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江同2013

4、开学了

　　林风阳上高中的前一晚，不知因为环境改变还是什么失眠了。
　　翻来覆去变换姿势，就是清醒得不行。被子是全新的，很松软；房间里也并不黑，墙上插着边霖买的那个宇航员小夜灯。
　　林风阳从小到大没有离开家人单独生活过，以前家里有保姆，有妈妈，奶奶有时还过来。在林涛那里毕竟也是亲叔叔家。如今独自和边霖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同居，于他还是有几分忐忑和陌生。
　　如果不是他，林风阳想，也许自己根本不会答应。林风阳顽固地相信第一印象，且难以改变。
　　林风阳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就被人安排好，可以挣扎的余地很小。他此刻只盼着能快点长大，好脱离某人的“控制”。至于边霖......
　　边霖？林风阳闭着眼睛想，他和别的大人怎么那么不一样呢。想像着一墙之隔的那个人是否已经睡了。他无端认为边霖没有睡，但不敢过去看。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林风阳被鸟鸣唤醒，打量陌生的环境，他躺着醒了会神。三中离边霖家不远，坐车只要四站路，骑自行车十分钟的路程，林风阳早就踩过点了，一点也不着急。
　　“早啊！”他刚趿上拖鞋去上洗手间，边霖已经系着围裙、元气满满地从厨房钻出来，还端着早餐。
　　林风阳记得林涛说的话，早餐在外面买着吃。他洗脸的时候，发觉肚子有点饿，出来也就没客气，把边霖给他准备的三明治、牛奶和水果全吃了。
　　“谢谢边~叔叔。”林风阳丢下这句话，心满意足地站起来。
　　“别谢我，就这一天，我平时睡得晚，不吃早餐，以后你还得在外面买。”
　　林风阳愣住，“哦”了一声。
　　“但是你不能不吃！长身体呢。”边霖说话的语气，全然一副长辈的口吻。
　　林风阳盯着他，一直看，边霖不由得回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脸洗干净了吧。
　　“书包呢？”边霖对林风阳还是有点不放心，临出门果然看出问题。
　　“我没书包。”林风阳回答。
　　眼看上学时间快到了，边霖也没空跟他纠缠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告诉他路上当心，就把人放了。
　　林风阳整个初三，就没用过书包。
　　新班级可净是些老熟人。以前一个初中的，这时就显出亲近了，凑在一起聊个没完，从明星八卦到同学绯闻。林风阳是外地来的，也没个认识的，就一个人坐在班级角落里发呆。
　　就在他神游的时候，一位大腹便便、穿着横条T恤的中年男人走进教室，林风阳坐正身子，一脸漠然。
　　喧闹的班级立刻鸦雀无声，男人威严地扫视台下，对上一双双警惕的双眼。他沉默片刻，朗然开口：“都是高中生了，还这么能吵？你们坐得对吗？自己该坐哪桌？”
　　同学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懵B，这位肯定是班主任、大名鼎鼎的朱宇先森了，关键怎么坐，他没说呀。
　　“门后边！”朱老师敲敲门，扔下一句话又走出班级。
　　老师一走，全班同学蜂拥挤到门前，一个个眼明腿快，迅速对座。
　　“快点吧，老师说五分钟后就回来。”有胆小的女生低声嘀咕。
　　林风阳一直没动，人散得差不多了，才起身走到前面找自己的名字。
　　然而没有看见。
　　全班五十余位同学，都各就各位了。林风阳看到班级里还有两个空位，就挑了个男同桌的坐了过去。
　　“我同桌不是你。”身旁传来的声音听起来颇不友好。
　　林风阳没扭头，也没说话。
　　“你不坐这！”语气变得更加恶劣了。
　　“我坐一会。”林风阳垂眼看着课桌上的美术大作，好像是漩涡鸣人。
　　林风阳虽然没动，眼角余光也瞟到身旁这位高大的同桌好似要站起来跟他武力对话。
　　“刘凯阳！”有个清脆的男声试图阻止他的莽撞。
　　林风阳正准备防御，刚才那位中年男人又走了进来，早有同学打开学校官网确认眼神，没错，他就是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朱宇。
　　“还有谁没找到自己座位？”朱宇严肃的目光巡视全班，消音效果惊人。
　　林风阳站起来，没有说话。
　　朱宇一看林风阳，立刻朝他朝手，林风阳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讲台。
　　“我跟大家介绍一下，林风阳同学是从L县转过来的，对咱们三中不了解，大家以后多团结他，一起......”
　　“噗！”朱宇嘴里刚冒出“L县”两个字，底下就爆出一声夸张的回应，听起来极刺耳。林风阳木着脸，不用看，就知道是从刘凯阳那里发出来的。
　　朱宇巴拉巴拉说了几句，就推着林风阳的肩，指点他坐另一张空位上。刘凯阳追光般地目送他坐下，林风阳坐定后回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你好！”林风阳刚坐下，同桌传来一声清甜的问候——是位漂亮的女生。
　　“繁华。”女同学落落大方。
　　“林风阳。”林风阳回话时，发现前桌的男生回头瞟了他两次。
　　朱老师讲了讲上高中的规矩，算是立威，接着就是发书、领校服和迷彩装，介绍教官，整体流程安排极快，十五分钟后，全体学生操场集合，开始军训。
　　“嗨！~认识一下，新同学。”林风阳正在翻书，前桌的男生第三次回头，这一次整个身子都扭了过来，还摆着小手。林风阳目光淡淡扫过去，随即挑了下眉——好清秀的一张脸。
　　“释然。”男生笑得极有诚意，把手伸过来。林风阳犹豫了一下，握了握，“林风阳。”
　　“我知道你叫什么，”释然的声音有些嫩，像还没变声。说话间抛给林风阳一个微笑，“军训时站一起哦！”
　　林风阳未置可否，释然继续自来熟地跟他聊天，“给你介绍下咱班同学，李度，班长，你知道吧？”
　　班长？林风阳暗自嘀咕，班委都敲定了？顺着释然的目光，他看到一个穿着一身蓝色阿迪运动装的青葱少年。
　　“那位.......”释然低声指着左前方正和前桌高谈阔论的男生说，“他叫刘凯阳，足球踢得厉害，参加过省里的夏令营，国二运动员。”
　　林风阳瞟过去，看了两秒钟，目光迅速转向释然，对他说：“谢了。”
　　释然看着他，笑得含蓄，好像还有话说，可终于转过头去。
　　林风阳正要继续看书，释然忽然又回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以后不懂的尽管问我，我......”
　　“你是八卦中转站！”人群中不知谁插了这么一句。
　　“滚！”释然剜了一眼不知死活的家伙，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军训都大同小异，教官在林风阳眼中，都是些没趣的家伙，还好中午的太阳已经不算太毒。站完军姿，全体新生兽散直赴食堂。
　　林风阳不知道那么多人都什么时候办的饭卡，总之他没有，正琢磨该去哪个窗口，李度走过来，“林风阳，走吧，先用我的。”
　　李度长得阳光，性格也开朗。这样的人物，自然没理由拒绝，林风阳跟着他一起去点餐。
　　“哦，你不是回民吧？”两人端着餐盘快走到餐桌了，李度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林风阳摇摇头，李度放了心，“学校一共有三个餐厅，三餐厅是回民餐厅，二餐厅有小厨房，可以点小灶。饭卡在左边门旁那个办公室里办。”
　　林风阳“嗯”了一声，李度看看他，又说：“我们之前报道过一次，统一办理的，你可能没来。”
　　“谢谢你，”林风阳觉得餐厅的饭还不算难吃。
　　李度爽快地说：“客气！以后都在一个班级，谁跟谁呀！”
　　林风阳一听，冲李度笑了笑。
　　两人吃完饭往回走，树下班级领地已经站满了同学，李度突然指着繁华说：“你同桌是我们以前初中的校花，长得漂亮吧？”
　　林风阳扭头看看他，说：“你喜欢她吧？”
　　李度一脸惊讶：“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什么眼神啊？”
　　林风阳笑着，“校草来了吗？”
　　李度一听，指着自己胸襟说：“我呀，就是我！”
　　林风阳但笑不语，李度急忙申辩：“这不是我自夸，女生认证的好吧。”
　　“别急，”林风阳目光扫到人堆里的释然，“我又没说你不帅。”
　　李度得意地吹吹前刘海，快乐地说：“刘凯阳也算是吧，女粉丝不少，但他没我人缘好。”
　　“嗯！”林风阳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没褪。
　　“哎，其实你也挺帅的啊，就是......”李度欲言又止。
　　“个矮嘛。”林风阳目光转向李度。
　　李度微笑看着他，友好地说：“估计你是后发力型。”
　　“你多高啊？”林风阳打量李度。
　　“1米78，你呢？”
　　“173”林风阳直言不讳。
　　李度笑笑，搭肩搂住新朋友，拍了拍，以示安慰。
　　林风阳低头舔了下嘴唇，又抬头望望刺目的阳光。三中、释然、李度，那些忧伤的过往，好像慢慢被新生活取代了。
　　下午的军训，除了练队列、喊口号，又加入了齐步走，一大堆半大姑娘小子，穿着迷彩服，走得东倒西歪，气得教官直骂，不停加大处罚力度。然而也并非都是乏味的重复，休息时各班级拉歌，看教官比武，也挺有意思的。
　　林风阳不负嘱托，和释然挨在一起，主要两人个子差不多。释然这一下午很兴奋，像个快乐的麻雀，顶着小红脸不住和林风阳说悄悄话，大多数时间林风阳默默地听，偶尔回一句，看起来已经成了投缘的新朋友了。
　　林风阳发现，尽管才是开学第一天，还是在军训期间，男女同学已经开始互相悄悄打量，甚至有人偷偷讨要喜欢异性的微信，这倒让林风阳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临放学，教官带大家到宿舍学习内务整理，之后发还手机，就全体解散了。
　　林风阳这时才有一种小鸟出笼的感觉，他扑打扑打身上的灰土，迎着微阴下来的天空，准备坐公交回家。还没出校门，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阵碎步声，林风阳转头一看，是释然。
　　“刚才有个重要问题忘了问你。”释然一脸期待，脚步跟得急。
　　“你说。”林风阳顿住脚步。
　　释然看着林风阳，似乎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把问题抛出来。
　　“你有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