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99、那件事儿

　　第九十九章 那件事儿
　　花阴在一旁听的忿忿不平，握紧了拳头想要说什么，被少司命一把抓住了，封了言语行动。只能干站在两位司命身后不知怎么办。
　　花阴怒目而下，似乎想要把丹初剖心剜腹。心道明明是你说书生的父母是书生的心结，要帮助书生逃离现在的险境，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书生的父母魂归大地。蟠桃园的蟠桃千年而花、千年而果，受日月精华、享仙气晶露，罪魄吃了便可以一了罪孽，魂归大地。明明是你让我去偷蟠桃分散天兵视线，再由你送去给书生父母的。还说你自己是西王母身边出来的，冥府不敢阻拦。为何现在言辞不一，将桩桩件件推的一干二净甚至颠倒是非？书生对你，明明这么好……
　　“呼……”丹初对花阴视而不见，忍着伤痛缓了缓，又说，“眼见仙君犯错，小仙于情于理自当劝诫。只是清芷霖君不仅不听，扬长而去，更着褐褚将小仙灭口，小仙哪里是清芷霖君亲封的鹊仙的对手？要不是被路过的灵鸟凤凰和精卫所救，恐怕早已葬身天河了。”
　　西王母蹙眉怒道：“清芷霖君未免太过目中无人！褐褚何在？”
　　灵鸟凤凰回答道：“回西王母，小仙见事情发展牵扯清芷霖君，不敢耽搁，便领了丹初前来觐见，精卫已将褐褚关押在仙牢，随时等候提审。”
　　种种供词大概穿插的事都是冲着自己而来，玉皇不好妄下定论，只说：“西王母不必动怒，稍待找到清芷霖君再定罪也无妨。”
　　话音刚落，便有天将来报：“上启玉皇，末将已在天河的尽头将清芷霖君捉拿。”
　　何稷被抓住的时候，正好才顺着褐褚留下的绳子爬上天河岸边，稍微把身上弄干了，东张西望的四处寻觅不见踪影的褐褚。
　　然而寻寻觅觅的何稷在前往捉拿他的天兵天将眼中，便成了贼眉鼠眼，环顾四周，伺机出逃的模样。
　　天河的尽头天空宛如夕阳西下后的晚霞，橙红橙红的，忽明忽暗，缓慢的河水波光粼粼，阵阵清风掀起河水的鱼腥味，凌乱了何稷发梢的发带。
　　那是，丹初亲手为他系上的。
　　何稷见了来人，看着延绵无尽的天河的尽头，叹了口气，收回挂在孤零零的天河边大树上的绳子，将手里的绳子挽起放在袖囊中，转身对着威武正气的天兵天将，一扫脸上的阴霾，笑着打趣道：“两位小哥怎么也来天河边散步？”
　　领头的天将一本正经的将捆仙绳拿在手里，丝毫没有询问的客气：“烦请清芷霖君随我等走一趟。”
　　何稷玩味儿的看着眼前正经过头的天将，想着这天将大概是在玉皇身边呆久了，连表情都不会做了。或许是上位神身边的侍从，就算是花儿也比其他仙宫的高贵，自然是目中无人了。何稷玩世不恭的一边将腰间的折扇拿出，一边问：“去哪儿？”
　　天将见何稷拿出折扇，防备的将捆仙绳握得更紧了，提防的死盯着何稷，铿锵有力的回答道：“凌霄殿！”
　　“哦……”何稷将折扇打开，置于胸前，笑的如春风化雨，“那就走着呗！”
　　何稷往前走了几步，感觉身后空落落的并没有谁跟上来，他转头看着天兵天将，疑惑的笑道：“两位怎么不走？是看风景看呆了？”转而又对着天边的晚霞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景色确实很美，下次叫上花阴和丹初，约上褐褚、纯狐、河鼓一起来郊游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何稷留恋的看了身后的绝望的景色，径直往前走去。

　　何稷端跪在凌霄宝殿下方，轻轻确认了大司命身后花阴的安危，收敛了温柔，又侧目看了一旁受伤后柔弱的丹初，一言不发，恭敬温顺。
　　玉皇上帝盯着何稷的头顶目不转睛，暂无言语。
　　凌霄殿内一时之间噤若寒蝉，宛若深秋的寂寥，落叶闻声。
　　好半晌，西王母沉不住气了，责问道：“何稷已然在下，玉皇却不加审问，这是为何？即便不为冥府事，本座也定要为丹初讨回公道！断然没有仙女出事，本座置若罔闻的道理。”
　　玉皇上帝依旧保持了紧盯何稷的姿势，回答道：“西王母稍安勿躁，朕，定然还君想要的公道。”
　　西王母抬了抬眼皮，不屑跃然而上，心道：本座倒是要看看这乱麻你这天君要如何善后？只是丹初果然不错，连何稷身边的竹剪、大司命身边的茶语都能收为己用。待事情了了，她也不能留了，只可惜了这样的人才，终究是温不热养不熟的。
　　玉皇的话不愠不热，听在何稷耳朵里，何稷便已经是了然了。自己，是弃子。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至今都是浑浑噩噩的，道听途说来的，也只是自己撺掇花阴偷蟠桃，自己又大闹冥府，释放罪魂，责令褐褚杀丹初灭口；又说花阴没有偷蟠桃；又有自己身边的竹剪作证……抽丝剥茧下来，总觉得事情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涉案人员除了褐褚被关押其他的都跪在凌霄殿，可是自己总觉得背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明里暗里操纵着什么，却又看不透。
　　哎……算了，父母已经魂归大地，花阴有大司命护着，看起来西王母也不想得罪大司命打算放过花阴，那么是不是只要自己肯俯首认罪，褐褚也好、霖清宫的仙童也罢，都能幸免了？可是，自己现在真的很惜命，想经常看到他的笑靥。
　　“今日天庭之事，不过是家事，登不了大雅之堂，还是二郎真君收付孙猴子之事为重。不过虽为小事，天庭也容不得含冤莫白，岂闻天庭也要如凡间一般六月飞雪不成？既冥府十殿阎王守不住区区冥府，责令紫薇大帝分身在北阴罗酆山下化身北阴酆都大帝，主管冥府；竹剪知情不报，明哲保身心存侥幸，责逐出仙籍不得转世，化为枯木，只世代为虫蚁所蛀；蟠桃园土地不明是非不辨事由冤罪于花阴，责令免除职务降为仙灵；丹初舍生取义，擢升为蟠桃园土地，自当好生料理蟠桃园；至于何稷，身为九仙，其身不正、其身不修、懒于修法、惰于求学以至做出这样的闹剧，责受雷屑天击、免除职务、降为散仙。”
　　玉皇的话一出，座下寂静的一片哗然。玉皇一不审问二不举证三不听自辩，直接宣判，在座的仙官们面面相觑，内心十万个为什么都不敢问出口。眼明心境的几位大抵知道这事山雨欲来了，都默不作声，更无人出声为何稷说上一句半句。
　　西王母蹙眉道：“玉皇道此事乃天庭家事，却也不可含冤莫白，自当公正明了。却，本座不以为然。”
　　玉皇上帝倒是饶有兴趣的问：“哦？不知西王母有何见解？”
　　西王母说：“本座一介女流，家中之事均是东王公做主，于天庭之事，自当玉皇做主，本作不敢多言。只是这丹初虽为何稷近身仙官，亦是本座所辖之仙女，丹初服侍何稷一向尽心尽力，最后却得到一个杀人灭口的结果，本座实在是为其忿忿不平，还请玉皇重罚何稷，以正视听。”
　　玉皇似乎是在护短一般的撩拨说：“以何稷平日里懒惰不曾求学的法术，要抗下雷屑天击已然不容易，又降为散仙，这样的责罚西王母还是不满意？”
　　西王母蔑视一眼跪在下方一动不动的何稷，淡淡道：“何稷不曾开罪于本座，只是作为旁观，本座心中不忿。他御下不严，薄情寡义，自当收回仙缘，堕入尘世，自为血缘，为妖魔啃噬；不若哪一世将仙缘降下，妖魔噬之即可飞升成仙；若他何稷有次机遇，能在凡间摒弃懒惰，修身修道，杀妖灭魔，造福一方，也可重登仙界，此为仙缘渡。不知玉皇意下如何？”
　　玉皇笑道：“西王母所言颇有道理，掌管仙府，自然要教会仙府仙童礼仪规矩。便将‘凡仙童犯错者，仙君罪加一等’写入天条，望各仙君引以为戒！何稷受雷屑天击后堕入尘世，做世世书生，历仙缘渡。”
　　花阴被定住了行动言语，只能惆怅的看着何稷被天兵架着下去了，却瞥见一直不发一言的何稷嘴角噙了一抹玩味儿的苦笑。被架着的何稷经过凌霄殿大门，还看到匆忙的顺风耳和千里眼前来上报二郎真君降服孙猴子的最新战况。

　　天庭极东的一片荒芜便是仙牢，外面看起来就是一片浩无边际的混沌，只有在混沌初期的地方，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立在哪儿，防止迷路的仙人误入进去。仙牢其实则是宛如蜂巢一般独立的牢房，只是被结界隔开了，互相无法感知对方的存在。
　　何稷站在仙牢里，伸出手摸着眼前的混沌，只身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却又无法脱离桎梏，宛如被画地为牢一般。
　　何稷看着远处的屏障，和之前的话痨模样判若两人，沉默、冷静、孤傲，他实在是有很多地方想不通透。比如为何玉皇丝毫不问罪，甚至不曾让自己辩解就直接定罪？比如明明丹初升做蟠桃园土地是明升暗贬，西王母却一言不提？比如为何玉皇会知道自己能承受得住雷屑天击？即便是自己拥有九仙的法力，没有九仙的修为也是不可能抵挡雷屑天击的。比如为何玉皇要设立北阴酆都大帝……
　　突然一个念头从何稷的脑海里闪过，他不觉得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如若一切事件的发生都在玉皇的意料之中，那么打一开始玉皇就知道花阴要去偷蟠桃，‘我’会去大闹冥府。至于这个‘我’，现在看来很明显应该是丹初化身的，也不知道是从西王母哪儿得到了什么灵药让十殿阎王都看不出她的真身来。
　　西王母只信任仙女仙娥，仙女中会捣药而且有本事将药送给西王母的只有纯狐，那么也就是说纯狐其实是站在玉皇这边的？不不不，纯狐似乎和所有的仙官都交好，一时之间甚至看不出她到底是哪一方的。不过不管是哪一方，这事儿应该和她脱不了干系。
　　那竹剪呢？竹剪的脏水泼了我、花阴、丹初一身，如果他是玉皇或者西王母的人，没必要多此一举把大司命扯进来，惹得自己一身膻。
　　竹剪本无大错，玉皇却毫不留情，似乎有点欲盖弥彰，而且当即就设立北阴酆都大帝，看来，竹剪应该和冥府有点关系。之前茶点被下了麟茭毒，看来应该是出自竹剪之手。只可惜竹剪背后那人太过心急，还在萌芽的权力之心就被玉皇打击的措手不及了，甚至冥府直接的管理权都完全掌控在玉皇手里了。冥府果然还是太嫩了。
　　也对，玉皇不愧是坐在权力顶端的神。西王母借机说我御下不严想要打击玉皇威信，没想到被玉皇反将一车，直接将御下不严写进天条，这样既彰显自己公正无私，又显示自己采纳谏言，无形中为自己挽回了不少口碑。
　　但是这雷屑天击的惩罚实在是让何稷纳闷。雷屑天击是上古最重的惩罚，自己也只在天辩台翻阅古书的时候看到过。雷屑天击一共有五击，威力层层递进，不同于一般的五雷轰顶，雷屑五击，受罚者不死不休。即便是自己九仙的修为和法力，也未必有把握能承受下来。玉皇却说要我受完雷屑天击便堕入凡尘，这是算准了我一定能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