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C逍遥

13、12度

　　薛恺的话听上去十分轻松，但叶承知道对方紧张的时候会无意识地不断清嗓子。
　　也不想让薛恺为难，叶承知道自己当时给薛恺的答复是让对方给自己点时间，但感情这种事毕竟勉强不来，模棱两可的态度只会给对方造成持续伤害。

　　最终还是答应了薛恺的要求，叶承决定这次要跟对方说清楚自己的心情，不能让对方再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跟薛恺敲定了一处市中心附近的小吃街，叶承家都没回就直接拐道去了两人的会面点。

　　见面时，薛恺上身一件深棕色的皮夹克，下身牛仔裤休闲鞋，跟执勤时穿制服的对方比起来要显得放松很多。
　　薛恺平日在岗时喜欢把头发全数撸向后方并用发胶固定，额头上没有一丝碎发，看上去相当正经，但此刻的薛恺解除了一切工作上的状态，额角被自然垂落的发梢遮住，整个人看上去气质都十分不一样。

　　叶承跟薛恺见面后，严肃的面孔上也忍不住浮现了一抹清浅的笑意：“你总算是放过你的头发了。”
　　闻言，薛恺愣了愣，随后伸手揉了下头发，笑了笑：“出来急，没弄。”
　　“别。”叶承直白道，“现在这样挺好看。”

　　这话说完，叶承看着薛恺脸上露出的意外表情，立刻意识到这话有些暧昧。
　　出来见对方的目的本就是要消除自己过去可能传递的任何错误信息，叶承明白这句话很可能又把对方带偏，毕竟情感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通过细节体现，他很怕自己又传递了误导对方的信息。

　　于是立刻正了脸色，叶承又跟薛恺闲扯了几句后，两人转身并肩走在灯火通明的小吃街上。
　　心不在焉地嗅着来自各个摊铺的香气，两人心思各异。
　　最终，在一家馄钝馆坐下，两人点了餐后，面对面而望，一时稍显尴尬。

　　案子上的事情没什么进展，两人聊了两句便没了下文，生活上也都风平浪静，没什么可讨论的，至于这顿夜宵，两人都明白这只是一个维系两人今晚谈话的平台，并没什么实质上的意义。
　　于是愣是尬聊了几个话题后，两人终于陷入沉默。

　　叶承也不知为何，在薛恺跟自己告白前，两人明明有说不完的话，但此刻的两人却僵硬得像冻结的牙膏，挤都挤不出。
　　正捉摸着该用什么话题来结束这种烧人神经的沉默时，对面一直垂着头的薛恺忽的开口：“叶承。”

　　指尖一动，叶承抬眸望向对面薛恺，但注意到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又有些不自在地垂了眼，尽量保持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嗯？”

　　“你喜欢我么。”

　　没有任何前奏，甚至没有什么话题引入，薛恺直白的话轻缓地拨动叶承耳膜。
　　虽然有心理准备对方会把话题拐过来，但叶承没想到却是这么迎头而上的询问。

　　知道没法逃避，叶承这回抬了眼直直迎上薛恺的眸，表情温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歉意印染在眼眸中。
　　陷入爱恋的人都是极其敏感的人，叶承那一瞥立刻便让薛恺明白了他的心思。
　　也不需要再踅摸，薛恺跟叶承对视了大概有两秒，忽的自嘲了一笑，垂了眼：“嗯，我知道了。”

　　这话刚说完，服务员便上了两人的馄钝。

　　叶承隔着那腾腾热气看着对面薛恺，虚白的热意将对方的面容模糊了很多，叶承有一瞬错觉自己看到了薛恺眸中闪烁了泪光。
　　但很快，薛恺便埋头认真开始吃馄钝，后面再没发话。

　　拿着筷子的手都不知该如何动作，叶承就那么表情严肃地看着薛恺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那碗可怜的馄钝，先前一直屏蔽的酸意再次一点点爬上。
　　“喂。”看着那个一向干练爽快的男人一语不发的憋屈模样，叶承忍不住唤了一声。

　　薛恺仿佛没听到，很快便将整碗馄钝灌下了肚子。

　　“薛恺。”叶承依然没动筷子，只是表情凝然地看着对方。
　　“别担心我。”薛恺垂着脸，盯着还剩了些汤的碗，“没事的。”

　　叶承认真地看着对方，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他知道眼下这种情形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让对方好受些。

　　又沉默了一会儿，薛恺抬眼看了下叶承的碗，注意到对方那满满一碗馄钝一点都没动，于是忍不住将视线移到叶承脸上：“喂，怎么不吃？”
　　这回，叶承彻底看清了对方眸中含着的泪意。

　　几秒后，他无奈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还吃得下。”
　　闻声，叹笑一声，薛恺道：“失恋的是我，你干么吃不下。”
　　叶承：“你是我哥们儿，你难过伤心，我自然得陪在你身边。”
　　“别了。”薛恺垂着脸，伸手揉了揉发，“你还是别这样了。”

　　“别哪样？”叶承皱眉。
　　“别他妈的这么体贴！”薛恺咬牙用一种似是要发火似是很憋屈的口吻说完，又收敛了情绪，半晌后他才又挤出一句话，“你朋友失恋了，你不会想让他快点走出来么。”

　　叶承脸上爬过一抹苦涩。

　　“你说，如果我喜欢的这人是个渣多好。”薛恺笑着伸手探上额头，闭着眼喃喃着，“这样自己还能安慰一下自己。”
　　叶承看着薛恺，苦涩的脸上染了一抹无奈的笑：“确实。不接受你的，都特么是渣。”

　　薛恺闭着眼径直笑出声。

　　沉默了大概半分钟，他又道：“可偏偏他不是渣。”
　　叶承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叶承。”薛恺重新抬头。
　　“嗯。”
　　“给我点时间。”长长呼出一口气，薛恺道，“让我梳理一下心情。”
　　“你要多久都可以。”叶承道。

　　勾唇，薛恺点了点头：“谢了。”

　　叶承看着薛恺，给了对方一个温和的眼神。

　　“行了。”薛恺朝叶承的碗扬了扬下巴，“你再不吃我可就全吃了。”
　　叶承一笑，伸手准备拿筷子却不小心碰掉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

　　皱眉，叶承刚要躬身去捡，对面薛恺却已经率先弯了腰帮对方拿起了那公文包。
　　但将包放上桌面时，薛恺看着叶承包中露出的一张纸，视线微微一变。

　　叶承说了句谢本想继续夹馄钝，但看着对方渐转凛冽的视线，叶承垂眸，却正看到自己打印的那份和廖哲修的结婚协议露了半个身子出来。
　　还没来得及阻止，薛恺便顺手将那纸张拉了出来，皱眉看了眼最后两个人的签名。

　　看标题就知道这张纸上的大致内容，薛恺只读了两行，视线中的愕然便掩饰不住。
　　他望向叶承时，整个人的表情相当复杂：“这是、什么？”

　　叶承：“……”
　　在那个瞬间，叶承脑海闪过自己可能解释的所有内容。
　　但如果跟薛恺完全坦白，他知道他不可避免地要谈及恐吓邮件和发件人的事情，于是那一瞬间，缄口不言的叶承知道，自己整个人看上去一定是相当狼狈的。

　　果然，薛恺很快便曲解了叶承脸上的表情，忽的放了那文件，整个人重重地靠上椅背，一副颓败而懈怠的样子：“原来如此么。”
　　叶承：“……”
　　“你已经结婚了？”

　　“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叶承组织了半天语言发现自己最多只能给对方这样的解释。
　　“不。”薛恺却觉得像是丢了大人般，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挫败，“该我说对不起……我特么的……真是蠢到家了。”
　　“薛恺。”
　　“没，你不用解释。”他摇着头，随后径直把饭钱放在饭桌上，看也没看叶承，道，“案件有进展的话，我会再跟你联系。”这话说完，他终于又看了叶承一眼，但眸中满是痛苦，“添麻烦了。”

　　言毕，没等叶承回应，薛恺便大步流星地出了馄钝馆。

　　叶承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那一瞬间百感交集。

　　直到薛恺离开将近十分钟，他才回过神来，垂头看着已经不再冒热气的馄钝汤，莫名觉得手脚冰凉。
　　侧眸又看了眼桌上自己跟廖哲修的婚契，他一瞬不知道今晚这一出给他和薛恺之间的友谊造成了怎样的打击。

　　整个人的心脏像是被丢弃在墓地般沉重而没底。

　　他对薛恺虽然没有爱恋的情绪，但他也一直把对方当成自己在这边的一个精神支柱。

　　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叶承将那婚契抽出来，看着上面廖哲修的签名，久久没回神。

　　“要尽快把你妹妹的事情解决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