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221、第 221 章

　　沈贺并不是在唬那个人工智能，他的确是用这种方法给了人工智能紧迫感，逼他在无法完成全部运算的情况下仓促做了个决定，但他也的确是撑不住了。
　　上车的时候，沈贺还是清醒的，等韩林行开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意识全无。
　　心律失常，血压和血氧饱和度已经低到了危险边缘，赵盛主任粗粗检查了一下，就将人直接推进了急救室。
　　门外的韩林行全然懵了，等人从急救室推出来还没缓过神来，只是麻木地跟着走了几步，走到病房门口被拦住了，才发现是重症监护室，不让进。
　　这场景太熟悉，反倒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几小时的抢救，折腾得赵盛主任筋疲力尽，见韩林行杵在门外，没好气地道：“不是跟你说了他不能太累吗？”
　　韩林行木然地站着，毫无反应。
　　仅是过去这些天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就完全可以把一个人彻底掏空，更何况又加上了一个沈贺，好不容易熬到谈判成功，人忽然就不行了。这样的反复打击下，现在站在门口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赵主任意识到什么，语气和缓了点：“已经抢救过来了，观察两天没事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人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谢谢。”听到人救过来了，韩林行终于有了点反应，但语气仍是毫无起伏。
　　赵主任走后，韩林行不知在门口发了多久的呆，终于浑浑噩噩地在走廊里找了张长条椅，坐上去把头抵在墙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过去的四五天，别人好歹还能换班睡上两三个小时，他作为指挥是全程熬着的，再强悍的身体，熬到这份上也到了极限。
　　韩林行向来机警，在外面很少睡得这么沉，居然连许庄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
　　他睁开眼时看到许庄坐在他身边，第一反应是：“出什么事了？”
　　许庄叹了口气：“没有，我来看看沈贺。”
　　其实沈贺有医护人员的照顾，他也帮不上什么，他主要是想劝韩林行去休息一下。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韩林行又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舰队按那个人工智能的要求停了，然后倒计时也停了，现在各联盟正在计划解除核捆绑。看到那个倒计时停了，星际很多动乱就控制住了，就算那个人工智能蒙我们，倒计时应该也没那么快归零。暂时应该是没事了。”
　　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这场谈判的信息将被公开的，退一万步说，即便那个人工智能骗他们，只是停了那个程序，实际根本没停掉倒计时的内部计算，这些谈判的信息放出去，也有稳定人心的效果。沈贺让他将倒计时停三秒，不仅是向各联盟代表证明倒计时可以停止，更是向全星系证明谈判的视频不是派了两个演员演戏，全星系都看到倒计时停住的那三秒，这造不了假。
　　那么只要冲突减少，就为他们解除核捆绑争取了时间。
　　“大概要拆多久？”韩林行问道。
　　“大概一到两周吧？目前这种情况，应该没有联盟敢拖着。”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荒唐。这套花了几十年建立，经历了近百年激烈讨论，明里暗里角力，始终没能拆除的核捆绑系统，居然是这样被拆除的。
　　“简直像场梦一样。”许庄感慨道。
　　还是场鸡飞狗跳的噩梦，离了大谱。
　　许庄回家后也没敢睡，别人可能用不着，他还是得随时待命，万一有什么不好解决的技术难题，估计第一个接受任务的还是他。
　　极度的睡眠缺乏让两人现在头脑发懵，更增添了做梦的感觉。
　　这件事过程太漫长，堪称跌宕起伏，解决得又太突兀，从头到尾都给人种不真实的感觉。
　　更何况，解决问题的那个核心人物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睡着，仿佛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老大，你睡会儿吧。”许庄终于逮着个机会说道：“沈贺一时醒不了，赵主任说他状况可能不是特别乐观，人醒了还需要你照顾，你可不能倒。”
　　极度的紧张加上极度的疲惫，韩林行整个人都是懵的，刚才居然完全没想到问沈贺的情况，听许庄这样说，不由紧张起来：“状况不乐观是什么意思？”
　　许庄没想到韩林行不知道这事，愣了一下，说道：“赵主任说他这次恢复起来可能要相当长一段时间，不过你别太担心，总能好起来的，就是你可能要陪他熬一阵，他可能离不了人照顾。”
　　韩林行松了一口气，这不是什么大事。要是往常许庄用这种方式说话，韩林行肯定把他挤兑到哑口无言，然而此刻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听到沈贺没有生命危险，也不再计较什么，只是瞥了许庄一眼：“你换张椅子坐。”
　　“啊？为什么？”
　　“你不是让我睡会儿吗？”
　　许庄现在困得反应迟钝，仔细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韩林行什么意思：“你就在这椅子上睡啊？”
　　“那你给我弄张折叠床来？”
　　就是弄来了放走廊还挡道呢。许庄知道韩林行是在拿这话堵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挪到另一张椅子上：“您请便。”
　　执行任务的时候什么奇葩地点没睡过，韩林行自然不嫌弃医院的长椅磕碜，往上一倒很快就睡了过去。
　　许庄没看人睡觉的爱好，又不大放心医院里这俩人的状况，干脆在另一张椅子上卧倒，也趁机跟着补一觉。
　　他睡醒的时候韩林行已经离开了，许庄四处找了一下，发现重症监护室探视时间到了，他看沈贺去了。
　　许庄默默叹了口气。他俩这状况，也不受法律保护。沈贺真有事需要签个字，他连动笔的权利都没有，也不知为什么就这样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就该照顾他。
　　后勤说沈贺死心眼，他这组长也不遑多让。都是认准了一件事八头牛拉不回来的脾气。
　　许庄本来是担心案子才结，沈贺又出了问题，这样的连续大起大落韩林行熬不住，但看他这样子也没法劝，只好默默爬起来拍拍屁股回家补觉去了。

　　赵主任没骗人，两天后沈贺果然出了重症监护室，其实进监护室的第二天人就醒了，只是精神不大好，清醒不了多久就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他现在基本一天二十来个小时都是昏睡状态，赵主任说他营养跟不上，只能慢慢恢复。
　　沈贺出重症监护室的第四天，郝建成来了。沈贺支撑着要起身，郝建成连忙道：“别动，你好好躺着。”
　　他手上的静脉再注射就要坏死了，现在针都打在脚上，这一乱动不小心就会把针头扯掉。
　　沈贺的确也没足够的力气把自己支撑起来，只好看向韩林行。韩林行会意，替他将床头摇了起来。
　　郝建成瞪了韩林行一眼：“折腾他做什么。”
　　沈贺笑笑：“我躺得够多了，躺累了，刚好起来歇歇。”
　　说话间韩林行已经搬来个椅子，让郝建成坐在沈贺床头，他自己在一旁站着。
　　郝建成跟沈贺寒暄了几句，问了他的身体状况，又随口闲聊到他将来的打算上。听到这里，韩林行忍不住说道：“郝局，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好，您别绕那么大圈子，他思考起来太费神。”
　　郝建成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噎了一下，面子上过不去，忍不住骂道：“你个兔崽子，我还没说你呢？前两天表彰大会那么大的事都没去，是要造反？”
　　沈贺微微一怔：“表彰大会？”
　　郝建成听他问忽然有点不自在，解释道：“这次红纽案件圆满解决的表彰大会。”
　　沈贺见了他的反应，又听他语焉不详，大体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笑道：“这也不能怪韩组长。这次为了化解危机，他连着熬了四五夜，好不容易事情解决还没等喘口气，我又病倒了，他这几天一边要照顾我，一边还要二十四小时不停机地进行善后工作，实在没力气去顾其他事了。真要论起来，这事责任在我，我跟您赔个不是行吗？”
　　郝建成知道，沈贺这话倒是不假。核捆绑还没解除完，星际战舰还守在A星系门口，仍然是一副剑拔弩张的状态。末日的气氛算是过去了，但之前那些恶性事件造成的后果需要善后，加上疫情也没结束，把各联盟的警方折腾得不轻。通过这些恶行事件也暴露出不少问题，特别行动组仅是配合警方侦查备案就折腾得人仰马翻，而这才是九牛一毛。
　　但他说这话并不仅仅是客观阐述事实，甚至不仅仅是替韩林行邀功叫屈，他直接把责任揽到身上将了郝建成一军。他应该已经从刚才的场景中看出点端倪，知道郝建成此刻对他心里有愧，哪好意思接受他的道歉？
　　郝建成心中暗骂韩林行，说什么沈贺精神不好，这番话能说成这样，这要是精神不好，精神好时还了得？
　　韩林行自然也听得出沈贺在维护他，见沈贺病中居然还要为这种破事费心，不由心气不顺，添油加醋道：“郝局，您要是觉得这事我做得不对，要怎么处罚，出个方案。我要是觉得不公平自然会去申诉，要真是我的错，怎么罚我也认了。”
　　沈贺知道，郝建成拿这件事说嘴是因为刚才韩林行为了护他噎了郝建成一句，立刻把话头揽了过来：“真要按流程走，应该是我打个报告先把这件事说清楚，只是我这几天实在起不来，您看缓两天行吗？”
　　见两人互相维护的样子，郝建成不由觉得自己在这十分多余，一时十分心累，站起身道：“身体不好就别太费神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又不是真要追究谁的责任，不过点他一句而已。你歇着吧，我回去了。”
　　沈贺立刻乖巧地道：“我现在下不了床，只能请韩组长代我送送您了。”说着看向韩林行。
　　郝建成叹了口气：“就几步路，别跟你郝伯伯客气了，你好好歇着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郝伯伯。”
　　送走郝建成，沈贺看向韩林行：“表彰大会的事你没跟我说过。”
　　韩林行刚才是故意把郝建成挤兑走的。郝建成真正想说的话他知道，但沈贺目前的状况，他实在不愿沈贺费心，于是轻描淡写地道：“那时候你刚出监护病房，整天睡得迷迷糊糊的，统共一天说不上几句话，扯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
　　“是为了我吗？”
　　“行了，别瞎想了，一会儿又该头疼了。”
　　大概是之前用脑过度的后遗症，沈贺现在思考时间一长，就容易头痛。
　　“那就别让我费力气猜了，告诉我吧。”
　　“就是开了个表彰大会，授予特别行动组团体一等功，许庄个人二等功。这有什么好猜的，你真是。”
　　沈贺听完彻底明白了，笑了笑：“联盟不知道怎么处理我的事吧？”
　　韩林行没去表彰大会，大概是因为这次表彰没提沈贺，他用这种方式隐晦地表达不满。
　　这两天谢诺和郝建成轮着番来，虽然用的都是长辈的名义，但结合一下这两个人在系统中的身份，和沈贺现在的处境，事情就十分微妙了。
　　韩林行听他这样说，叹了口气：“这事让上面讨论去吧，你安心养病就好。反正你没好起来之前，我哪都不会让你去。”
　　沈贺忍不住一笑：“管这么严。”
　　韩林行听他这样说，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让这事过去了。
　　韩林行知道，谢诺和郝建成问沈贺的打算，其实是在探他口风，因为上面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他。拖着不给沈贺立功也是这个原因。这个案子，许庄都能拿二等功，他自然不会低，然而他带着个个人功勋，到了哪都不可能再从基层做起，但一下子拔太高联盟又不放心。
　　沈清朗的问题没完全弄清，他和沈贺的关系也算是半公开了，但这些都是借口，就像他当年当着全联盟高层出柜，后来被冷处理，说是取向，其实真正的原因远比那复杂。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领导普遍不喜欢这样不可控的人。
　　沈贺逼迫全星系联盟代表投票时做得太绝了，没有一个上级敢对这样一个下属放心。他以前做事低调，第一次被领导认识就是这种事，由不得领导处理他时不谨慎一些。
　　这些糟心事，韩林行不愿沈贺多想，他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