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4、於菟

　　第四章 於菟
　　小镇人声鼎沸，行人商者来往如织、络绎不绝。叫卖的小摊贩、客栈的店小二忙的不亦乐乎，掌柜的打算盘收银子眉开眼笑。姑娘们涂脂抹粉、婀娜多姿，买胭脂试唇脂赏玉石戴钗饰点花钿。酒旗迎风招摇，酒香弥漫深巷。
　　这边厢热热闹闹，那边厢等着你方唱罢我登场。眼看着门庭若市的依旧座无虚席，门可罗雀的还是无人问津。
　　黍离趴在一张缺了腿儿的破旧的桌子上，闻了闻，不知道这书生从哪儿刨出来的桌子，一股臭味，趴久了不知道会不会长虱子。跳两步，换个位置，趴在何稷放在桌上的书上。
　　百无聊耐的问：“书生，你这个赚钱的方法根本就是个坑，之前几个镇你能赚到钱完全是靠施舍！”傻不傻？就你这能赚钱？
　　“我爹娘说的，在路上没吃的，就摆个摊子给人写字画画赚钱，书生上京赶考都是这么做的。所以没给我路费……”何稷看着自己插在身边用竹子和捡来的破布做的招牌，‘代写书信’四个大字在风中摇曳，不由得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爹娘坑了。前几个镇确实是还没开始写，过路的人就扔下几文钱走了。现在这招牌挂了两天了，一个客人都没有，自己已经把价格从五文钱一次改到了一文钱一次了，可是还是一文钱都没赚到。已经吃凉水泡黍米饼吃了两天了，他感觉自己再这么吃下去，自己就要变成耗子了！
　　傻书生，还真是傻书生。黍离不理他，反正自己带的黍米饼还能吃好久好久，好无聊，去找块黍米饼来啃。黍离跳下桌子，跳进到背篓里，傻眼了。黍米饼呢？我带了那么多黍米饼，都够我吃一年了，咋就没了？连渣渣都不剩？
　　黍离扔掉布袋子，跳到何稷脖子上，张口就是狠狠的咬下去：“偷吃的死书生！你不是嫌弃黍米饼吗？你看，都被你吃光了！”
　　“呵呵，那个啥不好意思。这个没有吃的的时候，吃啥都香。”黍离虽然小巧，被咬一口还是疼的何稷‘哎哟’一声。但是听到黍离的控诉，又不好意思了。摆出一副良好的认错态度，又哄道，“你放心，等我赚了钱，我给你做很多很多黍米饼，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你赚得到屁的钱。黍离气的翻白眼，这下好了，自己也没吃的了。
　　“书生，有人来了。快招呼客人。”黍离见有人笑嘻嘻的走到他们这个简陋的小摊，赶紧提醒何稷。
　　何稷立马换上招牌如老鸨般的笑容：“大爷，要写书信吗？”
　　“你这耗子是野生的吧，怎么卖？”来人张口就问。唬的黍离连忙躲到何稷的衣服里，“哟，还挺有灵性！知道我要买你？”
　　何稷职业微笑的解释道：“大爷，我这儿是代写书信的，不卖肉类。”
　　来人满怀好意的劝导：“小伙子，做人何必这么认真呢。你看我们河梁镇，那是紧邻黄河，倚水而建，漕运发达。虽然说只是一个镇，地理位置、人口数量以及繁华程度可不比洛阳差。镇里最差的人家那也是三岁能识字五岁能作诗的，不是我吹，就算是我们这儿的孤魂野鬼妖魔精怪，不会附庸风雅吟诗作对一番，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河梁镇出来的。你在这儿代写书信，帮谁写啊？不如啊，把你这耗子卖给我吧。”
　　何稷依旧是笑的如沐春风，温润如玉的说“不卖，要写就写，不写，请滚！”
　　来人触了一鼻子灰，拂袖而去。
　　“不卖不卖！不识字还是瞎？这么大几个‘代写书信’看不见是不是！”在被第n个人问卖不卖耗子后，何稷忍无可忍的咆哮道，惹得周围的人都转头盯着他。他没事人一样的整整衣服，好似刚刚咆哮的另有其人一般，笑道，“各位，可需要代写书信？”
　　黍离颇受感动，自己还是很有眼光的，你看这书生就很好的嘛。穷的都没吃的了，也没打算卖了自己。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的黍离正期期艾艾的在何稷怀里蹭来蹭去，问道：“书生，你真的不会卖了我？”
　　“当然不能卖！”何稷毫不犹豫的义正言辞的答道，“卖了你，我去哪儿找一个会说话的耗子跟我一起上京，陪我说话解闷？”
　　妈的死书生。一把抹掉眼角感动的泪水，黍离伸出就是一爪子，在何稷胸前留下几条爪痕。
　　“哎哟我去，我有哪儿惹到你了！抓的好疼！”何稷一个哆嗦，决定今晚趁黍离睡着，可得好好给它修修指甲！突然一个想法从何稷脑子里一闪，他站起身来，拿起毛笔在砚台上蘸了下，拔起招牌，放在地上，洋洋洒洒的在‘代写书信’四个字旁边又写下了‘捉妖大师’四个大字。他满意的点点头，又把招牌顺着原来洞，插在地上。
　　黍离在他怀里看了个懵，问道：“书生，你还会捉妖？”
　　何稷说：“不会呀。”
　　黍离不解：“那你这个招牌几个意思？”
　　何稷放下毛笔，坐下：“我不会，你会呀。”
　　“谁告诉你我会捉妖的？”黍离大惊。
　　何稷说：“你不也是妖怪吗，捉妖和做妖听起来都差不多。”
　　差很多！谁说妖怪就一定会捉妖的，书生该不是读书读傻了吧。诶，不对，他说我是妖怪？黍离辩解：“谁说我是妖怪的，我不是妖怪！”
　　“你一个耗子，能化作人形，不是妖怪是什么？”
　　“信不信我咬死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不是耗子是小鼯鼠！而且我也不是妖怪，我是仙！”虽然离成为地仙就差一步了，可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即将成仙，绝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妖怪。黍离是真的想一口咬死这个傻书生，居然敢说自己是妖怪，省的被沅湘知道了，把这傻书生直接打的灰飞烟灭。
　　何稷一百万分的不信：“你是仙？骗人呢吧？哪儿有你这样的仙？”仙人不都是衣袂飘飘腾云驾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吗？有哪个正二八百的仙会被我一个凡人一脚踢飞的？
　　黍离点头，又怕何稷看不到自己在点头，威胁道：“骗你干嘛，骗你你又不给我吃的。我们山那是仙山，大家出生就自带仙缘，你看你之前不还听见你背篓里的泥土说话嘛。以后别说我是妖怪，不然我咬死你！”
　　这下轮到何稷傻眼了，我居然拐带了一只神仙下凡！是神仙诶！妈呀，说出去可比中状元还光耀门楣啊，赶明儿回家可得好好问问爹娘，我们家的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何稷问道：“褐褚也是仙？”
　　黍离答道：“嗯，她是地上的鹊仙。”褐褚那是正儿八经的鹊仙，正宗的地仙。
　　我的妈呀，现在的神仙都这么恶毒这么心狠手辣的吗？不是说神仙是心怀善念最体恤凡人的吗？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书真的白念了。何稷抬起头担忧的看着空空如也，偶尔几片祥云飘过的天空，心理发毛。神仙都是只手遮天，远在千里外，能知此刻事的，自己偷偷把黍离的黍米饼吃光了，褐褚会不会生气的跑来虐自己？以后可得好好对黍离，不然还指不定被怎么报复。本来是想找个解闷儿的，这下可好了，直接把自己的命放在碳炉上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何稷真是悔不当初。
　　“大师！大师！”
　　正当何稷正在盘算自己的未来要如何为奴为婢时，一声怯懦的妇人声音传到他的耳廓，把他从阴云密布的畅想中拉了回来。
　　一位岁不过桃李，身着锦缎挽了发髻的年轻妇夫人站在他的小摊子面前，干净的妆容点缀这这位夫人精致的面容上，看起来格外的好看。这夫人看起来有点局促，红着脸低着头不敢正面看向何稷，她搅了搅手绢，张了张口，还是没继续说话。
　　何稷看到有人来摊子面前就心有余悸，防备的说：“我们家耗子不卖！”
　　“啊？”年轻的夫人疑惑的皱眉，看到何稷胸前衣服里的黍离，扭捏的轻声说，“大师，我不是买，买耗子的。”
　　听到来人不是买耗子的，何稷才松了一口气。立马在拉长了的脸上放上和气的笑意，问道：“夫人可是要代写书信？”
　　年轻的夫人愣了一下，转动眼珠扫了一下何稷身边破竹竿上挂着的破布，摇摇头。
　　何稷依旧是和气的问道：“那有什么能帮夫人的？”
　　色迷心窍！黍离鄙视的啐了一口。
　　年轻夫人指着写着‘捉妖大师’四个大字的破布问：“大师，可会捉妖？”
　　“捉妖？”何稷扭头看看自己刚刚写好的招牌，才想起自己刚刚改行了，“会的，会的！”
　　年轻夫人看何稷迟钝的反应，略有不信，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前来询问，又不好意思转身就走，真是左右为难。
　　何稷见这夫人不太相信自己，赶忙说：“夫人你别看我一身书生打扮，那是为了用自己做饵，把藏在暗处的妖怪吸引出来。你看，妖精不都喜欢书生嘛。”
　　年轻夫人愣愣的点点头。
　　“而且夫人请看，我这只耗子，可是神耗子！”何稷又伸手把怀里的黍离拿出来，捏着黍离脑后的皮毛，把悬空的黍离与自己脑袋那么高，命令道：“耗子你把书递给我！”
　　四肢不着地的黍离在空中空划四肢，吱吱吱。
　　上次褐褚开启羽丝聆音给何稷传话，又在何稷的胸口施了法术，给予了何稷眷属。只要何稷在聚精会神在内心呼唤黍离或者褐褚，法术就能起作用，通过羽丝聆音传达给对方。
　　黍离是认识褐褚的法术的，原形的自己不好直接和何稷说话，便用熟悉的声音传达到何稷脑内响起：“滚，要疯自己去疯，别拉上我。而且我不是耗子！”
　　“配合下，有了钱给你买黍米饼！不然继续这么下去，我们俩都没吃的。”何稷盯着他，心想刚刚黍离的声音在脑袋响起的这个感觉和褐褚站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差不多，那么自己在心里说话他应该能听到。
　　黍离的声音在何稷脑内响起：“我九你二！”
　　果不出所料，黍离能听到，只是这耗子怕不是傻的吧，九二怎么分？
　　得逞的何稷在心里说：“成交！”
　　何稷把黍离放在桌上，黍离便听话的拿起放在桌上的书，递给何稷。
　　这么听话？看来黍离和褐褚不一样，他只能听到我想让他听见的声音，而褐褚是只要自己心里想的，她都能听到。下次碰到褐褚可要小心，别动歪心思，不然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何稷悄悄的摸着自己的心，一想起当时自己看着褐褚时候脑内的春宫，不由得心有余悸。
　　年轻夫人在一旁看着和耗子说话的何稷，本以为这是个疯子，没想到这耗子还真的听话的去拿书了。唬的她一愣一愣的，深深相信眼前这位落魄书生是真的捉妖大师。
　　二人转表演完毕，何稷问道：“不知夫人需要在下捉的是什么妖？”
　　“大师跟我来，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