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榜单那些事》瓜栗

2、2

　　在看到被自家大师兄捡回来的人之后，牛菀兮觉得自己的思想得到了一次新的升华。

　　曾经，她只是知道有种人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现在，她对此是深信不疑，一个平时几乎不怎么来事的人，一旦他招了事来，那么这事绝对可以算的上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除此以外，她还坚定了一件事，大师兄果然是师父的亲生儿子，一般的与众不同。

　　比如，她历来寡言的武痴大师兄，又比如，眼下正躺在她大师兄床上的年轻黑衣男子，再比如，屋子角落里兀自扎着马步，抓紧一切机会，旁若无人练武，仿佛人不是他捡回来的罪魁祸首，没错，是他，就是他，她无比尊敬的大师兄，牛武胜。

　　感觉到了视线，牛武胜一抬头，正对上了牛菀兮一言难尽的眼神，只见他严肃着一张脸，朝着牛菀兮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牛菀兮：？……

　　男子始终昏睡着，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看猴戏般地围观着。男子一身黑衣，虽脏污不起眼，但上手一碰便知是好货，在他的身侧，一柄用布包裹严实的剑静静地放置在床上，牛武胜早已用手摸过，是柄难得的好剑，身为一介武痴，他这话，八九不离十。

　　即使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如纸、浑身狼狈不堪，也掩盖不住男子的出色容颜。若说徐风清的样貌是君子如玉的清隽出尘，那这位男子便是如圭如璋的贵气袭人，狼狈丝毫没有成为他的阻碍，反而成为了凸显他贵气的陪衬。

　　这样的人，好看，让人趋之若鹜，却也是个麻烦，犹如烫手山芋。

　　早看到了人的牛叉老人略显得意的看了看徒弟们，都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崽子，就算他们再没啥表情，各自的震惊还是被他一览无余，依着牛菀兮说来，简直就是话本里说的照妖镜，一照一个准，是妖就逃不了。

　　牛叉老人一句三抖，毫不掩盖自己内心的激动，问道：“徒儿们，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牛武胜：……

　　牛文智：“观此人衣着，非富即贵，可如今看来，明珠蒙尘，宝剑裹布，此事必有古怪，当慎重处之。”

　　牛菀兮干脆道：“是个麻烦。”

　　牛叉老人高深莫测地摆了摆手，显然他对这些回答并不赞同，他转而期待地看向徐风清：“小五，你来说说？”

　　“要我说，这就是个摇钱树呐！”

　　“好好好！”牛叉老人激动地拍了拍徐风清的肩头，那兴奋劲儿，直把一个堂堂八尺的男儿拍得抖上了三抖：“还是小五最懂为师，他可不就是个人形摇钱树嘛？只要到了我们手里，那还不是任我们师徒宰割，牛首山就是为师的地盘，进了为师的地盘，一切还不就是为师说了算？简直可以为所欲为！你说对吧，小五？嘿嘿嘿嘿嘿！”

　　“可不是嘛！这不，您徒弟我也跟着沾了光呀，呵呵呵呵呵！”

　　牛菀兮瘫着张脸，无言地看着面前宛如土匪的猥琐师徒二人组，这场面简直就像是俩穷凶恶极的山大王，在不怀好意地商量着如何欺负一个误入山寨的弱女子，丝毫不顾人家是何等的羸弱。

　　脑内的画面久久不能消散，以致心里一度涌起一股自己是被逼落草为寇的悲凉，这俩生来就是为了为祸苍生的吧，真是抱歉了，不知姓名的黑衣兄弟，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实在是拯救不了他，所以，为你默哀一弹指的时间。

　　良心这种东西，在牛首山是存在不过一弹指的功夫的，牛菀兮在为黑衣男子送上牛首山最高规格的友好礼仪后，及其淡定地道：“得来的钱，我们怎么分？”

　　按以往，若有这种好处，那必然是见者有份，五五分，牛叉老人五，他们师兄妹五人各一分，自然的，他们便总要与牛叉老人磨上一磨，毕竟没人会嫌钱多嘛。

　　哪知，牛叉老人闻言，一改平日的敛财猥琐作风，极具为人师表、世外高人之风，道：“此次得来的钱财，为师一分不要，权当做为师和你们师娘为你和小五准备的送行礼吧。”

　　牛菀兮听闻此言，震惊得脱口问道：“送行？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突然了。”

　　徐风清也惊讶得收了折扇看向牛叉老人，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疑不定。

　　“小四说的没错，这也太仓促了些。”牛文智颇为不赞同地看着牛叉老人：“而且年关将近，这种时候出行未免不是时候。”

　　“仓促与否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四小五总得出去见见世面，恰巧又有送钱之人，不用担心银两问题，此时不去更待何时？所以，为师经过慎重的考虑，等过了年，再准备上一阵子，新岁伊始，万物逢春，便是最佳的时间。哎呀！公子醒了？”

　　说话间，床上昏迷的男子眼帘开始抖动，没多大功夫，男子便醒了过来，初醒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的迷茫，可是很快，那抹迷蒙便消退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警惕：“这里是？你们是谁！”

　　刚醒的嗓音沙哑，神态也还甚是疲累，但牛叉老人可不管人家是什么情况，理直气壮，遗世高人的气质荡然无存，还带点咋咋呼呼地道：“嘿，好小子！你可知道这是哪吗？这里可是牛首山，是我牛叉老人的地盘！你擅自闯进来就算了，我师徒几人见你昏倒，好心救你，可你看看你这什么态度，一醒来就大呼小叫，像话吗！”

　　到底在大呼小叫的是谁啊？

　　男子微皱着眉，用手揉了揉眉心道：“是了，我是进了山，然后……”像是回忆了一会，男子吃力地翻身在床上做起，一抱拳，微施了一礼道：“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方才是在下的不是，刚醒来记忆有点混乱才失了礼数，还请老先生莫恼。在下姓穆，单名一个宏字，还不知老先生以及各位如何称呼？”

　　“哎呀，不打紧不打紧！他们几个无足挂齿，我嘛，你称呼我牛叉前辈就行！”

　　“老……牛叉……前辈，”穆宏眼角有些抽搐，然而很快，他就若无其事道：“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不知晚辈有什么可以回报前辈的，但只要是前辈需要的，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诶诶诶！”牛叉老人连连摆手：“回报是要的，赴汤蹈火就不要了，我也不会要什么贵重的东西，那不是强人所难嘛，所以，只要这个就够了。”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互搓了搓，笑容灿烂。

　　牛菀兮发誓，在师父说完后，穆宏的身体有片刻僵住了，随后又放松了下来，看那神色，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但是为什么呢，牛菀兮能感觉得到，穆宏的警惕性在这一刻放松了很多，是因为知道了师父只要钱吗？

　　随即，穆宏极其上道地从贴身衣服里摸出了一个刻有穆字的古朴木牌，将它递给了牛叉老人道：“我身上虽带有银两，但数量并不足以报答前辈的恩情，所以我给您这块牌子，只要有了这块牌子，您就可以到任何一个钱庄无条件提取一百两金。”

　　牛叉老人喜笑颜开，宝贝地接过牌子，随后迅速往牛菀兮怀里一塞：“收好了！”复又回过头来道：“我已帮你看过了，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过度劳累所致的晕厥之症，你就在这安心修养几日再走吧。不过，小伙子，你来这鸟不拉屎的牛首山是有何事？”

　　穆宏微微颔首道：“麻烦前辈与各位照顾了。实不相瞒，我是来找人的。”

　　“何人？”徐风清边用折扇四处敲打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着：“谁会来这深山老林，除了本地百姓，百八十年都不会有人来的地方？莫不是……小情人？”

　　“呸！”

　　牛叉老人狠狠瞪了眼徐风清，满眼的恨铁不成钢：“你家娇滴滴的小情人跟你闹别扭了，她会跑进这种地方吗？啊？肯定是要么上街疯狂买些有的没的，要么就是跟你师娘一样追着人揍……”

　　“师父！”牛文智不等牛叉老人说完，便提高嗓音喊了声，他怕自家这老顽童再说下去面子里子都要丢没了，回头再找他们几个师兄妹寻自在，所以他赶忙道：“师父，与其在这胡乱猜测，不如让这位公子把话说完，人还在这呢。”

　　还不待牛叉老人出声，穆宏接口道：“不妨事不妨事的，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今日得见前辈，方知果真如此！不过我这事说来话长。”

　　牛菀兮闻言，目不斜视地走到桌边泡了盏茶，随即递给穆宏示意他喝下，早已喉如焦釜的穆宏感激地对着牛菀兮笑了笑，轻声道谢，那笑容叫一个灿烂。可面对着美人真心笑出的花，牛菀兮极其冷静地点头致意，随后便回到了原位。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徐风清挤眉弄眼地凑到牛菀兮跟前，阴阳怪气地哎呦叫着，最后以牛菀兮毫不留情地一记肘击结束了他的作妖。

　　这边热闹已闭，那厢喝了些茶水润完嗓子的穆宏开始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