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惊鸿》流动的水999

3、第 3 章

　　马车才出了城不久，便有探子通报，前方道路出现裂缝，缝隙过大，恐不好通过，车上的人都必须下马车走上一段路程。

　　这时候密密匝匝的雨点洒落下来，又兼之有风，才走两步，裙摆湿漉了一大片，李秀宛倒顾不上自己，凭本能护住了穆承建。
　　虽然此前叫着他保护自己，到底为母天性，她拉着穆承建飞快跳跃了过去，只是后头还有十多辆载货马车，未免倾覆跌倒，士兵都已经齐力过去推行，前方只他们母子二人仰首观望。

　　穆承建本欲过去，李秀宛眼疾手快还是拦住了。“这都是些小事，这一路还漫长着呢，到时候有的是地方用到你。”

　　穆承建只纳闷不解。

　　李秀宛没有再作解释，这一路这么招摇，十多辆马车载着，如果引来山贼和暴徒，有他们受的，她虽然有一点忧心，还是决定瞒着，怕承建先露了怯。
　　只是父亲早有想到，也对她详细说明，派出来的都是军中精锐，如果遇到，会趁此一并剿灭。
　　这些她心里清楚，但又不好对儿子言明，怕坏了父亲大计。

　　路毕竟还长着呢。

　　这还只是开始。

　　想到这里，李秀宛从袖里拿出一柄短匕，“这把你带身上，切不可离身，关键时刻就用它防身。”

　　穆承建依言收好，但并不是很理解，“匕首伤人无眼，沿途要都是灾民，是不是不太合适。”

　　李秀宛坚定回道，“救人于水火固然道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全无，对于心怀叵测之人，我们也决不能姑息手软。”似乎怕承建过意不去，她略抬了抬脚，说道，“为娘脚腕还藏有一把，车座底下藏有两把长剑，所以不用感觉为难。”

　　她说的义正言辞，似乎理所应当，穆承建尚且年幼，还是一片赤子之心，听了直冒冷汗，一来怕刀剑无眼，二来总觉得过于凶残，他从来不知道他娘看起来一副女儿姿态，原来会这么心狠手辣。

　　到底他年幼，还没经历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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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府。

　　右丞李国安负手立于窗前，此时雨丝不断从屋檐滴落，摇曳的枝叶浇洒了窗前一片湿意。

　　丞相夫人从旁过来，赶紧关上了窗，“老爷，宛儿从小就没出过远门，这次一去就这么大阵仗，难道你都不担心吗，我本来执意留她，你怎么反而还助她。”

　　右丞李国安虽然年届五十，鬓角斑白，但身形俊朗，眉目宽厚，一眼望去倒是洒脱出尘。

　　他闻言只是略微拧了拧眉，爽朗言道，“秀宛自小便果敢聪慧，计策多端，从来只有她教人胆寒难安，我倒不担心她安危，只怕她过于狠绝伤及无辜。”

　　丞相夫人是不相信，女儿是她生养，一介弱女子，能叫人齿寒到哪里去，她一日不回来，她还是牵挂着一颗心。

　　“把个建儿也派去，你们父女俩真是好宽大的一颗心，那才多大的孩子。”

　　右丞说道，“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这次天灾，是劫难，也是福至。祸兮福之所倚，久天能经此一历，以后在朝中的地位才会更为稳固，而恣州经此一汛，只要能抗挺住，无人伤亡，重建起来就更能顺应地理。”

　　自来春雨贵如油，而瑞雪则兆丰年，虽然自然是一场比一场破坏惨烈，但只有经过无伤的摧毁，才懂怎么去人为避过。

　　不与天斗，损兵折将，但可顺应天命，避险躲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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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久天回府之时，路上碰到一对人马，正要让道，却见马车上下来一人，高声叫道，“穆大人，请留步，下官是高大人所派，专门在此迎接大人。”

　　穆久天听如此说，毫不犹豫过去，“正巧，我正要回府，一块走。”

　　同时问道，“高大人此时可在府中？”

　　来人正是恣州主城高府幕僚厉南方，在恣州城效力数十载，对恣州的一切事务均很了解。

　　现下回道，“高大人刚回府，即派我等亲自来接大人，这两日忙着赈粮，难有空闲，已经一天一夜未曾阖眼，难得圣上派穆大人亲自过来主持大局，已经吩咐我们一律听从大人的。”

　　穆久天示意乘坐同一匹马车，厉南风没有推辞，随之跟着跳上马车。

　　他们两人并无太多客套，因是年龄相仿，又都是难得一见的俊挺风姿，虽然初次相见，倒好似认识许久一样，并不见生疏尴尬。

　　坐下后，穆久天开门见山便问，“到今日为止，已经安置多少灾民？”

　　厉南风颇为沉重道，“还不好说，到时候大人随我一同过去看看便知，这一道会路过安置地点。”

　　“情况比较好的一点，目前并无重大伤亡，只有几个病弱老人，砸伤了腿脚，尚且还在救治当中。”

　　穆久天还是不放心，“郎中都召集了没有，要确保郎中大夫的安全，这一阵就要劳烦他们了，日常用度将会由官府统一发放。”

　　厉南天回道，“城中所有大夫都已重金找来，高统领不放心，还专门在安置地点搭建了帐篷，以方便他们休憩。”

　　“你们做的很到位，”穆久天夸赞道，“高大人心很细，比我想的还周到些，关于赈灾米粮，现下筹备的怎么样了？”

　　“这个大人下属宁德宁护卫已带到话，都已经照办，而且恣州首富马先生一向与高统领交好，听说了此事，早已派人运来一批薯芋，早前也是他率先运来了几车米粮，暂时还可以应付一阵。”
　　厉南天说到这里，面色柔和，似乎想到很美好之事，脸上依稀浮现了一点笑意。

　　穆久天也受到了感染一样，微微心情放松了一点，这时候马车过了一个转角，只听厉南天叫着停车，便下了马车。

　　原来是到了安置地点。

　　“这只是其中一个，新进的并不是安排在此处。”历南天走到一处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很空旷的四合别院，目前所有人员都安排在空置的房间，内院也都拦有遮风的布匹。

　　穆久天走了一圈，说道，“很好，但要注意火种，务必使用专用的烧碳炉子或青铜器，注意通风，注意不可闹事。

　　这一处安置的人数还是令人难受，他看了看，又特别提醒了一遍，“要小心，不要私自生火。定时定点分发热水就好，要烧足开水。”

　　毕竟人员聚集，比水患更可怕的，是失火难控。他不放心，心里直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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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恣州官道。

　　令李秀宛没有想到的，半路他们会碰到一个怀有十月身孕的，这下可难办了，她思量再三，还是咬牙决定下来，叫过方守东，商量道，“让她随我们一道，留她在这里肯定不行。临盆在即，哪里扛得住这风吹雨淋，咱们还有两天即到恣州，可以给她安排一处好的厢房待产。”

　　人命关天，要还是一尸两命，她可赌不起。

　　方守东显然也很为难，他们还有任务在身，额外多加了一名身怀六甲的，马车势必要放慢速度，到达恣州的时日又要延缓，这一路会发生的，更难预测。

　　李秀宛也是提足了一颗心，几乎快念阿弥陀佛了，山贼再不要出现为好，带着这么一名，叫他们又怎么奔跑才好。

　　但她到底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虽然一直身处深闺，也并没有那么一帆风顺，父亲刚被封为右丞之时，府里每天不知进出多少刺客。
　　有一阵，她每天专门研究布阵，就为的活逮刺客。
　　她甚至无比没人道的，瞒着母亲，设了专门迷眼的沙丸弹，碎玻璃渣地道，绞烂了的万年青混着最容易过敏发痒的芋头，涂在了各种入口处。

　　她现下一下气极，反而胆气上来，山贼要敢出现，她就剃光了他们的头发。

　　怀着胎的这名女子很年轻，这是一个美妇，李秀宛其他没多问，只问她好些没有，刚才她一个人一直弯着腰，似乎哪里不舒服了一样。

　　“就是有点饿了，没了力气。”美妇勉强笑道。

　　李秀宛赶快拿出了一个馒头，水壶又递给了她。“是凉的，稍微垫垫肚子就好，也别吃太多，你还怀着，冷了肚子也不好。”

　　美妇谢过了她也便无言，穆承建在另一旁，为怕风大寒凉，中间的位置就让给了美妇。

　　马车很快又到了一个驿站，考虑到有这名美妇，这一站没有再作停留，只分发了衣物和粮食。

　　这样又走了一天，大概到晚间时候，李秀宛松口气的时候，毕竟明天就可以到了。结果她还没有喝足一口水，只听一阵刀剑嗖嗖的，她吓的满口的水喷了出去，第一反应就是叫穆承建，叫完她又很自责，还有一名呢，她却只顾着自己儿子了，如果是夫君听到，肯定又要点着她脑门，正气凛然说她，“夫人，你要大气。”

　　哼，什么叫大气。

　　她一介女流，只有在保证儿子和夫君安全的基础上，她才能有护卫这天下的正气。

　　这一点，过多少年都不会变的，敢伤了她儿子，他们就是提头来谢罪她都不会再放过。

　　美妇显然也吓到了，惊恐不安的。李秀宛只能握紧她的手。

　　穆承建一个小孩倒还冷静些，只小声问她，“是刀剑声吗，来人来抢劫了吗？”

　　李秀宛尽量冷静下来，现在多了一个有身子的，她更不好多说，只叫他们别说话，也别乱动，更不要向外多看。

　　她仔细辨听外面动静，还下着雨，方守东他们也不见过来人，马车却也没有停顿下来的意思。

　　摸到脚腕处，插着的匕首冰冰凉凉的，父亲是交待她不可伤人，可人要伤她，要伤她儿子，她岂有不还手的道理。

　　她听到马车窗口似乎有动静，她大叫方队长，没有声音。突然探进来一只手，她没有再犹豫思考，拔出短匕狠狠削了下去。

　　只听对方吃痛，大叫着有人。

　　确认是遇袭击了。

　　李秀宛叫儿子护住美妇，她本想抽出长剑，考虑到车上拥挤，还是短匕能灵活运用，于是又提足精神应对。相信方守东他们很快就能解决。

　　想到这，她大喊，“凶徒若不罢手伤人，全部格杀。”

　　如果没有命令，方守东他们只怕还遵从父亲命令活捉放过，大晚上出来，怎么捉，怎么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