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C逍遥

54、53度

　　会议结束后，薛恺看了下时间，意识到已经快凌晨一点，整个会场的参与人员都已经被仔细排查过，暂时没发现可疑之处，于是在录入了场内各人的基本信息和指纹后，这充满惊险的万圣节晚会便草草收场。

　　薛恺和艾登离开会场时已经快凌晨两点，空旷的街道上冷风频频，薛恺下意识缩起肩膀，把大衣裹严实了些，顺便想跟艾登吐槽一下。
　　然而那个平日喜欢走在他身边的男人此刻时近时远地走在他正前面，刚巧是不容易说话的位置，每当薛恺尝试加快脚步，艾登便似乎有意地加快速度，总是保持那该死的一步距离。

　　努力了一会儿有些挫败和恼火的薛恺忍不住道：“喂，艾登。”
　　并没回应薛恺，艾登沉稳地迈着步。

　　重新禁声的薛恺憋着股闷气在艾登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本就不是个藏得住情绪的人，再加上根本不知道艾登到底怎么回事，薛恺一路上都倍感煎熬。

　　最终，在抵达两人平时常走的小巷时，艾登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薛恺淡然道：“挺晚了，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明天找你。”
　　眯眼看着艾登那被昏暗路灯映照得带着冷意的脸，薛恺忍不住道：“你还有事？”低头看了眼表，薛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快两点了——”明知道自己没立场问，薛恺还是忍不住道，“这个点了你能有什么事？刚在局里不也说了明天一起去排查么？”

　　艾登垂眸看着薛恺，似乎并没打算跟薛恺透露细节：“我个人的私事。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
　　说完，习惯性地拍了下薛恺肩膀，艾登转身就走。

　　总觉得从晚上两人那有些尴尬的独处开始艾登表现就不太正常，薛恺忍不住心下的担忧，直接上步扯住对方胳膊：“艾登，你——”
　　本想问句“你没事吧”，但以他对艾登的了解，这种问题问了也是白问，因为那个男人会一如既往那句“没事，别担心。”

　　顿在原地，薛恺后面那句话愣是没出口，最后只得像个木偶般傻傻地看着艾登，绞尽脑汁想着有营养的话。

　　胳膊还被拽着，艾登盯了会儿薛恺的脸，视线慢慢移动到对方一直没松的手上。
　　捕捉到艾登的眼神，薛恺愣了一下，随后迅速松开了手，挠了挠头，道：“有什么能帮忙的话就跟我说，毕竟是你搭档……”他支吾了一下，“有这资源就用么。”

　　“谢了，Kay。真的是私事。”艾登表情柔和了些，冲薛恺勾了勾唇便转身大步走开。
　　目送对方远去，薛恺虽然还想再问却也只是沉默着立在原地。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追问就有些没眼色了，毕竟是私事，且隐私在这个国度尤其受重视，薛恺也没打算用两人所谓的友情来难为对方。
　　直到艾登的身影消失在有些发雾的街道转角，薛恺才讪讪回身。

　　他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只是莫名觉得之前两人独处时艾登似乎误会了什么。
　　而这种事情无法拿到台面上讲，只能在暗地打手语的薛恺感到无比挫败。

　　不过如果艾登真留下来听他讲心情，薛恺也没那个自信能表达清楚，毕竟到目前为止，连他自己都没法给两人的关系下定义。

　　**

　　次日，担心了艾登一夜的薛恺顶着俩黑眼圈和艾登在警局碰面。
　　弓腰驼背端着咖啡，薛恺睁着一双死鱼眼看着一脸意外的艾登，清浅道：“早。”

　　即便知道前一天睡得晚，艾登也没料到薛恺会是这种颓丧状态：“没睡好？”
　　薛恺瞅了眼艾登，腹诽：应该是压根没睡。

　　烦躁得垂了眼，他发出一声模糊不堪的“嗯”，随后一屁股坐上了座椅。
　　艾登前一晚的行踪在他脑海折腾了一晚上，于床上滚来滚去的薛恺在看到东方鱼肚白时便泄气地起了床。

　　本来起床气就大的他压着火拖着疲惫的身躯早早来了局里。
　　看着艾登一如既往镇定自若的脸，他火气更大，却知道自己这种情绪就是无理取闹，于是干脆少看艾登，免得自己又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艾登自然是完全不清楚薛恺的心理行程，大方地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开始研究梅克斯精神病院的监控资料。

　　闭了眼，薛恺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工作。
　　视频中来来往往的模糊人影让薛恺很快就有些视觉疲劳，再加上前一晚根本没睡，他强撑着精神，边打哈欠边揉眼睛。

　　期间，他实在有些撑不住，视线一飘，无意间落在艾登那边，但令他意外的是，此刻那边桌后的人也目不转睛在盯着他。

　　双方视线的撞击瞬间让薛恺感觉犹如原|子|弹爆炸，那冲击波让他立刻清醒过来，触电般移开了眼。
　　视线落回屏幕后，薛恺才挫败地皱起眉——

　　他不清楚自己那像是躲避狩猎者的本能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光感觉朝向艾登的那部分|身躯依然承受着对方炽烈的视线，薛恺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喉结，做了一番思想准备后才重新扫过目光。

　　遗憾的是，艾登已经垂了眼，静若止水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情感的波纹。

　　微微叹了口气，薛恺径直靠上自己座椅椅背，身体缓缓下滑，伸手揉着发梢——

　　已经很久没这么心烦意乱的感觉了，有这种毛毛躁躁手足无措表现的自己简直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般让人……

　　薛恺定住了思绪。

　　情窦初开？
　　对谁？
　　艾登么？

　　这条疑问在脑海闪过的瞬间，那一夜两人激烈的拥吻和热情的肢体交缠画面便以排山倒海之势闯入思绪。
　　暗骂了一句，薛恺径直从办公桌前起身，看也没看艾登便向警局外大步迈去。
　　出去的路上，他直接给叶承拨了个电话。

　　那边接起时，薛恺一脸严肃地开门见山道：“叶承，托马斯那边的情况可能还需要你帮忙。”

　　显然被薛恺的冲力打得有点懵，叶承愣了一下才回道：“薛恺？早。你是说全名的事情？”
　　站上马路沿，薛恺盯着街边长椅上正熟睡的流浪汉，道：“不仅仅是那个，你可以旁敲侧击地在他心理session里面问问看他有没有去过精神病院这种地方。”

　　叶承的声音带了些为难色彩：“这种事情怕是不好问。”
　　薛恺：“不要有压力，尽可能靠近地套话吧。你是医生，这方面肯定比我强。”
　　“这么说，你们监控那边没进展？”

　　为难一笑，薛恺道：“监控排查需要时间，你那边，就当是备用路线。”
　　叶承声音坚定了些：“好，我尽量探探看。”

　　这话说完，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叶承正准备收线，薛恺却又叫住对方：“呃，对了叶承，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问题？”叶承不明所以，“案件相关？”
　　“不是。”薛恺说完这话，开始在马路沿颇显烦躁地徘徊起来。

　　“那是什么？”叶承有些好奇。

　　磨着后槽牙，薛恺沉默了半天，才道：“关于……艾登……”

　　对于薛恺那支吾其词的样子，叶承感到有些意外，他思索着对方和艾登可能发生的事，好奇道：“关于艾登的问题？是心态方面么？”
　　薛恺没有立刻回应，弄得叶承以为对方已经挂机：“薛恺？”
　　“叶承，抱歉，当我之前的话没说吧。”薛恺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坚定，“案件的事情比较重要，等抓到凶手再说这边的问题。”

　　“薛恺。”叶承却不以为意，“我想警探的心态对办案有多重要这种事情我就不用跟你赘述了，如果你觉得艾登压力太大，让他直接来找我也可以的，我陪他谈谈，然后——”
　　“不是的、”短促地否定了叶承，薛恺听上去有些烦躁，“跟那些都没关系——总之下次再说，你跟托马斯先约个时间，有进展了我们再联系。”

　　说完，薛恺直接收了线，望着手机桌面，兀自发呆。
　　他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因为个人情绪影响了办案进程。

　　伸手探上额角，薛恺盯着地面，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他暗下决心，绝不会再因为艾登的事情而偏轨。

　　**

　　叶承挂了薛恺电话后打算先通知廖哲修自己这边的进程。
　　然而正准备打个电话，手机却适时响起。

　　当他看清来电显示时，手忍不住微微一抖。
　　视线定格在“托马斯”的名字上，叶承让手机振动了五下才接起，他稳定着声音，尽量不想透露自己意外的情绪：“喂？”

　　“叶医生，你好。”

　　熟悉的声音响起，叶承微微捏紧了手机：“托马斯？你好。”
　　停顿了一下，托马斯道：“叶医生，之前琳达的事情我真的非常遗憾，其实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想再打扰你，只是我最近有些睡眠不好，琳达的离开给我个人造成不小冲击，我希望你能帮我走出这段阴影。”

　　没有丝毫废话，托马斯直切主题，叶承莫名觉得对方说“这段阴影”时声音中带着笑意。

　　托马斯打电话的时机让叶承有些心下发毛，就仿佛对方窃听了自己和薛恺的谈话般，让人不得不多想。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方这通电话打来也正省去了他主动找借口约对方出来的流程。

　　叶承斟酌二三，还是开口道：“没问题。那么你想预约什么时间来我诊室？”
　　托马斯倒是干脆：“不知道今天下午你有没有时间？”

　　甚至从对方的口吻中听出了某种急迫感，即便叶承正想空出当天下午的时间，被对方这么一堵，他也稍显无措：“呃，可以。下午三点钟，方便么？”
　　“可以可以。”托马斯隐隐的悦然愈发明显起来。

　　之后再无废话，托马斯简单道了谢便挂了电话。
　　望着那通电话记录，叶承沉思了一会儿，转手就给廖哲修拨了过去。

　　“哲修，下午三点的时候到我诊室来一趟。”
　　叶承这话落下，他听到廖哲修那边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后发出痛快一笑。
　　皱眉，叶承不解：“怎么了？笑什么？”
　　“喜欢你这么叫我，不行么。”

　　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先前叫了廖哲修什么的叶承反应了一下才想到自己本能地将廖哲修叫得异常亲昵。
　　瞬间感到有些羞赧，叶承张了张唇，但身为心理医生，他迅速调整了情绪，语气平和地继续先前的话题：“下午我和托马斯有个约诊，你有时间的话，就过来一下吧。”

　　廖哲修道：“你已经和托马斯约诊了？效率还挺高么。”
　　叶承道：“配合薛恺他们的工作，自然是越早越好。不过这种事情毕竟有灰色地带，我身为心理医生，出于对病人的保护，按理是不应该向警方透露任何消息的。”

　　廖哲修：“不管怎么样，你先看看吧，信息在你那里，如果真是嫌疑人，你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当然如果你觉得问题不大，那么向薛恺他们汇报的必要性也就不存在了。”
　　深深叹了口气，叶承点了点头，道：“总之，下午的时候来我这儿一下。”

　　“怎么，让我给你当保镖？”廖哲修调笑道。
　　叶承本想否决，但思考了一下自己想叫廖哲修来的目的，还真不排除对方的说法。

　　毕竟托马斯已经算是警方视野的嫌疑人，如果对方真要做什么，他自己一个人，胜算是相当低的。

　　“叶承？”廖哲修笑意收敛了些。
　　“你来吧。”叶承垂了眼，耳畔有些泛红，他现在十分庆幸廖哲修不在身边来目睹自己的表情，“你在的话，心里确实踏实点。”

　　这次换廖哲修沉默。
　　透着手机屏，叶承甚至能感到对方骤转的心情。

　　半晌，廖哲修才回应，语气温柔了不少：“只要你需要，我愿意一直在你身边。”
　　叶承：“……”

　　脑海闯入廖哲修此刻那温柔的眼神，叶承顿了许久，终究忍不住勾起唇角：“嗯。”

　　下午三点。
　　叶承坐在诊室桌前看着手机秒一点点跳至整点。

　　调整了一下午的schedule，叶承把时间全部留给了托马斯，他视线一直定在门上，在一片寂静中寻找托马斯的脚步声。
　　廖哲修在两点就到了叶承诊室，此刻正躺在休息室沙发上小憩，他向叶承表示如果托马斯率先走进诊室，他可以第一时间通知给叶承。

　　两人一直傻等到快四点，叶承才接到薛恺一通电话。

　　“叶承！你现在在你办公室么？”

　　对方语气相当急促，弄得叶承瞬间有些神经紧张。
　　他慢慢从办公桌前起身，道：“我在。薛恺，怎么了？”
　　“廖哲修也在你那边么？”
　　“在。”
　　“你俩现在立刻来警局一趟。”顿了顿薛恺道，“托马斯刚被逮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