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C逍遥

6、5度

　　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表情从叶承诊室走出来的，薛恺钻入私车的时候只感到一股子根本没法屏蔽的窘迫感噬咬着神经。
　　告白的话在说出口时薛恺就后悔了，尤其是见到叶承极力掩饰那为难的表情，他更是恨不得时间能倒流。
　　回想着不到几分钟前的情形，薛恺坐在驾驶室，难耐地伸手覆上面颊，简直快要被自我嘲讽的情绪吞没。

　　他不确定今天自己搞这么一出，以后和叶承还如何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相处下去。
　　正感觉思绪剪不断理还乱，薛恺忽的听到手机一阵震动，他掏出来瞅了眼屏幕——搭档艾登。

　　艾登是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白人，外型出众，声线迷人，以欧美的审美来看大概是会在街上引起爆表回头率的男人。

　　薛恺忽的想到叶承在讨论之初猜测他倾心的对象是艾登，便忍不住感到一阵无奈，带着这种烦躁的心思，薛恺按下接听键：“喂。”
　　“Kay。”艾登每次叫他名字“恺”时都发不出“ai”的音，即便薛恺表示这名字发音和英文的“kite”前半截没什么区别，但那男人却始终没打算改口，于是最后索性用“Kay”来代替他的名字，“你在哪儿。”

　　皱着眉看了眼前方马路，薛恺道：“在朋友这儿办点事情。”
　　“案子有进展，你来局里一趟。”艾登的口吻十分正经。
　　“无名女尸的案子？”
　　“已经不是无名女尸了。”艾登道， “名字叫廖陶青，有些细节有点意思。”
　　“尸检报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
　　“尸检。”

　　薛恺暂时将叶承的事情埋在心底，他赶到警局时快下午五点，艾登正拿着报告在办公桌前比对着什么，薛恺大步走到对方身边，凑过去拍了下对方肩膀，开口：“有什么新情况？”

　　由于过于投入，艾登听到薛恺声音时肩膀微微一抖，在看到对方时，他朝身前的档案扬了扬下巴：“血检里说是有残留的‘花汀迷药’成分。”瞅了眼薛恺那阴郁的脸，艾登又补充，“你记得最近缉毒组在威尔士街区那边缴获的新型毒品么，街名就是这种‘花汀迷药’，可以让人有类似吸食大|麻后产生的短暂的精神麻痹感。”

　　“然后呢？”薛恺不认为如果仅仅是迷魂药的涉入会让艾登直接把自己召回警局，毕竟过去的案件中，也有不少受害人刚好是毒品使用者。
　　“‘花汀迷药’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迷药。”艾登道，“我想扩散区大概还没那么广，让缉毒组帮忙锁定一个范围，以那边为中心点调查这种迷药的传播途径，有可能会直接找到供应人，而这些供应人里说不定能牵出和受害人更多的信息，就能找到可以牵出凶手的人际关系。”

　　听到这儿，薛恺沉思了一阵，道：“你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但如果这凶手只是一时兴起行凶，受害人吸不吸毒就和凶手没有一点关系。”
　　“我最初也想过你的假设。”艾登道，“不过你看这里。”他指了指尸检报告中一部分叙述，“这儿说受害人的心脏和生殖器被挖除，手法近乎残暴。”

　　眯起眼，薛恺看着那行法医的陈述，再次陷入沉思。

　　“粗暴的手法很可能说明凶手进行器官切割时情绪很激动。”艾登道 ，“如果不是因为和受害人有某种关联，我想能激起怒火的可能性大概也不是很大。”
　　“这不一定。”喃喃着，薛恺道，“你怎么可能知道杀人凶手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受害人可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做了件冒犯他的事情就被杀。再者，连环杀手就可能对一些符合某种特征的陌生人下手。”

　　“连环杀手？”艾登道，“现在就祈祷他不是连环杀手吧。”朝自己桌面上垒起的一大摞报纸扬了扬下巴，他继续，“我在尸检出来之后就翻了以前手法比较残忍的凶杀，目前还没找到有类似手法的。就算你说的假设成立，那凶手也是初犯。”

　　伸手揉了揉发梢，薛恺道：“其他呢？案发现场有凶手留下的DNA么？”
　　摇头，艾登道：“没。所以我觉得这人就算是初犯，也绝对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

　　缓缓靠上艾登的办公桌沿，薛恺半坐在对方桌上，盯着那档案袋陷入沉思。
　　他视线在其他几份报告上扫了扫，再次皱起眉梢：“这女人有亲人？”顿了顿，他道，“自从发现她死亡，好像没有她的家人过来认领。”
　　“她父母双亡，有个哥哥住在这边。不过平时跟哥哥联系不紧密，所以没被通知到也是可能的。”艾登道。

　　“哥哥？”
　　“对。”艾登双手抱胸。
　　薛恺道：“你知道么，恶劣凶杀案的元凶，是血亲的可能性也不小。”
　　“可没有动机。”艾登道，“从调查上看，她跟她哥的关系应该不错，不存在杀戮的可能。”

　　从艾登桌前直起身，薛恺耸了耸肩，道：“反正不管怎样，有新线索了就去追追看。”
　　“你是打算去找这哥哥谈谈？”艾登询问。
　　“必须的。”薛恺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艾登垂眸在面前的资料上寻找了一番，开口：“廖……泽……市……你们中文的‘zh’和‘x’到底怎么发音……？”
　　笑了笑，薛恺道：“是廖哲修。‘zhe’‘xiu’。”
　　摇了摇头，艾登也调侃一笑：“我以后得跟你好好学学中文。”
　　薛恺耸肩：“愿意效劳。”说完，他又想起什么，“对了，我有个朋友是心理医生，他以前在‘赤色丽影’那个案子里帮忙做过侧写师，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让他过来帮忙看看这个案子。”

　　笑了笑，艾登点头：“可以，多个帮手总是好的，不过别让爱丽丝那个女人知道你请了别的侧写师，不然她得把你眼睛挖出来。”

　　**

　　次日傍晚。

　　叶承接到精神病院电话时还有些意外，毕竟他跟医院联系的唯一途径就是韩母，但他跟韩母确认过，对方并没有将他的私人电话泄露给医院的其他人。
　　电话里的接待人员要求他现在赶去医院一趟，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于是一路上怀着困惑的心情，叶承在抵达精神病院时，注意到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精神科大夫正站在先前跳崖男人的临时病室前，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莫名觉得医院的走廊里有种说不出的冷意，叶承将外衣的领口扯紧了些，随后双手顺入宽大的口袋，不动声色地攥着拳头取暖。

　　注意到叶承的出现，两个精神科的医生面色亮了亮，跟叶承礼貌地点了点头，走上前道：“请问，您是叶承医生么。”
　　点了点头，叶承脸上的不解依然没有消散：“不好意思，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么？”

　　“听说您已经连续来院里两次了。”其中一个医生盯着叶承道，“所以您是准备给廖先生办入院手续么？”说完，那医生朝先前跳崖男人的病房看了眼。

　　叶承正纳闷对方口中的“廖先生”是谁，但看着那医生的表情，他意识到那个跳崖的男人姓廖。
　　因为连着两天叶承都来看了这位“廖先生”，他意识到医生们可能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立刻开口解释：“哦，不，不是。我无权替他做这种决定，我个人是心理医生，他出事那天刚好在现场，纯粹是想帮他整理心情，如果能带他走出心理阴影自然是最好。”

　　听到这儿，两位医生困惑地对望了一眼，随后冲叶承道：“您说您无权替他决定？”
　　“是。”叶承补充，“廖先生不是我的正式病人，我只是纯粹想帮忙。”

　　“可廖先生现在没有其他的合法人可以帮他做入院的决定。”那医生盯着叶承，有些为难，“如果您不帮他办理手续，我们会以强制入院的流程替他办理手续，但如果日后廖先生以您和他之间的婚姻关系为由起诉医院，我想我们怕是没法承担这中间的后果。”

　　听着医生那段话，叶承在“婚姻关系”那句话上就卡住了。
　　他惊讶地盯着那白人唇角一张一合，在对方刚停口时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抱歉，等下。你刚才说‘婚姻关系’？”

　　“是。”医生很肯定地盯着叶承，“您跟廖先生的婚姻关系。”

　　叶承做了个夸张的皱眉动作：“呃，不好意思，我想你们是搞错了。我和这位‘廖先生’萍水相逢，不存在任何关系。”

　　这次换两位医生意外。
　　他们再次互望了一眼，似乎是非常确定道：“叶医生，您是不是搞错了？早上的时候因为无法确定廖先生的身份，我们准备向警局调查的时候，收到了您给我们发的信息啊。”

　　叶承：“？？？”

　　观察着叶承那一脸愕然，其中一位医生自白大褂中掏出个智能板开始在上面快速地操作，几十秒后，他调出了自己的邮件界面，将那封邮件内容展示给叶承。

　　视线落在那智能板上，叶承眯起眼读着那屏幕上邮件的信息和下面的附件，随后脸色一点点变黑。

　　“这是您和廖先生的签字，不是么。”医生指着最下方那行的名字道。

　　并没听清医生后面的话，此刻的叶承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