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C逍遥

62、61度

　　叶承和廖哲修在事务所汇合时已经是晚间九点。
　　双方各自吃了饭，迈入还有零星灯光的事务所，凑在廖哲修那半透明办公间讨论目前的状况。

　　“你说之前你在梅克斯精神病院见过艾登？”叶承表示惊讶的同时也心有疑虑。
　　“是。”廖哲修点头，“所以今天回去好好看看监控，说不定能找到漏查的线索。”
　　“监控？我感觉梅克斯的监控快被我们看烂了，反复好几次，确定没问题么。”叶承尴尬地表示几人办事不利。

　　“先前是针对萨默思的调查，时间段选择重点自然不一样。人脑都有筛选和过滤功能啊叶大医生，同一条监控对需求不同信息的人来说是完全不同的啊。”廖哲修简述。
　　“歪理都被你占了。”摇了摇头，叶承道，“那来吧。”看了眼表，他补充，“估计一两个小时下不来。”
　　“没那么夸张，这次我们的截点稍微靠近些当前时间，侧重点不一样，能挖掘的信息也不同。主要是我碰到艾登那天是在晚上，我们调取那会儿的监控就行。”

　　叶承表示赞同。
　　两个男人不辞辛苦地在荧荧屏光前坐了将近五个小时，才终于在侧门出口捕捉到艾登一闪而过的身影。

　　“你不是说在正门碰到他的么？”叶承望着静止的屏幕，揉着虚红双眼，疲惫道。
　　“没错。”眼睛酸涩不堪，廖哲修道，“这扇侧门通向禁闭区——这个我知道，因为那会儿走过。”
　　闻声，叶承慢慢汇聚起精神，皱眉观望了一会儿，认同了廖哲修的判断：“这样，咱再调一下禁闭区那边的监控，也许有新发现。”

　　“禁闭区的监控之前是排查重点。”廖哲修道，“如果艾登去了，我相信不会有人漏掉。”
　　“艾登和薛恺来梅克斯调查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就算有警员看到艾登，也只会归结为他们去那儿是调查挖心者案子吧？”叶承道。

　　并不完全赞同叶承的想法，但廖哲修表示求同存异，毕竟有这种可能，那么不要放弃为妙：“好。那咱自己排查一次吧，虽然我觉得警方那边很可能有艾登和薛恺进梅克斯时的备注。”

　　叶承没再回应，只是立刻调出禁闭区走廊监控，一帧帧地看。
　　半小时后，两人有了愕然发现，在萨默思所在的病区门前，艾登不仅仅出现过，还和先前作为嫌疑犯的托马斯擦肩而过！

　　这样爆炸性的发现让叶承和廖哲修频频咋舌。

　　“这种细节怎么可能没人发现？？艾登和托马斯曾经同框过？？那薛恺人呢？薛恺不在么？！”廖哲修惊呼。
　　稍显冷静，叶承眯着眼观望，半晌道：“那个时候艾登可能是一个人去的。至于和托马斯擦肩而过这种事情怕是当事人本人都不清楚。”

　　“这种大细节不可能被警方漏掉。”廖哲修拧眉道，“我很好奇他们组里是谁处理的监控录像。”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叶承道，“先看看托马斯和艾登在进禁闭区前有没有接触，找一下托马斯进医院的时间，看看艾登和他有没有任何形式上的交流，眼神，手势，同时看手机什么的——还有，找一下托马斯第一次来探望萨默思，或者第一次进禁闭区的时间。”

　　两人竭尽全力，并没找到艾登和托马斯有联系的证据，不过更让两人感到愕然的是，无论他们怎么搜寻，就是找不到托马斯第一次进医院的记录——
　　监控上只有托马斯第一次迈出医院的监控记录。

　　不知不觉中叶承和廖哲修已经通宵，两个眼球涨满血丝的男人浑身冷汗地看着监控记录，来回寻找着托马斯迈出医院前的监控录像，最终他们做出了判断。

　　“这个男人……没有进院记录。”
　　“也就是说，他之前一直在院里。”叶承干涩地接上。
　　“确切地说，这个叫‘托马斯’的男人在他出院之前是不存在的。”廖哲修呢喃着。

　　“托马斯……托马斯……”像是自语般念着那名字，叶承下意识从廖哲修桌上抓来一根笔，草草写下那个名字的英文，“Thomas……Thomas……”
　　盯着叶承机械的动作，廖哲修眼前一亮，一把夺过他的笔：“Thomas，Samoth，萨默思……”鼻息因为震惊和激动慢慢紊乱，廖哲修道，“‘萨默思’只是‘托马斯’反过来写的代名！这名字我当时就觉得诡异，不过根本没细想！”

　　完全不敢相信事件发展的走向，叶承狠狠晃了晃脑袋道：“所以托马斯就是医院里的萨默思？？”

　　廖哲修激动地一拍桌子：“这样之前在三号现场发现萨默思的指纹就不奇怪了不是么！当时警方以为凶手是为了转移视线才故意找了个替罪羊，不过这么看来，萨默思就是萨默思本人啊！”

　　垂头看着那冻结的电脑屏幕，叶承却显得没那么激动。
　　他冷静地沉默了一阵，才转头望向廖哲修，幽幽道：“如果死去的托马斯才是真正的萨默思，那现在医院禁闭室里那个面目全非无法说话的人又是谁？”

　　语毕，两个男人对视了几秒钟，随后默契地同时起身，大步向事务所大门急去。

　　“现在去还来得及么？”
　　“如果凶手在监视我们的话，怕是凶多吉少。”
　　“不管了，先去再说。”
　　“希望还来得及！”

　　叶承和廖哲修在十点半前成功赶到了梅克斯精神病院，他们本以为探望“萨默思”的过程会充满阻拦，但令他们意外的是，当晚值班的男人不仅没有过多过问，甚至听说他们是调查员便直接放他们进了禁闭区。

　　最初两人还不明白探视流程如此顺利的缘由，但真正接触到萨默思后他们便明白过来——那禁闭区的房门上只开了很小的气窗，被毁容的“萨默思”除了发出些不成型的音节根本无法和外界沟通。

　　叶承和廖哲修明白这大概也和脱身的托马斯断不了干系，毕竟为了掉包，对方必须保证留下的尾巴不可能暴露自己身份。

　　隔着气窗，叶承和廖哲修嘘声表明了自己来意，他们背对监控，明确且小心地表示已经弄明白萨默思和托马斯之间的关联。
　　听到这儿，先前还死气沉沉像是猛兽般蛰伏的人瞬间抬了脑袋，一双血丝浸染的眸直勾勾地望向廖哲修和叶承。

　　几秒后，他疯狂地冲向禁闭门，开始砸起那厚实铁板
　　剧烈的敲击声让叶承和廖哲修吓了一大跳，他们迅速制止那粗野的人，告知对方如果想出这医院大门，就要保持冷静，否则就算是他们怕是也无法救助。

　　这些话像是定心丸，那狂躁的人瞬间冷静下来。
　　叶承和廖哲修对视一眼，完全确定此人并不像医院对外界表明的是个头脑混沌的疯子。
　　“沟通的事情别担心，我们自有办法。”叶承左右查看着长廊，压低声音对禁闭室里的男人道，“因为时间紧张，医院随时会有人来扰乱，所以我们现在的沟通至关重要。”
　　“萨默思”点了点头。

　　“我和我搭档会问你些问题，这次进来的时候我们特意没带手机，反正总会被医院收走，保险起见我们干脆没带过来。”叶承简单解释。
　　“所以我们会依次说26个字母。”廖哲修道，“你在相应单词需要的字母处喊一声，我们来拼你的答案。”

　　“萨默思”点了点头。

　　“那么，先生，你的真名是什么？”叶承询问。
　　“a，b……o，p，q，r——”廖哲修在旁边立刻报起字母表。
　　“唔！”
　　“r？r打头的名字？”叶承道。

　　“萨默思”狠狠点了点头。

　　“你名字第二个字母是？……”
　　“a，b，……”

　　……

　　几分钟后，叶承和廖哲修确认此人名为“理查德·科特曼”。

　　“所以科特曼先生，你的身份是什么？”

　　——医院的护工——

　　“和萨默思，或者和托马斯有什么关系？”

　　理查德沉默了下去。

　　廖哲修面无表情道：“你曾经尝试对托马斯进行身体侵犯么。”

　　理查德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半晌才哆嗦着点了点头。
　　叶承和廖哲修互相交换了一个颇为复杂的视线，这信息其实是先前韩母透露的，但真从当事人嘴里听到，还是感到十分震撼。

　　“为什么那么做？”

　　之后的几分钟内，由于长篇大论的解释根本不现实，理查德只给了叶承和廖哲修两条线索提示的词，一个词是“五芒星组织”，一个是“詹森院长”。
　　虽然信息寥寥，但叶承和廖哲修却如获至宝，瞬间有了调查新方向。

　　在两人准备离开时，理查德却忽的伸手撞了下铁门。
　　叶承望去，只见对方满目泪水，扭曲的面容抽搐着，那样子像是在哀求，十分可怜。
　　他正要回身说什么，旁边廖哲修却阴沉地开了口：“这么多年，我想你大概也受够了罪，不过你的罪孽有没有还清不是我们说了算。我们会尽可能给你争取出院机会，但也仅此而已。如果你寻求的是精神救赎，我们怕是不能给你。”

　　从廖哲修冰冷的话语，叶承切身体会到了对方作为亲历者对施暴人的痛恨。
　　他作为心理医生本应保持客观地说两句温和的话，但话到嘴边又考虑了一下，只是冲理查德点了点头，缓缓道：“你给的信息，我先谢过你。至于你过去的孽债，望你洗心革面，好好赎罪。”

　　言毕，两个男人转身安静地离开了梅克斯精神病院。
　　钻进叶承私车后，廖哲修望向叶承，微微一笑：“事务所走起？”
　　“理查德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叶承坐在驾驶室，语气稍显凝重。
　　“理查德？”廖哲修收敛了先前的笑意道，“跟薛恺他们说一声吧。如果我们不行动，这个理查德怕是有危险。”

　　认同，叶承随即给薛恺打了个电话，但对方接起来语气显得很急促，草草告知叶承他会找人处理便收了线。
　　不知道薛恺那边的焦头烂额，叶承转头看了眼廖哲修：“他那边怕是还有艾登的事情要处理。”

　　“我很好奇理查德提到的詹森医生是什么情况。”廖哲修道，“先把梅克斯这边的线索弄完，我想五芒星组织方面，警方至少已经有眉目了。”
　　“可以。”

　　半小时后，两人回到事务所。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整个事务所大厅空无一人漆黑一片。
　　叶承和廖哲修进了房间开电脑，第一时间输入了詹森的姓名。

　　“詹森·库伯。”喃喃地念着这名字，叶承滑动着大众百科网上对此人的介绍。
　　私人生活的板块并没有十分详细的介绍，只知道对方离异，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当下在梅克斯精神病院工作。

　　继续默读了一会儿那行介绍，叶承歪了歪头，咂嘴：“詹森·库伯这个名字我总觉得眼熟，说不出来为什么……”
　　“眼熟？”廖哲修皱眉，“这名字也不算特殊，见到同名的不奇怪。”
　　“不……”叶承摇头，“不是以前，就是近段时间——”话说了一半，叶承视线落在詹森私人信息的注脚上：

　　目前詹森医生的两个女儿詹妮弗和哲安娜都在D城生活。

　　震惊的叶承瞬间感到身躯狠狠一颤颤，他又确定性地追随着那女儿的名字，反复辨认着。
　　注意到叶承样子，廖哲修不解：“嗯？怎么了？”他当然也看到了“詹妮弗”几个字，于是他补充道，“这城市里叫詹妮弗库伯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你先别激动。”

　　“不，这个我很确定。”叶承摇头，“Jennifer·A·Cooper,我说觉得眼熟，是因为之前看薛恺提供的尸检报告，上面的签名。”
　　“库伯这个姓？”廖哲修还是半信半疑，“叶承，你要清楚，D城——”
　　“我知道库伯这个姓有多常见！”叶承难得地急躁起来，“就说是第六感的话，你愿意信我么？”

　　廖哲修皱眉认真地审视着叶承：“你是想告诉我DPD的法医詹妮弗是梅克斯精神病院詹森的女儿？”
　　叶承叹了口气，道：“就算她真是詹森女儿也确实不能说明什么，不过既然理查德提到詹森这个人，我想他这条线应该不会简单。”

　　“那么下面调查詹妮弗么？”廖哲修已经开始着手，“你给薛恺挂个电话，让他们那边也注意一下。”
　　点了点头，叶承直接给薛恺通了电话。
　　等了许久，薛恺才接起电话，声音中带了点叶承从未听过的疲惫和干涩：“叶承。”

　　“薛恺，我和廖哲修在调查梅克斯那边的事情。你的同事詹妮弗库伯可能是那边詹森医生的女儿。”
　　“是么。”薛恺那边的背景时不时传来警员焦急和苦恼的痛叫。
　　“我意思是你们留意一下詹妮弗，她可能和梅克斯那边的事情有牵连。”

　　等了一会儿见薛恺没应，叶承忍不住道：“薛恺，你听到了么。”
　　“听到了，不过我想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啊？”
　　“五号尸体已经出来了，我现在就站在詹妮弗旁边，只不过她现在是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