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奋斗史》鼎食逐鹿

16、悲欢喜剧

　　娆娆看着湘湘，觉得她从上到下哪都好看，笑起来的样子、说话时眉飞色舞的高兴劲，怎么都看不够。她们绕着跑道走了两遍，娆娆还是没舍得道别。
　　她不舍得结束。
　　直到湘湘指指自己早已经被风吹干汗的衬衣说：“抱歉啦娆娆，我得回去洗澡换换衣服，运动的衣服都太紧了。”
　　她边说边随意拉动衣服，宽大的v字领轻易泄露了内在的秘密。
　　方娆娆一眼就看见运动内衣紧紧包裹着的圆润胸线，忍不住脸红了起来，心里跳得有点快。
　　她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失望与慌张，抓起湘湘的衣角，声音闷闷地回答：“那我送你走一段吧”。
　　这里不是她的家，哪里需要她送，只是不舍得就此结束罢了。湘湘是何等聪明，早将一切看在眼里，看她这样的委屈劲，伸手搭在娆娆肩头，将娆娆揽过来明知故问道：“干嘛，舍不得我走了？”
　　湘湘比娆娆个高，经常锻炼，手臂非常有劲。她一伸手，娆娆就像个小鸡仔似的轻易被拉进怀里。
　　娆娆慌忙抬头，便看到近在咫尺的脸，靠近说话时喷出的气息扑向她脸上的毛孔，而自己上身几乎全部贴在湘湘身上了。
　　近，太近了，娆娆紧张地全身僵硬，眼神闪避，急急从湘湘的怀里退了出去。
　　湘湘曲起手臂，朝娆娆挑了挑眉。“来吧，待会还要过马路呢，这边没有红绿灯。”
　　娆娆有点紧张，轻轻伸手过去，挽着湘湘的胳膊。
　　娆娆穿了长袖加外套，湘湘手臂上则是什么也没有，娆娆不知怎么的害起羞来，她将手缩进袖子里，握起拳，以衣服作为隔挡，曲腕轻轻搭在湘湘臂弯上。
　　走到路口，湘湘突然停了下来，娆娆的心思全都放在注意手臂间距上了，不免踉跄地晃了晃，被湘湘眼明手快地抱在了怀里。
　　这下抱得更近、更紧了。
　　方娆娆心里突突地跳，她紧张地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好在湘湘非常贴心地没让她脸红太久。她将娆娆放稳，轻笑着说：“小傻瓜，走路不看路的么？”说着靠近，小声说到：“还是说，你掌握了失传已久的……平地摔技能？嘘，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娆娆被她神神秘秘的样子逗笑了，伸手就打。湘湘笑着讨饶：“这可是在路上呢。”她边说边重新曲起手。“来，用上你打我的力气挽我，不然我可就自己走了。”
　　方娆娆突然觉得没那么拘谨扭捏了，她将拳头松了松，伸手，五指轻轻搭上湘湘的手臂。
　　光滑的皮肤触感，让娆娆全身颤了颤。
　　她偷偷抬头打量湘湘，发现这家伙又在盯着自己，笑意盈盈地瞧。
　　“你在看什么？”娆娆觉得不说点什么实在挨不过去了，只得开口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时候，可爱得过分。”
　　彭，娆娆脸上冒起一朵红蘑菇云。
　　她用手肘顶了顶湘湘的腰，撒娇般道：“才不是有时候呢，每时每刻都可爱。”
　　“行行行，都可爱，我们娆娆最可爱。”
　　两人当街的打情骂俏引得过路人纷纷看来，湘湘和娆娆对视一眼，同时意会，不由得爆发一阵大笑。
　　湘湘喊“3、2、1”，两人在笑声中同时迈步，快步跑向街道对面。气喘吁吁后又是相视而笑。
　　不知何时起，两人的默契已如此之深。
　　娆娆觉得，今日算是她此生中最快乐的也不为过。她和湘湘在车前道别，目送湘湘离开，再从停车场返回图书馆。
　　快乐过后，她觉得分外落寞。
　　金湘湘简直就是鸦=片，让人上=瘾，让人欲罢不能，让人，前一秒刚离别，后一秒就开始想念。
　　娆娆站在图书馆门前等着开门，回想起湘湘，嘴角不知不觉带着笑。她看了看表，想着要是带手机来就好了，然后她想到，自己忘了向湘湘要个微信。
　　她有点懊恼，现在湘湘走了，气氛也过了，她不好再提，只能等明天看看能否遇见。
　　离开馆还有十分钟，图书馆门前并没有什么人排队，娆娆站在门口，她的书包太重了，背久了，肩膀累的很。
　　她站着发呆，时不时动动肩膀，缓解重力带来的疲累。这时，门开了，门口站着那位相熟的保安，他认出了娆娆，说：“哟，今天来这么早？”
　　娆娆有点不好意思，平日里自己从来没准点来过，更何况是现下这样提前来候场呢。
　　她答道：“这不快考试了么，不早点来不行了啊。”
　　保安看她时不时挪动背包，出口问：“你要不要先进来，看你在外面很冷很累的样子。”
　　“可以吗？”娆娆有点犹豫，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保安大叔为难。
　　“没事，早几分钟而已，进来吧，我跟上头说一声就行了。”
　　既然如此，方娆娆向保安大叔道谢，走了进去。
　　图书馆此时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一路走，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地回应着。她回到久违的自习室，将包往椅上一甩就揉起肩膀来，等酸累疲惫被舒缓一些，她挨着包坐了下来，瞬间弹起般又站了起来。
　　书桌被人动过。
　　桌面上的杂物再一次被翻得乱糟糟的，方娆娆忍着怒意将它们一一摆回原位，发现书册上横放着一张纸，是自己当初写的告示。
　　有字的那面依然朝下盖着，正如她当初放置时的那样。
　　但纸页上的内容却不同了。
　　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字体鬼画符般歪歪扭扭，诡异恐怖。
　　方娆娆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辨认，发现上面写的是：
　　“臭婊子”
　　“猪头”
　　“垃圾”
　　“马脸妓=女”
　　……
　　方娆娆这辈子没用过这么市井的难听话骂过人，倒是时常听母亲、街坊这样骂过，当时她听着对骂的喊声心里什么反应也没有，现在这些污言秽语的承受者变成了自己，她觉得简直天塌一般难受。
　　开馆时间到了，陆陆续续的人走进自习室，三五成群乱哄哄地笑闹着，衬得方娆娆孤独一人，那样寂寞。
　　没人是孤独的，只有她。
　　她不被喜欢，这里有人厌恶她，有人在针对着她，以及，有人在恶意关注她。
　　她觉得自己被窥探着。
　　方娆娆强自镇定了一会儿，装作无事，坐下来看书，但她的心思早就不在书页上了，她感到头皮发麻，脖子紧张地僵硬着，后背紧张地侦查着，她感觉身后似乎有视线在注视着她，感觉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跑到她的身上。
　　方娆娆将纸放回，逃似的离开了自习室。
　　她来到图书馆门前的小公园，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室外的日光和周围热闹的喧哗包围着她，她觉得安心了些。她其实并不怕那些话，只是，她害怕带着恶意说那些话的人，那些眼神，她不想回到从前。
　　她呆坐了好一阵，听见有人喊她。
　　“娆娆”。
　　等到对方第二次喊她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湘湘站在自己面前，她换了件军绿色的外套，显得优雅又帅气。
　　“你怎么了，我喊你好几声都没应。”
　　娆娆嘴角扯出一个笑，僵硬着，“没事”。
　　湘湘在娆娆边上坐下来，将娆娆的身体板正，认真开口问：“出什么事了？”
　　娆娆看着湘湘一脸担心的样子，嘴张了张，几经犹豫，最后还是闭上了。
　　她不想自己在她眼里，是个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的人，她不想这些朝着自己的刻薄谩骂被湘湘知晓，她不想被她看轻。
　　即使再累，她也要自己撑着。
　　她快速安抚自己镇定，不能让湘湘看出什么来。
　　“就是学习上的事情嘛，感觉有点累。”她强颜欢笑地解释，眼睛连看也不敢看湘湘。她真的不会撒谎。
　　湘湘看了她很久，没有质疑，没有怒气，只平静地这么看着。
　　突然，她伸手将娆娆抱在了怀里，将头枕在娆娆颈窝，轻轻说：“就算是学习，我也可以帮你的。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湘湘的怀抱很轻，像抱着什么易碎珍品，被这样怀抱重视着，轻轻呵护着，娆娆觉得非常想哭。
　　不行，她不能说。
　　娆娆将涌到嗓门的委屈咽了下去，她轻轻推开了这个怀抱，顺带着，也推开了她。
　　“你快进去吧，时间不等人，少去一分钟就少学一分钟哦。”
　　“那你呢？”
　　娆娆的动作停了几秒，是啊，如果推开了她，可就再也没有人，会关心自己，那自己，就又变回孤独的人了。
　　她咬咬牙，忍下心中的难过，再抬起头来时恢复了一脸笑意。
　　“没事的，我就坐坐，吹吹风，晒晒太阳，等待会儿无聊了就回去继续学习，放心吧，一定不跑路。”
　　“真的？”
　　“嗯，真的，拉钩。”
　　湘湘看着娆娆翘起的小指，伸出小指，轻轻勾住。
　　“我在里面等你。”
　　“好”。
　　湘湘转身朝图书馆走，她的视线追随着娆娆，自然没有错过，高兴挥手告别的娆娆，在她转身后变得落寞的表情。
　　湘湘看见了她的脆弱，也懂她执拗的尊严，她在等她选择，等有一天，她能向自己完全敞开门。
　　到时，她便是完全属于我了。
　　她这么想着，没再看一眼娆娆，大步走进图书馆，走入那一片寂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