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219、第 219 章

　　沈贺平静地问道：“你在监控舰队的位置吗？那是个障眼法。既然知道你的计算能力和密码破解能力远超我们，当然要做点防范措施。”
　　既然对方技术远超人类，能做的防范措施自然是最低端的措施，比如暂时切断所有通讯网络，并设置干扰器。这套方案是许庄和韩林行一起策划的，计划核心里简单粗暴的流氓方法，自然是韩林行的手笔。关于舰队的整套进攻计划，韩林行的整体思路就是，再高端的计算机又怎样？我直接用木棒砸了，你还能奈我何？事实证明，还挺好用的。
　　人工智能问道：“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摄像头之外，韩林行的眼神微微一动。
　　有戏。
　　人工智能会提这个问题，说明他已经开始逐渐接受谈判这个提议了。
　　“我们可以恢复通讯，让你监测到舰队位置。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暂停倒计时三秒，向我们证明你有能力控制倒计时。”
　　“这好像不公平。”
　　“没什么不公平。三秒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恢复舰队通讯可以帮助你确定你现在的处境，很合算不是吗？”
　　沈贺断定，这个人工智能既然是通过人类数据进行的机器学习，他就该拥有许多人类的认知特点，比如寻找确定性，对未知的情况感到强烈不安。只是，他的判断仍是基于数字的，比人类客观理性。
　　果然，人工智能顿了顿，道：“好。”
　　沈贺将目光转向投屏上的倒计时，心里默默计数。
　　三，二，一。
　　倒计时果然停了三秒。
　　沈贺回过头，在与韩林行目光交错的时候向他微微点了下头，才将目光转回屏幕，微笑着道：“现在，我们有了谈判的基础。”
　　与此同时，韩林行在另一台机器上发出了一个信号。星际边缘停着的一艘飞船上，一束激光射向远方，闪烁了几下。
　　“等等，你们还……”人工智能说到这里，话音忽然断了。
　　他原本想说他们还没有恢复通讯，但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监测到了舰队的信号。
　　沈贺说到做到，让他确定了舰队的位置。
　　这是沈贺向各联盟提出的条件之一。
　　提出的时候遭到了激烈反对。
　　“那个人工智能一旦确定了我们的位置就有可能发动进攻。”
　　沈贺听到这一论断，笑了一下：“按照他对A星系的描述，A星系应该不存在杀伤性武器，这是谈判可以进行的前提。他如何有办法摧毁舰队，根本不需要跟我们谈判。而且，你为什么会认为有严密防御系统的星系会没有外来入侵监测系统？按照这个思路推论下去，我们的行动应该早就暴露了，是否恢复通讯有什么区别？”
　　提问的人纯粹是高压下的应激反应，被沈贺一反驳，顿时发现自己的逻辑站不住脚，哑口无言。
　　屏幕前，沈贺听人工智能忽然止住话头，明白发生了什么，问道：“现在谈判可以继续了吗？”
　　人工智能似乎有点不高兴，但是回答道：“可以。”
　　人工智能的回答，在预料之中。
　　那个暂停三秒钟的提议，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利用的是登门槛效应，当人已经答应了一个小请求时，就更容易答应更大的请求。
　　沈贺猜测，这个人工智能也把这个效应学习了去。他学习时用的是人类真实的数据，所以会有人类的一些心理特点，却没有反向数据教他如何应付这一点。
　　目前看来，沈贺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借着这些试探一点点推测那个人工智能的特点，为谈判增加筹码。试探到这一步，他觉得可以直接点了，于是问道：“那么，我们的条件你是否接受？”
　　“你是说你们停止舰队行进，我停止倒计时？”
　　“是。”
　　“倒计时停止之后，如果你们解除核捆绑，再对我发动进攻，我岂不是只能等死？”
　　人工智能手中握有的是启动核防御系统的指令密码，这意味着，只要系统被拆除，指令失灵，他就无法再威胁人类安全。那时他的手中将不再有任何筹码。
　　沈贺爽快地答道：“是。”
　　向启明的表情出现了几秒的呆滞。
　　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受人工智能操控的，人工智能不发出指令刺激他的大脑时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此刻的呆滞，表明人工智能没能对沈贺的话及时做出反应，他诧异了。
　　他大概在计算沈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是几秒钟后，他放弃了，他发现他计算不出一套方案，好像没有足够的数据，于是他打算再收集点数据，问道：“那我为什么要同意？”
　　沈贺听到这个问题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你别无选择？”
　　这个人工智能之前问了个很有趣的问题，让沈贺确定他的思维方式的确很像人。他用了“死”这个字。他把系统的毁灭和死亡这个概念等同起来，他的思维方式中，他是有生命的。
　　在各联盟代表的众多问题中，有一个十分尖锐：“你怎么能确定这个人工智能害怕被毁灭？”
　　如果他只是A星系生命体复仇计划的执行者，一心一意地替他们报复人类，那么这个谈判从本质上是不成立的。
　　但是那之前沈贺问过许庄一个问题，这个人工智能有没有自主意识，或者他的算法是否让他认为自己有自主意识？
　　他们推断，答案很可能是肯定的。
　　不仅有自主意识，他还学习了人类的思维方式和价值判断。所以，当他认为自己有生命时，就会怕死。
　　人工智能的声音把沈贺拉回现实，他冷淡地说道：“不，我还有一个选择。”
　　“和我们玉石俱焚吗？但是你不想那样。”
　　“总比停掉倒计时，让你们拆除核反击系统，然后只有我毁灭要好。”
　　在他的概念里，自己活不成拉对方垫背总比独自去死好，这是什么倒霉逻辑。沈贺心里暗骂。也不知道他的数据都是哪里来的，这么大恶意。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一定会毁掉你？”沈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拆除了核防御系统，你威胁不到我们的安全了，毁掉你毫无必要。”
　　沈贺无奈，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人工智能，事实上，人工智能的学习数据都是从人类来的，这是人类会自然产生的想法。这也是沈贺谈判条件中受到最多反对的那个。很多联盟代表表示，留下这个人工智能后患无穷，无法接受这一条件。
　　“是吗？”人工智能冷笑一声：“那A星系是怎么毁灭的？”
　　沈贺只好把对代表们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向人工智能道：“所以人类为什么要一遍遍重复自己的错误呢？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判断里有一个问题，你把自己放在了我们的对立面，所以认为我们注定势不两立，我们为什么不能做盟友呢？”
　　当时沈贺向代表们提出这一想法的时候，代表们的表情一言难尽，沈贺从他们的眼神中读懂了他们的想法：这个人不是疯了就是脑子有病。
　　“我们有合作的基础。”沈贺笑着继续说道：“你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也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我需要你们帮助？”
　　“你的系统是依靠什么维护的？你没有自主行动能力，硬件一旦损坏，就只能等着问题一点点扩大，最终整个系统崩溃了吧？我们现在没有相应技术，但如果你愿意提供技术，我们可以替你维护系统。”
　　人工智能有些明白过来：“你们想借此取得我的技术？”
　　“这笔交易很划算不是吗？”
　　“你们掌握技术以后把我毁掉怎么办？”
　　过河拆桥这事，听起来很像人类的做法。
　　“如果我们拥有了比你更高的技术，为什么还要毁掉你？人类会摧毁A星系是惧怕A星系更发达的科技，但是人类来到银芬尼塔斯星系以后并没有毁掉这里的动植物，即便对人类看似毫无用处的动植物，人类也并没有破坏，不是吗？”
　　“那不一样。”
　　“的确是不太一样，那些动植物不具有那么高的智慧，也没有对我们造成过威胁。我还有一个理由，你大概也不太能接受。我们和你一样清楚，我们并没有审判你的权利，摧毁你会让全人类背上道德的枷锁，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我们并不想如此。”
　　“我不这样认为。”人工智能冷冷说。
　　沈贺调出了投票结果，说道：“这里是星系二百八十一个联盟的投票结果，一百七十九个联盟同意了我刚才提出的条件，你认为是为什么？”
　　人工智能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不是还有一百零二个没同意吗？”
　　“那其中有很多原因，比如不相信谈判可以成功，比如对你的不信任，甚至不认为你有自主意识，杀死你是种犯罪。但同意的联盟大多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同意了我刚才所说的价值判断，愿意冒险接受这个条件。那么他们就会监督那一百零二个联盟，保障你的安全。”
　　向启明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你当我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