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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那件事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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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那件事儿
天庭人人都道我何稷是不学无术、徒有九仙虚名、枉负九仙法力却空无修为的懦弱无能之辈。唯一一次展露修为是在仙府与大司命切磋。大司命的仙府平日不会有神仙敢靠近,而且那日的动静并不大,除了仙府内的少司命、花阴和仙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仙童?何稷突然想起每次去大司命仙府,总是会看到那张恭敬的笑着的仙童——茶语,他总是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大司命仙府的仙童那么多,偏偏只有茶语,那种违和的存在感最强烈。茶语的笑脸在何稷心中无限放大,变得让人毛骨悚然了。
何稷甩甩脑袋,想要将不好的想法抛诸脑后。不会的,大司命法力高强,一定能护的花阴周全,就算有一万个茶语也不足为道。
可是何稷不敢想,茶语不简单,是因为他背后的主人不简单。也不知大司命是否平日里有提防仙府的仙童,也不知玉皇是否知道大司命和花阴真正的关系。可大司命对花阴不一般这是众所周知的,万一玉皇铁了心思要动大司命,一定会用花阴做诱饵。
何稷叹了一口气,背靠在仙牢的混沌上,自言自语道:“丹初啊丹初,我知道你一直都有所图谋,只是你害我就算了,为何要将花阴扯进来?幸好幸好,西王母并不想与大司命撕破脸……褐褚,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过褐褚?哎……”
何稷拨了拨碎发,苦涩道:“我不过是自身难保的弃子一枚,哪儿还有这么多心思想这么多。天庭啊,就要如同这混沌一样,在浑浊中重新洗牌,重建规矩了,大概我是看不见了吧。”
“呵……堕入凡尘,世世书生,我说我是道士出身的事还真是没人当回事呢。堕为书生,还让我修道成仙?西王母脑子怕不是被玉皇给的甜枣乐坏了吧?我一个罪仙,哪有名山仙府敢收留?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何稷抬头看着天空的混沌,说:“快变天了,花阴,赶紧回家吧。”
蟠桃园桃叶蓁蓁,绿草如茵。阳光下,草木清香,微风习习。
丹初坐在蟠桃园的大石头上,目光呆滞的看着蟠桃园寂寥的大门,满脑子都是何稷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呵护,对自己的关心。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何稷为了受伤的自己满天庭卑微的求助……
何稷送自己的胭脂……
何稷带自己下凡间……
何稷带着自己和花阴胡闹……
……
一滴泪在丹初的眼眶里流转,数不尽的哀思在丹初内心汹涌澎湃,道不明的惆怅在丹初脑海里辗转起伏……
蟠桃园从未如此冷清,宛若凄风苦雨下被打的零落不堪的芭蕉与丁香,空结了雨中的哀愁,彷徨了小巷的寂寥,落寞了大海的苦闷……
“哎哟,这新晋的土地婆怎么在蟠桃园大门口坐着?”
“怎么?连执戟郎中的位置也想收入囊中嘛?”
“姐姐您这话说的,人家现在可是玉皇金口玉言亲封的正神!我算算看,是几品来的?一二三四五…哎呀…手指头都不够用了……”
“人家虽然是野草,但也是末等小仙,不是我等仙灵能妄言的。”
“万一人家去玉皇哪儿参我们一本,告我们一状,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姐妹们,你们说她现在是玉皇的仙还是咱们西王母的灵呐?”
“我看啊,是两面不是人!哈哈哈。”
“姐姐既这么会说话,不妨多说几句?”
“妹妹这是笑话姐姐呢!西王母可不认这卖主求荣之灵,玉皇啊,当然也不要这摇尾乞怜狗尾草呀!”
“可惜了那白白得了鹊仙封诰的鹤褚。”
“姐妹们知道吗?我是悄悄去天牢看了的,那鹤褚啊,啧啧啧……”
“怎么样?”
“身上的羽毛被自己生生拔下来做成了羽绳,不然你们以为那何稷是怎么从天河中爬上来的?普通的绳子不早被天河给打碎了?”
“咦……那不成了瘌痢头了?”
“可不是比瘌痢头还难看嘛,血肉模糊的,又被施以重刑。我去看的时候啊,都被折磨得不似人形奄奄一息了,嘴里还一直说‘何稷是冤枉的,何稷没有要逃跑。’,这一份骨气倒是让我刮不相看,佩服得紧。”
“惨是真的惨,而且还是被身边的人背叛的,鹤褚也是可怜……”
…………
来者不善,大抵是来看自己的笑话的。这些瑶池仙灵自诩是灵花仙草,向来是看不上自己这一株野草的。不管自己如何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不管自己能站的比她们都高,离西王母都近,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原身。在她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灵眼中,原身即是一切,即代表了一切。她们的高傲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
呵呵,真是可怜呢!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呵呵……
她们说的对,自己现在犹如丧家之犬,母家不肯收,新家也嫌弃。全天庭都知道自己是个养不熟温不热的货色,到最后,自己终究还是背叛了何稷。
想起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骗花阴盗蟠桃,化作何稷大闹冥府,杀鹤褚杀柚娘杀竹剪杀仙童。霖清宫相处了几百年的仙童,自己都能眼不眨心不跳的手起刀落,颠倒是非、欲加之罪、挑拨离间、暗度陈仓,什么祸事自己没做过?
可是面对何稷,自己始终是不敢直视他,不敢看向他。她怕,她怕在何稷眼中看到一丝的嫌恶,一丝的恶心,更或者是一丝的怜悯。
在仙灵们看来,丹初面对挑衅,却无动于衷,似乎现在并没有任何事物能挑起她的兴趣一般,那样的高傲、睥睨一切。叽叽喳喳没完没了说个不停的自己,更像是寻衅滋事的跳梁小丑,丑陋不堪。升为正仙,丹初就如同正仙一般无欲无求,心如止水了。
“轰隆隆……”
“这青天白日的,怎么打起雷来了?”
“是呀,奇怪?没听司雷使官说今日有雷雨呀?”
“算算日子,今日是清芷霖君受雷屑天击之罚的日子吧?!”
“哼!无胆鼠辈,听到雷声就逃之夭夭了。”
“主角都不在了,甚是无趣。姐妹们,打道回府吧。”
丹初听到雷声,便已经坐不住了。
等丹初赶到天刑监,雷声已过三响。天邢台四周站了稀稀疏疏来看热闹的仙官。
只见何稷的四肢被天锁锁在天邢台的四根柱子上,蜷缩的躺在刑台中,发梢微乱,发间依稀可见那白底绣竹叶的发带,那是自己日前亲自为他束上的。
何稷眼神略显迷离,身上仙缘已散,金身已毁,法力已无,余光瞥到着急赶来还未顺过气来的丹初,却并无嗔怒。
玉骨焦黑的落在刑台上,再无声息……
雷屑天击一共五层,层层递进,以上位九仙的法力金身仙缘,大抵能抵抗最弱的前两道雷击中的一道。
看这形式,应该是玉骨帮忙顶下了一道雷击,自己活得,竟不如在西王母宝库中吃灰多年的法器?丹初不由在心里对自己嗤之以鼻。
三击已过,何稷竟然还留有气息,看来何稷真实修为非常之不弱。
公子,丹初竟不知您修为如此了。
公子,原来您一直都提防着丹初。
公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您发现丹初的?
公子,既然发现丹初是细作,为何还对丹初这么好?
公子,丹初不配您的青睐。
“轰隆隆!”不同于前三道雷击,第四击雷击宛如积蓄了一整年的洪水,冲破了堤坝,奔涌而出。
何稷闭上眼睛,心道:大抵是在劫难逃了。
雷声降下,如期而至的疼痛与绝望并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何稷试探的睁开一只眼睛,只见眼前的花阴还是如常的笑意,玉坠碎成两半。
花阴轻轻伸出一只手,想要抚摸在何稷脸颊上,嘴角流出一丝鲜红来,声音沙哑:“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走。”
未及花阴的指尖触碰到何稷,花阴的身形化作光影,随着天邢台婉约的微风,消散在空气中。徒留了何稷扑空的手,独自在空中抚触刚刚还在那里,那毫无血色的脸庞。
何稷的大脑本能的拒绝接受这样的信息,迟疑半刻,似乎是拼尽了全身气力的大喊出:“花阴!!!!”
那呼唤响彻行云、哀怨惆怅。
何稷蜷缩的更厉害了,颤抖了全身,肩膀不住地抽搐,泪水已然打湿了鬓角。
“花阴花阴花阴……”何稷嘴里不住的重复了,除了这两个字,再也没有其他了……
眼光搜罗到刚刚赶来满脸错愕的沅湘,何稷忘却了身上的剧痛,强撑着站起身来,似乎是要冲下天邢台,却被四肢的天锁拉了一个踉跄。
何稷就这么趴在天邢台上,双眼瞪的溜圆,目眦欲裂,满身的暴戾,恶狠狠的冲着沅湘吼道:“大司命你在干什么?你是干什么吃的?你不是自诩本事极大吗,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啊!为什么……为什么让他跑出来?为什么让他到这儿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花阴,你明明答应我要好好的,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呜……”
何稷从开始的暴戾,慢慢变得哽咽抽泣起来,他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身体,蜷缩的更厉害了。
雷屑天击第五击已经在何稷头顶酝酿了,龙卷风一般的乌云密布,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在何稷头顶盘旋,似乎要将整个天邢台吞噬进去。
“花阴,等等我,我就来……”
巨响在何稷耳边毫不留情的敲打起来,不愧是雷屑天击的最后一击,你听听这声响,震耳欲聋!你看看这动静,云海翻腾!
“噔……”一颗玄玉做的发簪掉落在何稷跟前,碎成两半,瞬间化为光粉。
何稷闻声睁开眼,却未捕捉到任何东西,只愣愣的看着刚刚发簪掉落的地方,呆呆的,傻傻的。
任凭仙官将自己从天邢台上粗鲁的拉下来,剃了仙骨,抽了仙髓。
应该是很疼的吧?
你看,台下的看客们都皱起眉了。
你看,那仙女都侧过脸去了。
你看,那平日里门一般强壮的仙灵都用手挡着眼睛了。
呵!为何我却丝毫没有感觉?
哦……是了!
心都死了,哪里还知道疼痛呢?
怎么最该死的我不死呢?我要去找花阴呢!花阴最喜欢荡秋千了,我该去给他推秋千了。
…………
“书生!醒醒,书生!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山里冷,会着凉的。”
“书生,你怎么哭了?”
小憩的何稷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抬眸,便是这关切的熟悉的面孔。
何稷皱了眉,一把将黍离抱住,紧紧的抱住,那是失而复得的恐惧与喜悦。
“书……生……我……快……岔……气……了……呼……”
听着耳边黍离快断气的控诉,何稷才松了松手臂,不太情愿的放开黍离。
得到了自由的黍离赶紧逃离何稷的手臂范围,隔得老远一边捂着胸口喘气一边控诉:“死书生,谋杀亲夫呢!”
天邢台的雷声音犹在耳,化作光影的花阴烟消云散似乎就在瞬间,现在的何稷看着黍离,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幸福满怀,满脸的姨母笑,似乎真颗心都是蜜糖做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