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C逍遥

53、52度

　　会场内先前敏感的讨论再次变成了不安的骚动，由于大部分参会人都是警局内部警员，场面虽然有些混乱，但也不至于到没法控制的地步。
　　不少人匆匆卸去一身的装扮，瞬间便进入“战备”状态，开始了现场的调查和取证，其余人则颇为有序地从现场周边退开，留下相关调查人员来保护现场。

　　先前离去的薛恺和艾登也在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叶承能从他们并未遭殃的衣着判断两人几分钟前大概并未在会场。

　　“喂，什么情况？”薛恺震惊地看着浑身“浴血”的叶承和廖哲修，率先冲到叶承面前，下意识伸手按住他肩膀，左右检查，“受伤了？”说完，他又望向廖哲修，焦躁道，“都没事吧？”

　　就站在薛恺身后的艾登本想开口询问什么，但看到自己搭档刚赶来便先按住叶承肩膀的手，脸上闪过一丝迟疑，随后沉默下来，面色渐转阴沉。

　　面对薛恺的询问，叶承摇了摇头，除了对黏腻的发丝有些不满外，他突然有些感谢先前拉他们去变装的詹妮弗——至少，他和廖哲修自己的衣服并没遭殃。
　　得到叶承肯定，并未捕捉到先前艾登脸上的情绪，薛恺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转头冲艾登道：“现场那边大概需要——”

　　一句话未完，他发现艾登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困惑地皱着眉，薛恺视线像是下跳棋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试图定位艾登的位置。
　　几分钟后，从人群缝隙中看到艾登已经一脸严肃地蹲在众人围起的防护圈内，他草草跟叶承和廖哲修吩咐了两句便大步向艾登迈去。

　　抵达艾登身边，薛恺蹲下道：“这边线索怎——”
　　“之前在地铁站那边并没发现有标志，不过从这里的现场看——”艾登声线颇为阴冷地打断薛恺的话，表情看上去就像是某上级警官在向下属传话般官方，伸手指着地面上“The passenger”字样旁的细小形状，冲周围几个警员和法医道，“这次的办案手法和前两次略有不同。凶手在生殖器传递现场留下了标志性的痕迹，而非在发现尸体的第一现场。”

　　被艾登一堵，薛恺眯着眼想搞清楚对方情绪，但做警探这行，他们最拿手的就是扑克脸。
　　艾登尤其擅长这种技能。

　　费了一番力气，薛恺并没搞清楚艾登怎么想，只得略有所思地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三个以一定角度并在一起的三角形。
　　薛恺总觉得那图案十分熟悉，脑子里窜出个想法，不过他不敢确定自己的推测到底正不正确：“艾登，这图案你觉得眼熟么。”
　　并没出声回应，艾登重新望向那图案，似乎在尝试寻找薛恺口中的“熟悉性”。

　　几秒后，他眉梢微微舒缓了些，道：“你是说，五芒星？”
　　点头，薛恺道：“第一女尸和第二女尸旁边的标记就是五芒星的第一角和第二角。”伸手指了指那些三角间的角度，“你看，照这种趋势，很像是不是。”

　　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那标志，艾登道：“你是想暗示凶手在仿照那本□□书里的场景么？”
　　薛恺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说标志有些像，如果一定要做出这种决断性推测，证据怕是不够的。而且那天我们也讨论过你还记得么？如果凶手是仿照那个——”

　　“他杀戮的节奏就不会停下来。”艾登脸色阴暗道，“也就是说，还可能会有两具尸体。”
　　这种耸人听闻的话很快被周围几个警员反复讨论，包括以詹妮弗、佩妮为首的几个法医脸上也露出颇为复杂的神情。

　　注意到自己和艾登本算是私下的讨论传了开去，薛恺颇为尴尬地撞了下艾登肩膀：“这种事情还是有把握了再说，单猜测的话，估计很难服众。而且我们建立的推测桥跨越性实在是太大，想让他们立刻接受的话，大概不可能。”
　　转头瞥了薛恺一眼，艾登面无表情道：“那就召开一次专案组会议，把这次的3号女尸案发现场留下的痕迹与1号和2号的细节系统性|交叠研究。”

　　总觉得艾登在和自己对话时态度有些生硬，薛恺并没当面指出，只是迅速点了点头。
　　本想再说些什么来打碎两人间莫名拉起的屏障，但艾登却径直起了身，严肃地朝身边两个探员点了点头，随后看也没看薛恺一眼，便径直向里间办公区迈去。

　　**

　　叶承和廖哲修穿着被染得血红的万圣节衣物，站在人群外围向内张望。
　　本以为靠着律所调查员的身份可以混到最前沿查看现场，但尝试了几次，警员们却始终没有放叶承和廖哲修再靠近。

　　薛恺和艾登也不在视野内，叶承和廖哲修尝试联系他们，但没得到手机回应。
　　“走吧。”又在现场耗了半小时依然没有进场的希望后，廖哲修侧头冲叶承道，“干看着也不是办法，先把这身要命的衣服换掉再说。”伸手扯了扯那沾满鬼知道是什么染料的衣服，廖哲修叹了口气。

　　表示赞同，叶承跟着廖哲修回了先前的更衣间，却被告知警局封锁了所有房间及出口，且先前的试衣间也被暂停使用——所有人换下的衣服都要被检验。
　　两人虽然有些意外，但很快也表示理解。

　　案件的进程慢到让人肉疼，叶承和廖哲修虽然怀疑这种手段的效率性，但当下他们被凶手堵在迷宫里根本找不到出口，于是看到点亮光便怀疑那是出口的心情是可以被同情的。

　　被扣留的警员们大致明白案件的严重性，并没什么怨言便接受了来自法医的各项检验；但被警员带来参加晚会的外来人员很多便开始不满，不少人抱怨自己还有其他事要做，不能把整个晚上都耗在警局里。

　　忽视周遭闹腾的人群，叶承和廖哲修跟上已经逐渐排起准备参加检验的队伍，脸上的表情相当肃穆。
　　不过刚排队排到中段，两人便看到一个警员从人群中挤到队伍边，迷茫地搜索着一张张面孔，随后喊出他们的名字。

　　“有叫叶承和廖哲修的么？”

　　闻声，对视了一眼，叶承和廖哲修同时探头望向那警员，好奇地回应：“这儿。”

　　周遭不少人的视线迅速如利剑般插来，那警员径直走到他们面前，露出一抹友好的笑：“薛警探说让我来找你们过去。”
　　微微一笑，廖哲修稍微靠近叶承了些，用只有对方能听见的声音道：“你那朋友总算是没忘了我们。”
　　并没回应廖哲修，叶承视线笔直地落在那警员小哥后脑勺，乖乖地和廖哲修跟上。

　　承载着来自众人视线的压力，叶承和廖哲修走到警局内侧一间会议室，迎接他们的是满屋子表情严肃的警员们。

　　第一次参加这种内部会议，叶承和廖哲修还有些受宠若惊。
　　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叶承便从屋内围坐在会议桌边的众人脸上读出了数种表情——有人对他们露出欢迎的脸色，有人则对他们这俩“局外人”抱以审视和疑惑态度，还有人干脆挂着赤|裸裸的嘲讽脸，似乎完全排斥他们的到来。

　　保持了良好的职业素养，叶承并没介意投在他们身上夹杂千绪的目光，只是在整个屋内搜寻着薛恺和艾登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定位后，冲他们温和地笑了笑。
　　动作比平时稍显僵硬，薛恺和艾登只是回应地朝他点了点头，看上去相当客气。

　　能感觉到薛恺和艾登的行为十分收敛，叶承不用猜也知道这会议室里有不少他们的直属上司。

　　见两人已经到位，薛恺简单向其中一个看上去气场颇为强大的男人介绍了叶承和廖哲修的身份，并将两人卷入案件的前因后果阐述了一遍。
　　这番解释后，屋内先前还对叶承和廖哲修带有敌意的警员们稍稍卸下了防卫，以中立的态度重新面对他们。

　　“感谢叶医生和廖先生的参会。”被薛恺介绍为他们的警司杰尔米的男人客气地冲叶承和廖哲修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在会议桌边落座后，继续道，“之前我们已经进行过几个受害人现场关键线索的梳理，听薛警探的意思，你们应该也大致了解过整个流程了。”

　　叶承和廖哲修不一而同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废话就不多说了。”杰尔米转头朝站在门边的一个警探扬了扬下巴，似乎是示意对方做什么。
　　领命，那警探径直伸手关了整个会议室的灯，瞬间，房间最前方的墙壁被点亮，硕大的投影里，展示着几个案件里受害人的现场照片。

　　杰尔米拿着遥控器，一边解说一边变换着投影，丝毫没有被照片中的淋漓鲜血或者残缺的腹腔及胸腔影响。
　　叶承不想漏掉任何一丝细节，表情肃穆地听着对方分析，视线时不时落在不断变换的照片上，在心下默默做着关联。

　　照片的讲解以及警员的两轮头脑风暴几乎占据了一个小时，正当叶承意识到讨论重新拐入死胡同时，他微微上挑了下视线，在看到杰尔米无意间调出的一张精神病院内的监控照片时，忍不住多看了一下。

　　然而视野中的画面一闪而过，杰尔米已经关闭了投影，打算重开一轮讨论。

　　“呃，警司同志……”急切地伸了条胳膊，叶承冲杰尔米晃了下。
　　转头望见叶承，杰尔米面色一缓：“叶医生，你有什么见解么？”
　　“我——”视线重新落在墙壁上，叶承道，“可以麻烦你重新放一下投影么？”

　　听着对方的要求，不明所以的杰尔米重开了投影，在最后一张照片闪出来的瞬间，叶承径直从座位上起身，探头向那照片细细观望。
　　全会议室的人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叶承身上，接下来的几分钟，整个屋子如墓地般一片死寂。

　　终于，当叶承面孔被整个点亮时，众人听到他有些不稳的激动声音：“警司，我想，我知道那个监控里的人是谁。”
　　十几道视线瞬间扫向屏幕，搜索着叶承手指所对应的人到底是哪一个。
　　最终，定位了一张病房外一闪而过甚至是有些模糊的身影，众警员面面相觑。

　　“那个秃头的人？”杰尔米辨识着监控照片中看上去十分像路人甲的男人，眯起眼。
　　“对。”叶承点头的幅度也忍不住大了些，但他依然克制着声音，不想让自己听上去像个疯子。

　　“他怎么了？”杰尔米虽然抱着迟疑态度，但确实无法否认他眸中燃起的希望之火。

　　“这个人曾经来我这里做过心理咨询。”叶承深深吸了口气，“名字叫托马斯。”
　　杰尔米瞬间和会议室里几个警员交换了一个复杂视线，随后追问：“他和你的心理session里提到过案件相关的事情？”

　　听到这儿，叶承刚想张口，忽的微微一愣。
　　他意识到自己和托马斯的交流寥寥无几，而仅仅是因为自己在对方身边时感到阴森和莫名的不寒而栗，并不能将对方直接定义为潜在杀人犯——而对方碰巧出现在监控里也并不能代表对方就和案件有关联。

　　一想到托马斯，叶承又回忆起对方身上常用的古龙水味道——那种味道，他总觉得似乎在胖团身上闻见过。
　　但仅仅因为闻到了古龙水就怀疑一个人，仍然显得十分牵强。

　　肚子里堆积的无数话语在瞬间夭折，叶承严肃地望着那监控照片里的人，最终坦白地摇了摇头：“不，他并没向我直接坦白这方面的事情，只是刚才我很意外他会出现在萨默思的病房外罢了。”

　　杰尔米眸中的希望之火可悲地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了。

　　面色暗淡下来的他依然礼节性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叶承提供的想法：“好的叶医生。”

　　“其实，我在想——”廖哲修见谨慎的叶承没打算继续说下去，便直接将话头接上，“之前我们调查过监控，发现唯一对上的指纹属于梅克斯精神病院的病号萨默思，而追踪了几年的监控，我们发现萨默思根本不可能加害于3号受害人，因为萨默思现在还被关在梅克斯禁闭级别最高的禁闭室里。”

　　杰米尔转向廖哲修，挑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这期间有人接触过萨默思而盗用了他的指纹，也不是没可能的。”廖哲修伸手指着监控照片中托马斯一闪而过的脸，道，“那么曾经接触过萨默思病房甚至曾经路过他病房的人都可能有这种盗取他指纹的嫌疑。”

　　这话说完，众警员们陷入了一阵小声的讨论，杰尔米警司也沉吟着重新转向监控照片，微微皱起眉。

　　半晌，他转向叶承道：“叶医生，你知道这个托马斯的全名么？”
　　叶承：“我可以回去查查病人资料。”
　　杰尔米难得地勾了勾唇角：“那就麻烦你了。”言毕，他转头望向坐在角落的薛恺和艾登，道，“警探们，我相信你们之前已经排查过和萨默思有哪怕是零星关联的人物关系，今天开始，你们专门排查从萨默思病房前经过的‘路人’。”转头看了眼照片中的托马斯，杰尔米补充，“从这个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