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末后，怪物对我一见钟情》春风无邪

8、第 8 章

　　# 008

　　窗外的天光晃在宁幻眼睛上，他轻轻睁开眼，愣了一下才清醒过来，脑子里立即灌进了昨晚的梦。

　　——为什么又梦到这种东西！

　　宁幻倏地坐起来用力敲头，他活了26年都没连续做过这种梦，准确的说除了青春期觉醒那会儿，他从来没做过这种梦。

　　——为什么！

　　宁幻双手捂脸，想不通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难道是因为之前的黑雾给他留下了阴影？所以梦到的不是谢惟廷，就是怪物触手——

　　他猛地瞪起了眼，手从脸上放下来，回想昨晚的梦，虽然梦中还是没有看清，但他梦中的对象真的是大怪物！

　　宁幻又用力地敲了敲头，小猫钻到了他怀里，用小爪子拍了拍他的手，像是在告诉他别打自己。

　　“喵？”

　　看着疑惑的小猫，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决定忘掉做过的梦，倏地下床去，准备借村子里的水洗漱。

　　咚！

　　楼板上面又突然一声重响，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叫声。

　　“啊——”

　　宁幻往头顶看了一眼，声音还没停，传遍了整个村子，矮老头带着其他人冲进来，直接往楼上跑去。

　　他把扒在他腿上的小猫摘下来放在了柜子上，也跟上了楼。

　　房子里几乎没有什么装修，楼梯间都是水泥墙，宁幻走出楼梯间的一瞬，撕心裂肺的叫声震耳欲聋。

　　“啊啊啊——”

　　里面的窗户全都被柜子、木板封住了，只有缝隙里漏进来的一点光线，模模糊糊照出一条很粗的铁链，锁着昨晚的小怪物。

　　小怪物不停拽着脚上的铁链，想把腿拽出来，可是它的力量不够，怎么也撼动不了铁链，于是就开始撕扯着自己的皮肉，那只脚已经不成样子，伤口流出黑色的液体。小怪物却像是有某种瘾症般，没有知觉，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喊叫。

　　“啊啊啊啊——”

　　矮老头以为小怪物昨天一起烧了，震惊地问小鹏奶奶，“你怎么这么糊涂！又弄回来了。”

　　小鹏奶奶站在小怪物够不到的位置，突然跪下去痛哭起来，“小鹏，小鹏！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小怪物转头朝老人呲牙，倏地又转回刚才的方向叫喊。

　　宁幻奇怪小怪物为什么只朝着一个方向叫，而且怪物能够变成黑色黏物，小怪物只要变成黑色黏物就能从铁链中出来，但小怪物似乎并不会。

　　他猛然眼睛一亮，小怪物应该一直被关在这里，肯定也被铁链锁着，不然村里的老人不可能没事。
　　昨天小怪物突然逃出去，很可能就是变成了黑色黏物，但小怪物现在又不会了。

　　那么，有没有可能变成人被变成怪物后，怪物的智商一定程度等同于之前的人？
　　变成小怪物的黑色黏物只有小鹏一个人，所以小怪物不只性格，声音都复制了小鹏，智商也只如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一瞬间之间，宁幻产生了怀疑，小怪物还可以算是小鹏吗？

　　“老太婆，你这作孽！这不是小鹏了！就算是，它这样子你看得下去嘛！”

　　矮老头看不下去，对小鹏奶奶骂过去，小鹏奶奶看了看小怪物，像是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力气，连哭声都停了，只是不停地抽搐肩膀。

　　矮老头最后说：“烧了吧。”
　　小鹏奶奶愣愣地抬起眼，好半晌才有了反应，“烧吧。”

　　矮老头立即带头去找来一床被子，裹住小怪物捆起来，抬到了昨天烧怪物的地方。

　　宁幻跟着一起下去，村子中间已经只剩下一堆黑灰像一座小山一样。

　　——怪物真的能被火烧死？

　　矮老头把小怪物扔在黑灰前面，点起了火把，可要去点的时候又犹豫了。转头看向其他人，没有人愿意接。

　　“我点。”

　　小鹏奶奶上前接过了火把，走到了小怪物前面。
　　小怪物的脑袋从被子里面伸出来，仿佛真的是小男孩一样发出声音，“奶奶，奶奶——”

　　老人扭过头，把火点在被子上，火很快就烧起来，小怪物不停地发出嚎叫。

　　“啊啊啊——奶奶——光电飞侠变身！我不吃青菜！——我不上学！我要光电飞侠！”

　　小鹏奶奶不敢去看，不停地抹着眼泪。

　　最后，所有一切化成黑灰，她站在黑灰前面喃喃地说：“那天，我和小鹏去城里找他妈，但是他妈不肯见小鹏，我们坐车回来的时候，突然出来了好多怪物。我用衣服裹着小鹏逃下车藏在水沟里，躲过了怪物。
　　可是，我出来时发现衣服里的小鹏变成了怪物的样子，可是他还是会说话，还是小鹏的声音！我、我、我怎么能不要他！”

　　老人们都动容地叹气，一人上前扶起她说：“小鹏奶奶，都这样了，也没办法了。”
　　小鹏奶奶却突然崩溃，“小鹏他命苦啊！他爸出事没了，他妈也不要他了，他才几岁啊！怎么死的不是我啊！”

　　顿时所有人都沉默下去，在这个荒山野岭的小村里，唯一被留下的只有一群老人和一个孩子，他们像是被这个时代抛弃在这里，却仍然没有躲过怪物。

　　宁幻站在最后看着前面的一排老人，不知道这些老人一辈子在坚守什么，只是这一刻大概他们所有的念想，都毁灭在了怪物的阴影下。

　　他默默回去房间收拾好东西，带上小猫，把车骑出来。

　　老人们看到他要走，都朝他围过来，矮老头在前面拦住他说：“小兄弟，你这就要走了？”

　　宁幻腿撑着车回答，“嗯。”

　　矮老头突然想起来，“你知道路吗？”

　　宁幻才想起他昨天说是迷路了，尴尬地一笑，他其实真不知道怎么走出山。

　　“你等等。”

　　矮老头抓着摩托车，像是怕他跑了般，回头对其他人使眼色。
　　其他人都纷纷回了各自家，片刻拧着大包小包的吃的过来。

　　宁幻拒绝地说：“不用了，我有吃的。”
　　“现在谁嫌吃的多了！”矮老头说着把所有东西都塞成了一包，往他怀里塞，“你出了村子往东边走，看到有块大石的路口，往那条路下去就能到山下了。”

　　宁幻看着老人们，笑着说：“我知道了。如果下次再有怪物来，你们躲到很深的地窖里，不要出气，怪物见不到人会离开的。”

　　矮老头笑起来，“我们都是快死的人了，没有怪物也活不了几年，放心吧！”

　　宁幻没有再多说什么，启动车子，老人们终于把路让开，他骑着车开出了村子，在到了村口时把矮老头塞给他的东西扔到了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矮老头立即追去，“小兄弟，你放下来干什么，带上啊！”
　　后面的小鹏奶奶也追过来，拧了一袋东西喊：“小兄弟，你的吃的忘带了。”

　　宁幻背对着村子挥了挥手，“你们留着吃吧。”

　　矮老头明白宁幻是有意留给他们的，对着远去的背影喊：“小兄弟，一路平安，一定要活下去！”

　　宁幻没有回答，直到摩托车开远到看不见了，才往村子回去。

　　矮老头看到村子中间怪物的焦灰，“这堆灰还是要清理了，挡路。”
　　一人问他，“怎么弄？挖个坑埋了吗？”

　　好像可以。

　　他们当即决定把怪物挖坑埋了。

　　怪物太大，烧成灰也还有一大堆，他们挖好坑又找来两辆推车交替运。

　　才动第一车时，矮老头一边铲一边说：“赵老头也只能和这怪物一起埋了，不知道他在那边会不会骂我们。”
　　一人回：“骂就骂了，反正我们也听不到。”

　　矮老头笑起来，“说得也——”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铁锹才铲进焦灰里一半就铲不动了。他奇怪地刨了刨焦灰，登时惊恐地瞪起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

　　焦灰竟然只有表面一层，下面是一大堆黑色的液体，就和昨天花白老头被溶化成的一样，里面好像还有无数的虫子在蠕动。

　　两人连忙扔了铁锹往后退。

　　这时，焦灰里的黑色液体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瞬间就立起来，表面如同被煮沸般不停冒泡膨胀，眨眼胀成了怪物的轮廓。

　　嘭！

　　巨大的翅膀展开发出一声重响，怪物又活过来了。

　　宁幻已经骑到了矮老头说的大石头路口，由于摩托车剩下的油不多，正好是下坡，他大胆地放了空档下山，一路像坠崖一样开到了山下，终于看到了一个叫义平的小镇。

　　这个镇比捡到摩托车的镇子还要小，不在地震带，但房屋还是被破坏得很严重。

　　整个镇子一片死寂，摩托车开过去带起满地的垃圾，宁幻举眼眺了一圈，镇上没有加油站，最可能找到汽油的就是别的车。
　　他绕着路骑了地圈，能看到的都是三轮车，电瓶车，最后终于在镇上的小学操场边，发现了一辆汽车。

　　校门早就坏了，他把车骑到轿车旁熄火下去检查，轿车的车头被砸得变形了，像是突然有什么撞过来，车上的人急忙弃车逃走，车门没锁，车上还插着钥匙。

　　好像他找车都运气不错，连忙钻进车里拧了下钥匙，“咔咔”两声后车子启动，油表显示油还是满的。

　　——看来运气是真不错。

　　他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一根软管和一个油壶，用来从车里把油接出来。

　　等油壶接满的时间，他不禁抬头往四周看，镇上多半一个人也不剩了，但可能还有怪物。

　　“老师老师，有人在干坏事。”
　　“老师老师，有人干坏事！”

　　两个小学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宁幻警觉地站起身，果然如他所想，操场对面有两只怪物一蹦一跳朝他们过来。

　　宁幻看油壶还没接满，不想被两只怪物破坏唯一的油，立即往车前跑去。

　　这两只怪物长得像是双胞胎，不是长得一样，而是恶心的方向十分一致，仿佛从一批碎尸堆里捡来碎尸缝合的，看不出来究竟像个什么。

　　宁幻目光在操场转了一圈，看到了一个不知怎么丢在操场的篮球。他冲过去捡起来，朝着教学楼的方向一脚踢去。

　　“老师，我们要上体育课！”
　　“老师我要打篮球！”

　　怪物果然被篮球吸引了注意，转去追篮球了。

　　从人变成的怪物，多少会保留“人”原本的性格，就像小怪物一样，这个保留的部分与溶成怪物的人本身相似度有关。

　　比如说怪物是原来就是不同的人融合成的，男女老少不同性格，那么这个怪物可能就没啥性格，因为相互抵消。
　　但是如果溶成这个怪物的原本都是相似的群体，比如说小学生，那么这个怪物多半就和小学生一样。

　　加上他最新的发现，怪物的智商，或者说思维模式，也会和小学生相似。

　　宁幻离教学楼比较近，先一步跑过去捡回了篮球，对着怪物挑衅地拍了两下篮球，“想要吗？来拿。”

　　两只比轿车还大的怪物果然像被抢了玩具的小学生吵闹起来。

　　“那是我的，不许拿！”
　　“还给我，不然我告诉老师。”

　　宁幻没有理会，拍着篮球往楼梯上去，怪物马上就朝他追来。

　　“抓住他，抓住他！”
　　“我要打烂你的头！打烂你的头！”

　　教学楼一共有5层，宁幻爬上了顶层，停在楼梯口不停地拍球，吸引两只怪物追上来。

　　怪物像是很喜欢这种“游戏”，争先恐后往上爬，身体过于庞大，两边的墙壁都被撞出了大坑。

　　等到怪物也爬上来，他转向教室的方向。
　　油应该已经装得差不多了，只要困住两只怪物几分钟，就能加好油离开这里。

　　宁幻是这么想的，他拍着球引怪物跟他进了一间教室，里面还正常地摆着桌椅，书桌上还有翻开的书，学生离开前应该还在上课。

　　怪物就像两辆推土机，一路踩坏了大片桌椅，追向宁幻。

　　“还给我！是我的！”
　　“老师老师，有人抢我东西！”

　　宁幻到了窗前往外看去，楼后是一片低矮的旧楼房，两只怪物掉下去应该能被埋上好一会儿，够他加满油离开了。

　　他拍了拍篮球，对两只怪物喊，“想要？”

　　两只怪物明显地想要，直扑向他手里的篮球。
　　看着怪物过来时，他直接把篮球往早就没玻璃的窗外扔去，“去捡！”

　　两只怪物撞开桌椅，眼看着要从撞开窗户的墙去追篮球。

　　然而，窗外顿时一漆黑，像瞬间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挡住。
　　接着，一条触手从窗外伸到他面前，展开后露出了宁幻刚扔出去的篮球。

　　宁幻顿时一头问号，往窗外看去，虽然看不清全貌，但确定是大怪物。

　　一早醒来没有见到大怪物，他下意识以为大怪物走了，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大怪物就是跟着他，并且可以隐身，让他看不见也感觉不到。

　　所以大怪物为什么要跟着他？他猛然又想起了昨晚的梦，有些恼羞成怒。

　　“嘿嘿。”

　　大怪物把篮球轻轻地往进他手里，他毫不犹豫又把篮球扔出去。
　　他已经快要气死了，眼看两只怪物就要追着篮球坠楼，把他的诱饵捡回来干什么！

　　两只怪物看到篮球回到宁幻手里，又抛出了窗外，一左一右转身，还是朝篮球追去。

　　“还给我！”
　　“是我的！”

　　可是大怪物又把篮球捡回来，塞进宁幻手里。

　　——这玩意儿到底要干什么！

　　宁幻气得连对大怪物的恐惧都气没了，他把篮球又扔出窗外，不信那傻玩意还要给他捡回来。

　　事实证明那就是个“傻玩意”，一眨眼触手就又把篮球捡回来，还对他“嘿嘿”。

　　宁幻不想再去理解大怪物，捡了一根刚被两只怪物撞坏的桌腿，在触手把篮球递给他时，毫不犹豫把坚硬的钢管刺进触手。

　　卟——

　　他感觉刺中的什么，又感觉没什么也没刺中，钢管还能在触手中间“搅”动。

　　大怪物的触手没有受伤，没有收回去，也不没有还击他，轻轻摆动，像是在和他“玩”。

　　宁幻瞬间仿佛理解了大怪物的意思，又感觉更加无法理解了。

　　大怪物难道以为他在和那两只怪物玩，还企图想要加入？

　　——这种事可能吗？

　　宁幻下意识看向窗外堵住视线的黑影，试探地问：“你能听懂我说话？”
　　大怪物的触手摆了摆，往他身上蹭了一下，好像真的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我要打死你！”
　　“快点还给我！”

　　两只怪物也生气了，凶狠地跺脚，巨大的身体震得整栋楼都颤起来，像是要塌了。

　　不是像，是真的塌了。

　　宁幻听到墙体碎裂的声音，接着楼板裂开，往下坠去。
　　他周围都是桌椅，根本没有地方可抓，只能跟着楼板一起往下落。

　　突然，大怪物的触手伸过来卷住了他，整层楼都在落下去，只有他悬在半空中。

　　“嘿嘿。”

　　大怪物又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宁幻望向窗外，窗户那边的整面墙壁瞬间成了黑灰消失，大怪物的身影露出来，庞大的身体弯下来对上的他的视线。

　　“你真的能听懂我说的话？”

　　宁幻感觉不可思议，大怪物像是在回答他，触手往上伸了伸，蹭到了他的脸。
　　他疑惑地思忖了片刻，又试探地说：“你要是真能听懂，可以把刚才的两只怪物消灭了吗？”

　　大怪物另外的触手伸过来，两只怪物往下掉了好几层，触手从废墟中把两只怪物掏出来，表演一般举到他面前。

　　下一刻，两只巨大的怪物在他眼前成为一片黑灰，什么反应都来不及有，就消失在空气中。

　　宁幻怔住了，仍然对大怪物的力量感觉到恐惧，那种蚂蚁面对人类一样毫无反抗能力的恐惧。
　　他试着又对大怪物说：“能不能先放我下去？”

　　大怪物似乎不愿意，半天都没有反应，但也没有别的动作。

　　他等了一会儿又说了一遍：“能放我下去吗？”

　　这一次大怪物动了，还非常贴心，没把他放到已经塌得只剩一半的教学楼，而是触手跃过教学楼把他放在操场上。

　　宁幻脚落地，仰头朝大怪物看去，大怪物真的放他回来了，没有伤害他，还听他的话消灭了两只怪物。

　　这一次他确定大怪物是真的救了他。

　　可他还是理解不了大怪物的目的，真的对人类是友好的吗？会不会像之前黑雾吞噬黄毛那样，忽然也湮灭人类？

　　宁幻不敢用人类的感情去判断，因为他猜错了，大怪物的力量比起怪物来说可怕太多，所剩无几的幸存者片刻就会湮灭在大怪物的触手下。

　　也许他也能被大怪物湮灭。

　　宁幻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试图说服大怪物，“谢谢你救了我，但我要去别的地方了，你不用跟着我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嘿嘿。”

　　大怪物发出一声笑，又用触手往他身上蹭了蹭。

　　宁幻不知道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大怪物的触手指了指他的摩托车。

　　——这是叫我快走？

　　宁幻当成了这个意思，回去给摩托车加满油，另外把油壶装满带上，骑上车准备出发。
　　大怪物一直在旁边不动，他仰起头对对大怪物挥手告别，“再见。”

　　然而，他把车开出去，大怪物又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