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C逍遥

61、60度

　　得到廖哲修汇报的信息时，薛恺坐在办公桌前，脑袋有些发木。
　　草草回复让廖哲修收手的消息，薛恺又抱着侥幸心理往艾登方向看了眼——果然，那个男人的位子上空无一人。

　　此刻他已经完全没心思办案了，艾登为什么会盯上佩妮这种事情薛恺完全摸不着头脑。
　　跟艾登搭档这么久，他不相信对方会因为一次约会不成功而成为变态跟踪狂，而此次跟踪目的地又跟挖心者案件联系如此紧密，薛恺不打算再等艾登主动找自己沟通。

　　直接给对方打了几通电话，一如既往无人接听，薛恺随后问遍了周遭同事，他们都表示完全没见到科萨。
　　于是守株待兔般在警局一直等到傍晚十分，当艾登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警厅门口时，薛恺二话没说，三步并作两步急至对方面前，直接扯着对方颇为凌乱的领带，连拖带拽地把艾登引进了侧廊。

　　“你特么去哪儿了？一整天不见人影？”薛恺语气中藏不住自己的挫败。
　　垂眸看着薛恺，艾登脸上似有疲惫，伸手抚开薛恺的手，讪讪道：“出去办了点事儿罢了。”
　　“办什么事？”薛恺问完又突然补充，“你要是敢说‘私事’，我发誓科萨，你——”

　　“跟领导吃了饭而已。”艾登伸手扯了扯领带，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看着薛恺。

　　闻言，薛恺一愣。

　　“联邦那边有人想挖我过去。”艾登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所以我才没说什么。”
　　“吃饭吃一整天？”薛恺直勾勾地观察着艾登脸色，他不敢相信对方这慌撒得这么浑然天成毫无羞耻，还他妈挺原创。
　　“是。”艾登像是面对考官般，机械式回应。

　　“什么时间？”

　　听到这儿，艾登视线闪到薛恺脸上，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耐烦：“我不在的时间都算。”
　　薛恺：“……”

　　现在，他可以确定艾登是在刻意隐瞒追踪佩妮的事情。
　　又或者，对方根本不是追踪佩妮，而是本身就和佩妮一样是……

　　急忙将脑海中的猜测晃出，薛恺垂了头，莫名感到胸口涌上一抹复杂情绪，这种情绪像是编织的漩涡，将他生吞进深不见底的海沟，任他挣扎在被苦涩和不信任扭缠起的海草群中，如何都不得脱身。

　　没再看艾登……甚至是不敢再看艾登，薛恺停顿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好，我明白了。”

　　“没事的话，我就过去了。”艾登这会儿像是想表现出轻松的样子，“有事叫我。”说完，他也没再审视薛恺的脸，大步迈向自己办公桌，很快坐定，再不抬头。
　　薛恺在侧廊里站了很久才回了自己办公桌。

　　期间，他心情复杂地整理着手头的新案件，脑子里却一直思考着艾登和挖心者案件间可能的关联。
　　正当他感到心下不祥的猜测越发鲜明起来时，不远处一个同事拿着一个封口矮玻璃瓶，一脸困惑地向薛恺走来。

　　直到他在薛恺面前站定，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薛恺也依然没注意到。

　　“薛警探？”那同事敲了敲薛恺桌面。

　　瞬间一惊，薛恺从朦胧状态恢复，一脸意外地看向那同事：“呃，嗯？什么事？”
　　“这个——”将那玻璃瓶放到薛恺面前，同事道，“好像是寄给你的。”
　　“寄给我的？”薛恺看了眼那玻璃瓶，里面像是某种加工过的肉馅。

　　不记得哪位亲朋好友要给自己寄肉制品，薛恺好奇地观察着那玻璃瓶，只得又确认性地抬头看了眼同事：“你确定？”
　　“嗯。”同事指了指那玻璃瓶道，“之前瓶盖上写着你的名字，所以我就直接拿过来了。”

　　“你从哪儿拿的？”
　　“快递那儿啊。”

　　薛恺观察着同僚那坚定不移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草草抛了句“谢了”便打发对方离开。
　　犹豫了一下，薛恺边猜是谁这么好心边拧开了瓶口，但瞬间迎接他的却不是肉香而是令人作呕的恶臭。

　　被那冲上的味道熏得差点将瓶子砸地上，薛恺还没来得及放手便看到瓶盖内侧一行明晃晃的信息：

　　The sinner.

　　瞬间，薛恺双眼大睁，整个人直接从桌前弹起，以至于椅子被狠狠撞击，后仰倒地，发出重重钝响。
　　周遭警员们立刻被吸引视线，众人看着一脸错愕的薛恺小心翼翼地将那玻璃瓶放上桌面，转身便朝艾登吼：“科萨！挖心者行动了，你去把詹妮弗他们叫来！”

　　闻言，先前还低着头的艾登瞬间向薛恺投来视线，冲他坚定地点了点头，便起身向后方小跑。
　　周遭不是专案组成员的警探们早就听说了挖心者案件的操蛋属性，纷纷上前来吃瓜参观。

　　薛恺垂头看着那玻璃瓶，但很快又发现了新线索——
　　那玻璃瓶口在接触氧气的瞬间便浮现出一行细小的英文，薛恺眯眼观察，快速下笔记下，完结时，他垂头念着那信息：

　　THE REAL EXECUTIONER SHOULD ALWAYS SHUDDER AT THE SIGHT OF GOD AND NEVER HAUGHTILY IMITATE HIM.

　　(真正的执行者应总是颤栗于神明之影，且永不傲慢模仿。)

　　心脏狠狠一揪，薛恺直起身体，忍不住苦笑出声。
　　神明……么？
　　看起来某个藏在暗处的家伙真的恼怒了呢。

　　立在一片七嘴八舌的嘈杂议论声中，薛恺安静等待局里专案组的成员们到达。
　　半小时后，众人已经就玻璃瓶事件展开了激烈讨论，即便案件已经不归属DPD管辖，但心系案件的众人还是阻止不了自己探案的惯性。

　　不出意料，经詹妮弗和几个法医检验，瓶子内的内容正是托马斯被搅碎成稀泥的生殖器。
　　再从凶手近乎傲慢而严厉的留言中，众人不难猜测琳达案件并非真凶所为，众侧写师表示凶手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警方轻信模仿者的不满，表达他自己行凶时所产生的“艺术”并非儿戏。

　　目前为止，案件发展几乎都和一号二号相似，然而唯一多出的线索除了增加的受害者外便是目的性的寄物人选以及警告话语。

　　“为什么会直接寄给薛警探呢？”因为定错嫌疑人而丢大人的汤姆森仍然想在后续“比赛”中扮回比分，“说明薛探和凶手有密切关系呢。”
　　薛恺并未做回应，只是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对面还隔着好几个人的艾登。

　　本以为对方会回避自己的眼神，但让薛恺意外的是，艾登此刻正用一种情绪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就仿佛他并不意外，就仿佛他……

　　心脏再次开始突突抗议起来，薛恺率先移开了眼神，望向杰尔米警司。
　　对方神色凝重，开始一条条询问薛恺一些关键性问题。
　　一条条回答，薛恺同时暗忖着事件可能的发展方向。

　　如果总是因为私人情绪而排除一些线索，那将造就最蠢的警探。
　　薛恺已经认清对艾登的心情，所以他更不能允许自己徇私。

　　如果艾登真跟案件核心有关联，甚至就是背后主谋，薛恺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将近一个小时后，杰尔米才暂时解散了专案组会议。

　　薛恺再寻艾登时，那个男人果然不见踪影。
　　知道和对方交涉几乎等于白费口舌，薛恺出了警局便一脸阴沉地坐车前往艾登家。

　　因为双方是搭档，交换过备用钥匙以备不时之需，于是薛恺掏钥匙开艾登房门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如果对方在家，刚好，他可以开门见山地跟对方对峙，大不了肉搏逼对方讲和那□□组织之间的关联；
　　如果对方不在家，那么他要尽力搜集艾登和那组织有关联的证据。

　　薛恺知道自己内心深处还带着对艾登执着的信任，即便真能找出指向艾登的不利证据，他大概也不愿相信。
　　但做警探也看过不少杀人狂魔，有些人戴着温良面具，直到东窗事发时周边的亲朋好友也无人相信那是他的恶行。

　　恶魔总是以最平易近人的嘴脸接近毫无防备的人群。

　　薛恺只祈祷自己克制不住爱上的男人和那样的阴暗面毫无瓜葛。

　　进入艾登家门时屋内漆黑一片，从冰冷的室内气息，他明白艾登不在。
　　他并没开灯，只是立在黑暗中静默站了一会儿，认真而仔细地嗅着独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
　　因为今夜的结果决定着艾登在他心目中的命运，他惧怕着那种变革，相当害怕。

　　迈入正厅后，薛恺平静了心绪，四处搜寻线索，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并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
　　正当他舒了口气甚至有笑意浮上面容时，他突然想起艾登曾暗示过自家书房里有暗门。

　　并不知道暗门的开启方式，薛恺重新回了艾登书房，一番探寻却并没结果。
　　正当他开始焦躁时，正门却忽的传来一阵开门声，愕然的薛恺左右观望了一下，立刻闪身躲到艾登书房的窗帘后。
　　他知道这种样子被发现后会有多可疑，但还是硬着头皮站了过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薛恺从窗帘缝隙中看到闪身进入的正是艾登。
　　对方丝毫没注意到书房灯光大亮，而是急匆匆地探向书桌上的墨水瓶，轻轻抬了抬。

　　随着一阵钝响，薛恺讶然看到艾登的书柜徐徐侧开，露出了另一房间。
　　慢慢睁大眼眸，薛恺还没来得及消化这震惊的信息，面色苍白的艾登已经急匆匆地进了暗门，还没几分钟的功夫，对方又闪身而出，重新抬了抬桌上不起眼的墨水瓶。
　　待书柜归位后，艾登大步流星地离开，很快，便响起正门关闭的声响。

　　保险起见，薛恺又在窗帘后站了将近十五分钟才慢慢出来。
　　照葫芦画瓢，他开了书柜后的暗门，带着一颗忐忑的心缓缓迈入。

　　在看到那暗房内的景象时，薛恺的心便沉入谷底——

　　只见四壁上贴满了整个案件的流程关系图，其中被图钉定住的照片和棉线七扭八拐，看得薛恺眼花缭乱，但最让他感到愕然的是，除了已经浮现的四名受害人照片，艾登墙壁上还有第五张照片——

　　佩妮。

　　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薛恺回忆着艾登近期的行踪以及对方撒谎也要隐瞒的对佩妮的跟踪，以及对方在这暗门中隐藏的一切……

　　双腿像是突然没了支撑，薛恺缓缓跪坐地面，喉咙眼干燥不已。
　　他在地上坐了将近十分钟，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艾登就在不久前才匆匆回来，如果对方就是最终的幕后策划，那么现在最有危险的人应该是……

　　“佩妮……”

　　呢喃着，薛恺忽的视线一凛，瞬间从地面爬起，飞步向正门抢去——如果艾登……不，不，要冷静，仅仅是一张关系板还不能给对方定罪。
　　额角满是冷汗，薛恺边加速边自言自语：“他也许只是在调查佩妮。”

　　——跟领导吃了饭而已。——

　　那句明晃晃的谎话不断戳刺着薛恺，他咬紧牙关，心下的怒意一点点积聚而起：“你这混蛋如果是无辜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调查什么……”
　　艾登的隐瞒打开了太多可能性，薛恺为自己有众多选项能考虑而感到懊恼与苦楚，他恨艾登将他按在这种位置上，他埋怨艾登给了他可以怀疑对方的机会。

　　奔跑中，薛恺渐渐明白过来一件事——

　　就算对方真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变态，且他有幸亲手枪杀对方，他对艾登的爱怕是也不能消减……
　　他开始恨这样的自己，更恨不告诉他实情的艾登。

　　在意识到艾登是凶手这种结局已经是其中一种可能性的情况下，薛恺的心剧烈疼痛着。

　　“佩妮……你一定要没事啊！”

　　抵达警局已经是半小时之后，当气喘吁吁的薛恺面色惨白地踏入正厅时，他从众人如见鬼魅般的表情上意识到某件恐怖的事情已经发生——

　　扯住一个同事领口，薛恺面无血色道：“喂，佩妮在哪儿！她没出事吧？！”
　　显然被薛恺的模样吓到，那同事踉跄了一下，语无伦次道：“佩，佩妮？佩妮……没事啊……”
　　鼻息还没稳定，薛恺却感到心下一块大石落下。

　　不过这种轻松的心情还没持续五秒，他便意识到还有另外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尤其是面前同事完全没有缓和的神情更是让他心下发毛。
　　瞅着那同僚干硬的面容，薛恺动了动喉结，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们赶来都是因为知道这件——”
　　“那么多废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詹妮弗……詹妮弗……她，她遇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