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3、那座山

　　第三章 那座山
　　何稷如临大敌，谈什么都行不能谈钱，谈钱翻脸，没得商量。
　　“破书生，还穷！啐！”黍离从挖好的衣服坑里跳出来，趴在何稷的肩膀上，嫌恶的吐了一口口水，“等着，我回家带点干粮。”
　　本来还纳闷这玩意儿是不是在‘呸’我？的何稷一听到‘干粮’两个字，眼睛放光，向着黍离飞出去的方向挥手大喊道：“多带点多带点，我不怕重！”
　　看着黍离小巧的身影消失在树荫中，何稷放下挥舞的手，转而抓抓后脑勺，自顾自的说：“不知道听到没有，接下来的日子就靠你的干粮了啊，耗子！”
　　早就已经飞走的褐褚见黍离离开了，从树丛中飞出来，绕着何稷转了几圈，稳稳的化成人形站在何稷面前。
　　大大大大大美人！何稷眼睛都看直了。一动不动的盯着人形的褐褚，完全忘了眼前这位美人就是刚刚那只浑身上下只有黑白灰的喜鹊。
　　书上写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大概就是这样样子吧，一颦一笑都是动人心弦。
　　褐褚手肘搭在何稷肩上，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轻轻抚摸何稷的额头，用似有还无的就着脸部的轮廓滑到脖子，又从他的喉结掠过，最后停留在他的胸口。
　　褐褚软了半个身子靠在何稷身上，暗褐色的眼珠略过一丝琉璃色，若有若无的偷瞄了他几眼，又翘起食指指着他的胸口，用风情无限的温柔声线轻声漫语的问：“我，美吗？”
　　何稷红了一张脸，点点头，喉结上下滑动，吞了吞口水。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美的美人，村里的村花算什么？连一根喜鹊毛都不配！我我我，我可还是处男，大美人你这么摸，我我我……大脑内无意识的就开始呈现大美人的欲拒还迎的娇羞样儿。
　　“你怕妖怪吗？”
　　妖怪？从小到大见过的多了去了，不怕。被美色迷的舌头打结的何稷愣是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褐褚又问：“你在这世间上，最怕什么？”温柔的话语激荡的何稷春心荡漾。
　　最怕的东西？大概就是……
　　褐褚的食指在何稷的胸口打圈，笑道：“原来是老鼠呀！”
　　何稷大惊，她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你刚刚说了呀。”褐褚拉起何稷的手，“你看看，这就是圣贤书养出来的手指，多嫩滑呀。你诱骗我家黍离跟你一起下山，要是有人欺负他让他不开心了，我就在天下选最毒的老鼠，一个一个的让他们咬你的指头，儿一个，这儿一个，这儿一个……一个指头挂一个，还有脚趾头，它们可是很喜欢啃人的脚趾头的！”明眸皓齿的褐褚一边拉着何稷的手，一边像欣赏春天的花儿一样的描述，又把手滑到何稷的腿间，“当然啦，还有这儿，他们肯定也！喜！欢！”
　　何稷看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褐褚用倾城倾城的容颜和天籁的嗓音平常的说出骇人听闻的事情，直接吓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神涣散的毫无生机。
　　何稷小时候有次睡到睡到半夜，觉得脚趾头疼，闭着眼睛伸手一摸，就在自己的脚上摸到一个毛乎乎的东西，睁开眼睛一看，一只老鼠抱着自己的脚趾头啃得正欢快。何稷当即就被吓尿了，是真的吓得动都不敢动直接尿了一床。后来又听说隔壁村有人耳朵、嘴巴都被耗子啃过，才想起村里老人家经常说，睡觉不擦干净嘴巴，耗子晚上就会把你当食物啃掉，简直是恐惧到无以复加的童年阴影。
　　听到褐褚在他耳边柔情无限的描述，他丰富的想象力就在脑子内无意识的想象自己全身上下挂着二十一只老鼠一直啃啃啃的惨状。要啃几年才能把自己啃死？想想就觉得小小稷无比疼！
　　忽而，褐褚眼波流转，化为原形，站在在风中石化的何稷肩膀上，褐褚温柔的声线在何稷脑海中呈现：“刚刚那就是我们俩之间的小秘密，黍离要是知道了，大概你的结局比刚刚惨。我们可是约定好了哦！”
　　“大美人，你能别用这么俏皮的威胁我吗？”何稷痛心疾首。
　　“你都敢猥亵我了，还怕我威胁？”褐褚一开口，就知有没有，何稷差点当场吓哭。
　　“大美人，我错了。”大美人会读心，自己还是乖乖的别犯浑。何稷耷拉了脑袋，毕竟不管是谁，才被那样调戏威胁之后，都不会有啥精神。
　　“我来了！”黍离的声音从天上而来。人形的他背着一小巧的白布袋子，跳到何稷面前。
　　衣食父母来了！有吃的啥都能忘的何稷乐呵呵的结果黍离背来的布袋子，打开一看，一张脸皱在了一起，伸手拿起一块黄焦焦的黍米饼，放在鼻子边闻闻，嗯，这是蜂蜜的味道：“小鼯鼠大爷，这是啥？”
　　“叫我黍离就行。”黍离从袋子里拿起一块黍米饼就开始啃，“这是黍米饼，可好吃了！我特地偷了，啊不对！是借了棕熊大叔的蜂蜜，和着黍米炒过的。目前我最喜欢的食物没有之一。”
　　啧啧啧，真是可怜，酿酒的黍米怎么就成最好吃的食物了？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可怜了，没想到这耗子比自己更可怜，赶明儿有钱了，我请你吃，嗯！吃馒头！对，吃馒头！肉这种东西吃了容易生病，还是自己吃吧。来自强者怜爱苍生普罗大众的心理让何稷觉得自己的形象陡然上升了好几个等次。
　　他拾掇拾掇，把那袋米饼系好袋子放在背篓了，背上。好沉……看起来不大一袋，怎么这么沉！揉揉黍离的脑袋，啧，没有它的耗子毛摸着舒服。说：“黍离，我们走吧！”
　　褐褚还是不放心，就像临行前的老母亲一样，忙嘱咐道：“黍离黍离，要是不开心了，被欺负了就赶快回来，我帮你报仇！有事就找喜鹊给我报信！”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就去几天，保证在沅湘回来之前就回来。”黍离蹦蹦跳跳的走在何稷前面，挥挥手大声的说道。
　　“你知道才怪！哼！”褐褚看到黍离远去的背影，气的直扑腾翅膀，郁闷的飞到老槐树的身边，站在老槐树的树枝上。
　　怒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黍离才不想去人间！看到你我就怒火中烧！气死我了！”
　　褐褚是真的气的不行，站在老槐树的树枝上跳上跳下的跺脚：“你这个老不死的，老牛吃嫩草、老树啃幼鸟的混蛋，以后你背痒的时候我不帮你找啄木鸟妹妹了！哼！”
　　越想越气，褐褚骂完老槐树扑腾就起飞了。老槐树心里委屈啊，见自家媳妇儿跑了，赶紧化作人形飞出去追人。随着磁性低沉又诚意满满的道歉声，老槐树消失在树荫的上空。
　　我的天呐，老槐树爷爷你这么帅，小伙伴们知道吗？树下的蒲公英和矮牵牛盯着一闪而过的人形老槐树，激动的差点因为导管筛管双双堵塞而亡！
　　下山的路上，何稷问道：“黍离，临行前喜鹊说什么了？”
　　“她说身上没毛还两条腿走路的动物都不是好东西，让我小心点！”黍离觉得下山的路空气特别的清新，路边的小动物特别的可爱，就连看到平时跟他抢吃的松鼠都觉得亲切起来。
　　“哼！她还不是两条腿儿走路。”何稷不服。自己明明没有诱拐无知善良的小动物，大美人干嘛威胁我。
　　黍离面对何稷倒退着走，一本正经的嫌弃加科普：“你是不是傻！褐褚它两条腿是蹦的不是走的。有没有文化。”
　　“她叫褐褚啊？”你们这茬的妖怪都这么有文化吗？我看其他妖怪不是叫阿花阿木就是按照自己是什么动物就这么给自己起名字了，都是什么柳琵琶山鸡九尾狐猫妖虎精的。
　　“对呀！”
　　“你为什么叫黍离？”厉害了，迷雾山的妖怪。何稷在内心大方爽快的着实夸奖了一番褐褚它们。然而何稷并不知道要是被褐褚知道他说它是妖怪，估计小小稷就没命了。
　　“因为黍米饼好吃。”
　　果然！何稷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可怜小动物，没吃过好东西。
　　黍离递给何稷一块黍米饼，问道：“你真的不吃黍米饼？真的好吃。”
　　何稷看黍离啃的这么香，接过黍米饼，试探性的放在嘴里咬。咬不动？舔舔，好甜！
　　是不是这块是坏的？何稷随手就扔了，说：“没尝出味儿来。重新拿一块来，刚那块是坏的，咬不动。”
　　看到何稷如此不爱惜粮食，黍离那叫一个痛心，这些可都是自己好不容易收集来的黍米和蜂蜜做的呀！那都是有血有泪有汗的粮食啊。黍离没好气的说：“哪儿有咬不动，是你牙口不好吧！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怎么和老鳄鱼一样咬不动东西！浪费粮食，小心遭天谴！”
　　咦，原来不是坏的，这么硬，泡水吃还差不多。何稷摇摇手：“算了，你自己吃吧。等下山了我再去买干粮。”
　　“你有钱买吃的？你不是说你穷嘛？”黍离问。人类果然喜欢骗人，之前还说不管我饭，说穷的！害的自己跑那么远回家扛吃的。
　　“我是没钱，可我会赚钱呀。”何稷半条胳膊搭在黍离肩膀上，和黍离并排走，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黍离身上，“哟！小耗子，厉害了，你还知道钱啊？”
　　“都说了不是耗子是小鼯鼠！”黍离不悦，这人是不是和金鲤鱼是亲戚，记性不好？
　　“我当然知道钱，书上有写，你们人用钱买东西。”
　　“哎呀，你还看书呢？”只知道耗子会打洞，还不知道原来耗子会看书的！何稷感觉自己这一趟上京赶考没白走，你看看，这才出家门，就见了这么大的世面，以后考不上又不会种地，说书也能养活自己了！
　　黍离摊手：“某天一觉睡醒，突然就想要看书，沅湘就上天入地的找了好多书回来。他又不喜欢我出去玩，我在家又没事干，就看书咯。”一想起沅湘要是知道自己偷跑出来玩，还下山玩的那种表情，黍离不觉得打了个颤。
　　“沅湘又是谁？”
　　“我哥。”
　　“哦！”也是，耗子一窝能生好多，兄弟姐妹肯定多。何稷心道。“黍离，还有多久才能下山啊。我走不动了。”
　　黍离鄙夷道：“废物书生！你半个身子挂在我身上呢，我还没说累，你累什么累！”
　　何稷辩解道：“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可不就是累嘛。”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我爹娘，把我养的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大小姐一样，可不就是体力不好，走两步就走不动了嘛。
　　黍离说：“我们已经出了迷雾山了。不信你回头看看！”
　　闻言，何稷站直挂在黍离身上的身子，转身向后看去。
　　身后的山如同村里老人说的那样，氤氲雾霭缭绕，在群山中若隐若现，宛如海市蜃楼。感觉离自己很远很远，可是自己明明刚刚还和黍离走在山里，难道真的是仙山？那自己包里的这个就是仙土？可得好好保护着，回家指不定能种出黄金来，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黍离，黍离，救我，救我！”吵闹的声音从何稷的背篓里传出。
　　黍离听到叫自己的名字，探头探脑的凑到何稷的背篓上，掀开盖住背篓的布，循着声音掏出一包被包裹的整整齐齐的泥土。
　　“你怎么把他们也带走了？”黍离拿着泥土问道。
　　在何稷佯装不知道的表情下，把泥土揉成团，扔回了迷雾山。
　　拍拍手，回头看看何稷。奇怪，这人怎么不受时间流逝的影响？山上一日，地上一年，他在山上逗留了大半天，下来怎么也应该过去大半年。就算模样上看不出来，可是却会因为受到时间流逝的影响，从出迷雾山就应该昏睡一段时间，他怎么没事人一样？
　　黍离看看田埂上才发的嫩苗，试探性的问道：“书生，你从家里出发走了多久了？出门的时候是什么季节？”
　　何稷想了想，指着脚边的嫩芽说：“我才离开家不到一天。嗯，出门的时候就是这个季节呀。我们家田里的苗苗也和这个一样，才长起来一点。问这个干嘛？”
　　“没啥，走，你说了帮我找村子的。快走。”黍离小跑在田边，说道。第一次走在人间的土地上，感觉除了比山里视野开阔，也没什么区别嘛。
　　“我什么时候说帮你的？你自己找！诶，你等等我！你这个破布袋好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