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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6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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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承……这些天,真的谢了。”
被穿着病服的廖哲修紧紧抱着,叶承十分意外,他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探上廖哲修肩膀客气地拍了拍,道:“没事,应该的。”
“叶承。”廖哲修嗅着叶承颈项间的秋叶味,“你胆子挺大。”
叶承手臂已经收回了身侧,但廖哲修却依然没有松开他的意思,于是此刻变成了廖哲修单方面抱着他,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叶承不记得廖哲修什么时候开始改口直呼他姓名的,虽然算不上适应,但他也确实不抵触。
“是么。”和廖哲修胸口紧贴的部分有些不自在,叶承想表现出自己并没被此刻这种极度延长的拥抱时间困扰的样子,“我为什么胆子大?”
“你招惹一个精神病人。”廖哲修终于缓缓松开了叶承,但他双手却慢慢扳住叶承双肩,像个长辈般对比他大十岁的叶承道,“固执地跟他保持婚契。”
“你会希望我不这么做么?”看着廖哲修近在咫尺的脸,叶承几乎能听到自己有些凌乱的心跳,即便不想承认,但他知道自己正莫名地被对面的男人吸引着。
一种……致命的吸引。
“不。”廖哲修松开了叶承肩膀,“我希望你一直这么大胆下去。”
活了三十多年,叶承知道恋爱游戏是什么样的。
满嘴情话、欲擒故纵、玩暧昧、编织虚幻的未来,这些,都是最基本且最初级的伎俩。
在Gay圈混了不短时间,也在圈内的熊圈猴圈猪圈涉猎过不少男人,但他却从来没真正安稳下来。
廖哲修,一个颜值相当在线且青春健气的男人会对他感兴趣,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方认为对方自身有某种缺陷——那种叫“躁郁症”的缺陷。
叶承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相当普通的男人,即便有追求他的人,大概也会是跟他同龄且相较来说油腻很多的成熟男性。
他跟廖哲修不管是从形象还是生活认知上都有巨大的代沟,就如想把一颗褐色鸡蛋融入一堆雪色乒乓球中一样,区别大到让人尴尬的地步。
除了医患关系外,他想都没想和廖哲修发展起来的可能性。
面对廖哲修,叶承从未把对方想成什么“患有精神疾病”的不正常男性,对于一个心理医生来说,把患者定位几乎是一种本能,但面对廖哲修,他从未想过要把对方分类或在对方身上寻找“躁郁症”的典型特征。
眼前这个年轻气盛的男人只是个经历过生活重创的人,对方的过度亢奋或者过度抑郁对叶承来说就像是水火违反自然般交融起的一种特别的和谐。
廖哲修还在看着他。
叶承仔细观察着对方被自家门廊温柔的昏黄灯光勾勒的面颊——那是一种在冰原上燃烧的火焰。
只有和对方凑得十分近时,才能深切地感受到那抹藏在冰意中的暖人胸臆的热烈。
“我会的。”勾起唇,叶承回应着廖哲修的眼神,缓声道。
“你对你所有的病人都这样么?”廖哲修微微侧着头,面颊和灯光凑成的美好角度形成了鲜明的明暗对比。
“都哪样?”
廖哲修没回应,只是用那种隐藏着某种炽烈的视线盯着他。
垂了眼,叶承抿了抿唇,随后转身向自己家门口走去:“先进来吧,如果你有什么想细谈的,我们慢慢说。”
站在一侧,廖哲修脸上没有任何调侃或玩笑意味,只是静静地站着,直视着叶承。
开了门,叶承转身望向廖哲修,面露不解。
“为什么。”静静地看着叶承,廖哲修眉间开始积聚起一抹让叶承捉摸不透的痛苦阴云,但是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硬冷,几乎生生掩饰了一闪而过的脆弱。
安静地立着,叶承直视着廖哲修,等待对方下文。
“为什么选择救我?”廖哲修道,“你遇到过多少个像我这样的躁郁症?”
“……”
躁郁症么?
很多。
但是像你这样的?
只有你。
表情变得复杂了些,叶承注视着廖哲修没回应。
“这件事结束之后,你也会离开对吧。”严肃地,甚至语气带了些恐惧的,廖哲修看着叶承,缓缓道。
叶承面色渐渐转变了。
他忽的看到了那个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阴暗天际的自己。
那个曾经质疑着自己存在的意义,没有任何生的希望的自己。
是那么的恐惧着孤独,却又习惯着孤独,想要哭泣却又不知从何哭泣,空虚,无助,迷失,茫然,如行尸走肉般的自己。
努力地将自己的世界编织出一个完满又没有裂痕的样子,让外界的人觉察不到崩裂的内里,看不到那个丑陋,软弱,支离破碎的自己。
廖哲修无言地注视着他。
叶承忽的感到一抹冲击着心脏的刺痛感。
他看到了对面那个男人的恐惧。
恐惧着被现实抛弃,被所爱的人抛弃,被遗留在这个对他来说灰暗的世界。
——你遇到过多少个像我这样的躁郁症?
——我是不是跟他们一样,只是你平淡无奇的人生中可以放弃的一环?
——我是不是……没有存在的价值?
——我是不是……
叶承冲廖哲修微微一笑,随后他缓慢地走向对方,径直拉过对方的胳膊:“像你这么难缠的么?你是第一个。”
身后男人没有回应。
叶承径直将他拉入自己家门,随后缓缓地将门在身后关上。
被吸引到底是什么感觉?
具体定义么?
叶承无法说出口。
牵着廖哲修的手依然紧握着,叶承微微叹了口气。
背对着廖哲修,他望着自己漆黑一片的客厅,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冲对方道:“你想要职业性恋爱么?”
身后男人的声音平淡而稳然:“不想。”几秒后,他缓缓补充,“一点都不想。”
视线慢慢落在身前的地板上,叶承苦笑了一下,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恋爱?”
廖哲修并没直接回应叶承这句话,但是叶承感到对方将手腕从他掌心一点点抽出,随后反握住了他的手。
“叶承。”
“嗯。”
“如果一个病人打算追求你,你会接受么。”
“那要看,是谁。”叶承闭了眼。
这种安静中的悸动,吸引着他,就像是散发着致命香气的糖果,他只是一只探寻的蚂蚁,渺小的,笨拙地,克制不住地向那个方向奔跑而去。
话音落下,叶承感到自己的手掌被廖哲修握得更紧了些。
“跟我交往,叶医生。”廖哲修正经而严肃的声音在贴近叶承发顶的方向响起,“不是以医患关系,不是以婚契关系,只是叶承和廖哲修。只是我们俩。”
“恐惧会让你想拽住身边唯一的人。”垂着眼,叶承道,“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么。”
“是。”廖哲修道,“你会拒绝我么。”
“我们……认识不到半个月。”
“对。你会拒绝我么。”
“你还年轻,以后的路——”
“叶承。”扳着叶承的肩膀,廖哲修重复道,“你会拒绝我么。”
对上廖哲修的视线,叶承在抗拒着内心的冲动,但他感到理智的最后防线很快就会在对方的注视中崩溃。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这么被对方吸引?
他说不清楚,也不想说清楚。
“你会……拒绝我么。”廖哲修向叶承的面颊靠近了些,表情掺杂着希冀、担忧还有……一抹让叶承惊讶的炽烈。
“为什么选择我?”叶承透着自己那厚实的镜片看着廖哲修,学着对方的口吻道,“你对你所有的心理医生都这样么?”
“因为你——”廖哲修的视线落在了叶承唇上,“能看见真实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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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恺和艾登接到詹妮弗电话没多久便拐道去了检测中心。
两个男人抵达时,戴着实验手套的詹妮弗正一脸苦大仇深地注视着实验桌上的特殊物品。
薛恺和艾登定睛后注意到那生殖器并不是裸露在外,而是被一层松脂团厚厚地包裹住,像是琥珀般保存了起来。
跟詹妮弗草草打了个招呼,两个男人便迅速凑过去隔着那松脂观望着,注意到上面果然有黑色的“The unlucky”字样。
观察完透着死一般蜡黄色彩的生殖器,薛恺转头看了眼艾登,道:“你怎么看?”
皱眉分析着,艾登却没直接回应薛恺,只是望向詹妮弗道:“只有生殖器么?有没有心脏?”
摇头,詹妮弗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只有这个。”
薛恺研究了一会儿那松脂团,随后又向詹妮弗询问:“你收到的那个包裹外包装在哪里?”
“包裹外包装?”詹妮弗反应了一下,但是立刻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转身小跑着奔到门边,将一个不大的纸箱拿了过来。
薛恺立刻接过那纸箱,前后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却发现没有任何快递或者发件人的信息。
疑惑地看了眼詹妮弗,他道:“你收到包裹的时候就是这样?”
点了点头,詹妮弗道:“嗯。我就出去买了个饭,回来的时候这箱子就在这儿了。”
“你没看到什么人进出?”艾登询问。
詹妮弗径直转头指了指停尸间门口的监控:“如果你们需要,我已经调过监控了,现在就可以放给你们看。”
意识到这女人给他们省了不少时间,薛恺和艾登朝她投去赞许的目光后,便迈至她电脑前开始观看那监控录像。
盯着停尸间门口,薛恺道:“如果没有邮递信息,那凶手本人可能亲自来过这停尸间。”
“我觉得这凶手不会自己冒险。”艾登摇头,“他可能随便找个什么人让人家送进来。”
薛恺望着那监控录像,注意到在快下午两点的时候詹妮弗背着个有卡通猫图案的单肩包出了停尸间。
艾登看着她那个滑稽的包,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换个包吧姑娘,背这种包没人要的。”
詹妮弗在一侧羞赧地红了脸。
薛恺直翻白眼:“你特么的在注意哪里啊。”
艾登耸肩,挑衅一笑。
之后将近四十分钟,詹妮弗都没有回来,薛恺忍不住道:“你这买个饭这么长时间?”
詹妮弗脸色更红了,道:“那个饭店挺远的,而且旁边就是家时装店,我进去逛了一下就……”
“来了。”詹妮弗话音未落,艾登已经严肃出声。
薛恺立刻凝神,注意到一个抱着箱子,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的高瘦男人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之所以说对方步履蹒跚,是因为薛恺感觉此人似乎腿脚不灵便,走路有些跛,看上去像是膝盖绑了钉板般僵硬。
那男人把箱子放在了停尸间门口后便离开,薛恺他们又调用了检测中心外街道的监控,发现那男人拐入了一条小巷后便消失了踪影。
“穿成那个样子有些太刻意了。”艾登朝薛恺道,“你怎么看?”
“没错。”薛恺表示认同,“有些罪犯为了混淆视听,故意弄出一些肢体上的特征让警方辨认,可能自己本人并没有那方面的问题。”
“所以这个‘快递小哥’不是凶手找的替身?”詹妮弗在旁边插了个嘴,“那是凶手本人吗?”
“这个还不能确定。”薛恺望向她,“但如果只是找个普通人,让对方乔装打扮的话怎么都会引起对方注意。”
“所以凶手可能有同伙?不是随便在街上找的替身?”艾登想拓展。
深深吸了口气,薛恺反复回放着那一段男人在停尸间前的短暂影像,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他道:“不管怎样,先想办法找到这个高个子男人再说,不管他是乔装打扮还是本色出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