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伶她，不洗白》独座

8、鄙视链最底端（修）

　　跑，快跑，土匪就要追上来了！

　　身后两个土匪越追越近，女人的体能却已经到达极限，两条腿越来越沉，眼瞅着对方就要扯到她的后襟……

　　“跑，快跑啊！”冲口而出的梦语，把女人从噩梦中解救出来。

　　徐琼生猛地睁开眼，揩去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瞪着惊悚的眸子四下逡巡。

　　这是间十多平米的客厅，半间屋子被一组L型红色沙发霸占着，沙发前的茶几上堆满了各色零食。

　　呵，看来阿左的减肥大业又匆匆收场了。

　　凌乱的茶几充斥着满满的烟火气，令徐琼生无端生出心安，由噩梦带来的惊惧瞬间消散开去。

　　说起来阿左比她还大一岁，却仿佛长不大的孩子。

　　以徐琼生的眼光看，这些没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人，多少都会显出同年龄不符的稚气和脆弱。

　　她很喜欢这种被和平滋养出来的娇憨，却知道她永远同这种东西沾不上边。

　　她见证过死亡，经历过背叛，过早被生活剥夺了懵懂的快乐。

　　二十一岁那年父亲身染重病，她急急返乡，却被军阀混战困在途中，到底未能同父亲见上最后一面。

　　周年回乡上坟，她又遭遇流寇，就此来到这个匪夷所思的地方。

　　思绪被手机铃声打断，原来是京剧票友大赛的通知。

　　全国选拔赛在春寒料峭中拉开了序幕。

　　阿左自打知道这件事，成天跟打了鸡血似的逼着小生生练习，还给她在网上找了一大堆没用的音频资料。

　　她倒不是看中了奖金，而是看中这个难得的曝光机会。

　　首届全国京剧票友大赛的主办方是华夏电视台，协办是全国各省市电视台，这样的比赛还愁缺少曝光率吗？

　　准确的说，票友大赛的半决赛和决赛，都将会在华视戏曲频道进行直播。

　　当然，阿左并不认为她家小生生有能力杀进半决赛。毕竟她跟了小生生这么久，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手，估计水平也就那样。

　　据她打听来的消息，即便是全国选拔赛，也会在剪辑后在华视戏曲频道转播。

　　能杀进半决赛的选手转播板上钉钉，此外某些表演精彩、有看点的选段也极有可能被华视挑中，进行转播。阿左盯住的就是这个机会。

　　小生生的表演或许不精彩，也没有看点。可影视明星参赛本身就是噱头，只要现场表现别太差，转播的机会还是能拼拼的。

　　那可是华视啊！

　　戏曲频道收视率再低，那也是华视，逼格够高。

　　即便小生生最火的时候，也没上过华视呢。

　　阿左鼓劲道：“一定要加油！只要能上华视，咱们就有资本跟公司谈判。要是钱姐不管，咱们就直接找冬少去！”

　　“哦。”徐琼生不甚在意地应着，继续埋头玩着手机。

　　阿左气得头顶冒烟，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数落。

　　徐琼生伸手道：“别闹了，我正在看票友大赛官网的BBS，现在已经被黑粉控屏了。希望主办方不会因此取消我的比赛资格。”

　　“少吓我！我上午看时还风平浪静的，再说黑子怎么知道你参赛了？京剧比赛那么冷，黑子和狗仔都不会有兴趣的。”

　　阿左边说边看，果然发现BBS里满眼全是骂小生生的帖子。

　　细细看了几个高楼，也不是没有搬黑料过来科普琼生黑历史的，不过主流还是以嘲笑为主，绝大多数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那个白痴听过京剧吗？京剧可不是流行歌曲，随便扒拉个脑袋就能唱。】

　　【消息保真吗？不会又是营销吧？以那位的素质，找这么高端的碰瓷不符合她的人设啊！】

　　【回楼上，有图有真相，参看微博热搜第13。】

　　【求放过国粹！求不糟蹋京剧！】

　　【百分百假唱，期待穷一生被扒皮，高价收现场门票！】

　　【表上来就骂啊，兴许人家真的能演。她打星出身，翻跟头，舞刀弄剑都行啊。】

　　【看过京剧的科普下，会武功就能演京剧吗？感觉不靠谱。】

　　【穷一生滚出娱乐圈！】

　　【哈哈哈哈，搬小板凳坐等年度大戏~~~】

　　【前排兜售瓜子。】

　　……

　　阿左粗粗扫了几眼，又接着楼上给的信息打开微博，果然在热搜14找到了传说中的相片。

　　相片几乎全是她和小生生抱在一起哭的，这已经很丢人，配图文字更气人。

　　【今天超级倒霉！海选时帮了一个女人，又帮她拿号，又给她介绍规则，还为她挨了老师的骂，结果我看到了谁？死胖子阿左！而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是穷一生！啊啊啊呕死了，居然给垃圾帮忙，没心情吃饭。PS：穷一生疑似整容，有图有真相。】

　　阿左脸都绿了，咬着嘴唇翻看博主的资料，很快就有所斩获，快速滑动着手机，展示给徐琼生看。

　　“是陆南干的，就是那天那个戏校学生！看她过往发的这些，铁铁的黑粉没跑了。真晦气，好久没出门，出门就被狗咬！”

　　徐琼生欠身扫了一眼，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人家在自己地盘上，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呗。我倒是还挺知足的，至少BBS这边还好，没有太多骂人的。版主维护得很及时，估计删贴子删到手抽筋。”

　　阿左忿忿道：“有些人吃饱了闲着没事干，非得把人往死路上逼。你已经这么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你。这回又没干什么，凭本事参加比赛都不行？”

　　徐琼生拍拍小胖妞的肩膀，安慰道：

　　“破鼓万人捶，到什么年月都这样，随他们去吧！往好处想，主办方在这种情况下还允许我上台，就证明看中了我这个噱头。到时无论唱成什么样，都会给我转播的。安心吧，戏曲频道是华视收视率最差的，他们不可能不在乎流量。”

　　“我估计着，至少这次不会取消我的参赛资格。就算事后舆论出问题，他们随时都能把我踢出局。目前他们应该还舍不得放我走，毕竟做多少广告，也比不上我的引流效果。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骄傲？”

　　阿左噗嗤一笑：“进步挺大！以前你只会发脾气，现在居然反过来劝我了。行了行了，早点睡吧，明天大黑眼圈就不好了。”

　　“遵命！”

　　次日，徐琼生戴上口罩，扣上兜帽，一个人打车奔了比赛场地。

　　本来说好两人一起去的，陆南的意外令阿左心有余悸，生怕自己目标太大，到那里被黑子或狗仔认出来，引出更多的麻烦。考虑了一宿，还是打了退堂鼓。

　　她们如今没有公司的支持，没有车，也没有保镖，要是被狗仔堵住又得上头条。虽说狗仔已经很久没骚扰她们，可昨晚的BBS还是令她心惊肉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小狗仔出手，害小生生被华视爸爸嫌弃，那就完了。

　　狗仔这种事，道听途说和亲身经历是两码事。

　　徐琼生无法理解阿左为什么会吓成那样，同样她也没有半点思想负担，就那么挺胸抬头，坦坦荡荡地进了赛场。

　　选拔赛比海选规范了许多，进门签到后，她就被工作人员引到大化妆间。

　　由于比赛全程都要录像，个人化的妆全部要洗掉，一律由组委会的化妆师操刀，重新来过。

　　一进屋她就发现，自己到晚了。虽然她比通知的时间早到了20分钟，可等待化妆的人超级多，她只能排在队尾。

　　屋里五位化妆师，每人身边都有十来个人侯着，估计没有两小时排不上号。

　　徐琼生很低调，让洗脸就洗脸，让在哪里等就在哪里等，其间不换位子、不加塞、不催促，当然也不会摘口罩。

　　她带着口罩埋头玩手机，倒也没人主动搭讪。她拒绝交流的同时，耳朵却没闲着，没多久就听到了一大堆消息。

　　比如，选拔赛从两天前就开始了，分批次比赛，比赛时不分行当，最终取前60名晋级。

　　比如，彩唱会得到更好的成绩，但合作演员要自己请。

　　再比如，在这间屋里等待化妆的选手，处于整个鄙视链的最底端。

　　因为真正有实力的人都选择彩扮。当然这个实力既有金钱上的，也有专业上的。

　　经过海选和省级选拔赛两道关，不要说评委对本省选手心里有底，就连选手本人也能在心里排出个大排行。

　　因此家境不大优渥，又觉得没可能晋级的选手，自然会心疼那5000块化妆费。毕竟这笔钱对很多家庭来说，不算是小数字。

　　徐琼生：谁说我不能晋级？！

　　不彩扮的原因，于阿左而言是为了增加曝光。

　　京剧妆容太浓，扮上了连亲妈都认不出来，岂不白上电视？

　　徐琼生在意的则是费用。组委会太黑，彩扮居然要五千块钱，他们怎么不去抢银行！

　　长话短说，整整等了两个半小时才化好妆。

　　徐琼生再抬眼时，化妆间只剩小猫三两只。没人在后面排队，她好好端详苦等多时的成果。

　　同样是在浓妆，这个妆容突出了饱满的额头和挺直的鼻子，显出几分御姐范。而石琼生总是强调妩媚，同略显硬朗的脸部线条、及修长的身材并不搭调。

　　化妆师小姐姐压低声音说：“你气质里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历练，我觉得这是你的特色，就把它强调出来了。”

　　“非常完美，我很喜欢。”

　　化妆师小姐姐也对这个妆容很满意，凑过来索照，想把劳动成果放在私人微博上打个小广告。

　　徐琼生欣然同意，又大大地表扬一番。然后积极配合，速战速决，免得招来更多探究的目光。

　　化妆师小姐姐选到一张可心的，放大在手机上左看右看，又配上文字：

　　【连着化了23个人，手都要断了，不过看着成果心里美美哒。配图很像石琼生对不对？嘻嘻，不是哟！乃们要相信专业人士的火眼金睛~~~】

　　小姐姐编好配文给琼生过目，再三确定后才发送出去。

　　化妆师小姐姐解释道：“职业病！有些明星让他看时不好好看，回头就让助理找后账。改来改去的烦死了。”

　　徐琼生拎着口罩问能不能带，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忙再次武装起来。

　　“安啦！上台前还会再补一次妆的，不过那就不是我啦。”

　　化妆师小姐姐收好手机，眨眨眼睛问，“最近日子不好过吧？也难怪，我第一眼也晃神了。真是太像了，说双胞胎我都信！”

　　徐琼生情知身份瞒不住，不想事后落人口实，故意说：“哦？专业人士也不要盲目自信哦，或许我就是本尊呢。”

　　化妆师小姐姐收拾工具的手一顿，狐疑地望过来，紧接着灿然一笑：

　　“你诈不到我！我给她化过一次。怎么说呢，我很不满意。可能只有内行才看得出来吧，她浓妆时脸不透灵，就是不显干净那种。其实她人挺好说话，偏偏就是喜欢浓妆，那我就伺候不来喽。你的皮肤好了太多，也没有浓妆的问题。嘻嘻，你骗不过我的！”

　　徐琼生已经暗示过自己的身份，对方不信就不关她的事了。

　　毕竟大赛在即，她可不想再惹出什么麻烦。因此不再多解释，径直往休息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