窗户,卫兰泽解下红线再次以银针探之,针也变了颜色。
      “粮仓……”仲幽拆开纸鹤的符纸,凝视着里面小小的标签皱起了眉:“幸亏没吃此地的东西,这村里怕是有祸源。既是请了大夫怎么会没人发现村民是中了慢性毒,你说这……”
      他正欲说下去,却被卫兰泽竖在唇间的食指制止了。卫兰泽屏息向窗外使了个眼色,不远处便传来了鸟儿惊飞的动静,屋里三人一下便沉默了下来,相互看着谁也不敢再发出声。屋外天色渐暗,蔺拏云壮着胆点亮了蜡烛,仲幽放轻步子走到窗口听外面在没动响才松口气将佩剑放到了桌上。
      “我说,这晚上可能不太平啊。”卫兰泽盯着闪动的烛火环起了双臂,眼珠一转挖下一个坑来,“不如先说说这一间房我们三个大男人晚上怎么睡啊。”
      “晚辈觉得这样的情况必须要留人守夜,我看这几日道长未休息好,卫大夫这么明事理的人,不如我守前半夜,大夫守后半夜,把床让给仲道长吧。”
      卫兰泽如何也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蔺拏云这个愣头青嘴里说出来,硬生生被噎了词,他忿忿不平地看着仲幽在自己面前从善如流地躺在床上说:“难得小蔺将军这么说,仲某恭敬不如从命,今夜有劳二位了。”
      “还是小蔺将军心细,真是后生可畏啊。这自是我该做的。”卫兰泽讪笑着自柜子里拿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不甘心地看了仲幽一眼道:“毕竟我和道长可是过命的交情。”
      仲幽知卫兰泽吃了瘪,念着点到为止便也不再火上浇油,安稳躺在床上,转头恰见蔺拏云严阵以待守夜的模样,回想起方才他的话,仲幽心里却有些打鼓。自己分明只字未提连日梦魇的事,连卫兰泽这样的好友都未察觉,他一个毛头小子怎知自己几日没睡好……难道……仲幽觉得脑子里有些乱,便索性扯了被子裹在身上翻个身闭目养神。
      见好友把自己裹成个粽子缩在墙角,卫兰泽又起了看戏的念头,却敌不过困意袭来,便也昏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见到一只乌鸦立在自己枕边。
      “诶……”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定睛端详了那乌鸦一阵,只觉得它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试探地喊了声:“小黑……?”
      乌鸦似是听得懂他的话,跳了两下到卫兰泽身边蹭着他的手,引得大夫一阵痒痒不得不收回手,再回头看屋里却不见仲幽和蔺拏云,他猛地站起身,惊觉自己身在一处山洞中。
      是梦吗……卫兰泽心里寻思着又扫了眼周围的环境,只有那只乌鸦飞到他肩头,安抚似的倚在他发边,不发出聒噪的叫声,只在嗓间撒娇般地小声嘀咕。在那一瞬间卫兰泽确信这就是他多年前养过的那只乌鸦。待他走出山洞,它便张开翅膀飞到他三尺外引着路。一人一鸦以难得的默契在如水的夜色下摸索。
      洞外的路渐渐窄了,乌鸦带着卫兰泽走到密林深处,转眼便飞进叶间不见了踪迹。稀疏的几点月光自头顶落下,令这陌生的地域看着没那么可怖。卫兰泽伸手抚摸着身边粗糙的树干,忽然听见头顶有什么动静,回过神来只见一道颀长的背影出现在不远处,昏晦间看装束该是个唐家堡弟子。
      卫兰泽虽喜欢插科打诨,但并不乐于和陌生人有太多交集。只是形势当前,他也只能好奇地向前走了两步,见他没有动作,正欲开口之际便听那人在说:“你在村中且小心,那项秀才和村北四十里的匪寨勾结下毒,再过些日子他们就要下山洗劫村子,大夫你最好尽早离开。”
      那声音清冷里带着沙哑,卫兰泽寻思着这些年见过的人和鬼都没这声音的,而那唐门说话间亦未转过头,一席简短的话令卫兰泽更摸不到头脑。忽而得到的线索真假难辨,他不敢大意,又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欲看看那唐门的面容。哪知他正巧转过身,一张面具掩去了大半陌生的面容。
      “那个……”卫兰泽下意识退了一步,防备地看着眼前人问道:“这位……侠士……如何称呼?”
      “不记得我了?”那唐门弟子带着几分黯然叹了口气,见卫兰泽僵着不动,便向他伸出手,见他又往后退了几步,正欲拉住他说什么,却只听到敕令声自天幕而来。他不舍地又望了卫兰泽,在离开前匆忙留下一句:“我们会再见的。”
      “喂,你等等!”卫兰泽惊呼着睁开眼睛,只见屋里一灯如豆。
      仲幽放下拂尘拍了拍卫兰泽的脸,见他回过神来问道:“醒了?被什么入梦了?”
      从仲幽脸上看出一丝喜闻乐见的神色,卫兰泽嫌恶地别过头,闭目揉了揉太阳穴,缓过口气才将方才梦中的事说出来和仲幽讨论。待他说完已是午时,村里没有打更的人,原本该四下无声的时候,外面的动静却大了起来。熬了半宿的蔺拏云当即紧张地握紧了自己的长枪守在了房门口,而仲幽和卫兰泽则躲在了窗户两侧。
      屋外不时传来沉闷的响声,卫兰泽谨慎地在窗沿处戳了一个小洞往外看,入夜的村子却比白日更为热闹。白天精神恹恹的那些人,而今梦游般在村里各处游荡,相互撞到而不自知。甚至有人直直撞在柱子上一脸血渍都没皱一下眉。双目无神的游荡者在清冷的月光下让村里的一切变得分外阴森,仿佛只剩下螽斯有一下没一下的鸣叫陪着这群行尸走肉过夜。此情此景让卫兰泽一身冷汗,忽然觉得在哪本书上见过这样的症状,可想到细处就是辨不出究竟来,只得眼睁睁看着那群魂魄昏晦的人一边游荡一边流血。
      卫兰泽觉得被什么压住了胸口,收回目光靠在墙上又思考起梦里唐门说的话来,“仲幽,你说我们明日要不要去那个匪寨探探路?如果那人说的是真的,那匪首肯定知道下毒的事。”
      “梦中之事,又有几分真。你与他素不相识,若他真有诚意,何必用入梦的法子告诉你?若他是和土匪勾结的人,我们明天一出村土匪便下来打劫,就现在村里的情形怎么抵抗?”仲幽觉得卫兰泽太过草率,并不同意出村再找线索。
      “我相信他。”卫兰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任,盯着桌上的拂尘把话说得分外笃定:“你若不信,明日你留在村子里,我出去探路,我就不信那项秀才没有破绽。”
      蔺拏云见二人有了争执忙站起身:“大夫您一人有危险,不如这样,明日道长随你去村外探路,我出去和村外驻守的战友通个气交代一下情况,留在村外以防有变。回头我再和你们商量个地点汇合,若是山里的匪寨真的有问题,我们便顺路去端了,找到解药回来再救村民。”
      “也只能如此了。”仲幽退了一步坐下,展开了白天要来的地图,待商量好第二天的安排便又开始养精蓄锐,而轮到守夜的卫兰泽看着烛台上总觉得哪里还遗漏了点东西,却又不得要领,独独守着一盏孤灯等到了天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故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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