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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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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兮……”
迷蒙间,楚兮兮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一阵淡淡的白檀香萦绕在空气中,那声音熟悉得令她暮然睁开了眼睛。
清俊的脸映入眼帘,她看到男人蹙着眉,眸光清亮,眼神透着担忧。
“张灵止……”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死死抱住他的腰。
张灵止怔愣片刻,轻拍了两下她的背:“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他下楼就看到她歪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个小本本,上面杂七杂八写满了准备买的零食,可人却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缓慢,显然是睡沉了。
他看她睡得香甜,没舍得叫醒她,索性找了毛毯替她盖好,又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就这么陪着她,从午后一直坐到傍晚,直到发现她眉头轻蹙,嘴唇颤颤呢喃,估摸着是做噩梦了,才轻声唤醒她。
“张灵止,我刚刚梦到你了。”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闪烁着,言语间有些犹豫。
“梦到我什么了?”张灵止笑了笑,拂开她黏在脸颊上的乱发:“怎么感觉你像是做了噩梦?”
楚兮兮恍惚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拧着眉想了一阵,不答反问:“你知道潆儿吗?”
“潆儿?”张灵止思索了片刻,摇头:“不知道,你朋友吗?”
楚兮兮咬了咬嘴唇,又问:“那你知道浪沧山吗?”
张灵止又是摇头:“未曾听过。”
“潋滟湖呢?”她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不清楚。”张灵止浅浅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你怎么了?一觉醒来,光问些没头没脑的。”
“没事。”楚兮兮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我做梦梦到的呢。”
只是一个梦而已,她心里想着,梦里的事也当真,楚兮兮,你简直不要太蠢萌。
张灵止失笑,捏了下她的脸颊,一边扶她坐起来,一边轻声道:“不是说要去买年货吗?再不出发,天都快黑了。”他说着,拿起掉在沙发一角的小本本,勾了勾嘴角,笑得促狭:“我看看啊……你这要置办的年货,怎的都是些零嘴、小吃啊?”
“过年嘛,当然要吃好喝好啦。”楚兮兮咯咯直笑,一把夺过本子,快速扫了一眼,又拿起笔在后面继续添加要买的东西来。
张灵止任她继续写,起身拿起空了的水杯,准备去厨房给她倒杯热水。
“老张,我跟你讲哦……”楚兮兮一边埋头写着,一边随口说道:“我还梦见了一个自称‘老君’的臭老头,可讨厌了,不但一家伙打晕了你,还把你给掳走了,带去了那什么……哦,鹤鸣山。”
张灵止脚步一顿,猛地转身,震惊地望着她:“你说什么?”
楚兮兮察觉到他声音的不自然,心里咯噔了一下,狐疑地抬起头:“你怎么了?”
张灵止下一秒的反应顿时令她慌乱无措。
他几步走了回来,蹲在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急声问:“你再说一遍,你梦到了谁?”
楚兮兮仓皇地眨了眨眼,小声答道:“一个叫老君的老头……”
张灵止追问:“然后呢?”
楚兮兮抿紧唇,声音越来越小:“他打晕了你,把你带去了鹤鸣山……”
张灵止眸光一凝,再问:“还有呢?他可曾提及我的名字?”
他神色难掩急迫,握住她手的力道越来越大。
楚兮兮下意识皱起了眉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张灵止这么慌乱,心底忽然就生出一丝不安。
或许,她刚才梦到的那些都是真的,或许那根本不是梦,她只是去到了另一个时空,看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
他的名字,她自然知道他的名字。
张道陵……
她第一次梦到这个名字时,便是张灵止说要就此作别的那次。他亲口告诉她,他不叫张灵止,他叫张道陵,然后……他就想要抹去她的记忆。
不知为何,她对张道陵这三个字莫名抵触,就像是说出口便会被剜去一块心头肉似的,她本能地不想提起。
如今看到张灵止这般反常,似乎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很重要。
那她要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她此刻心里竟有一股没由来的恐惧?
“张灵止,你弄疼我了……”
楚兮兮挣扎了几下,抽出自己的手,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那种奇怪的恐慌,令她将那三个字死死捂在了心底深处。
张灵止倏然回神,一垂眸,看见她被捏得通红的手,顿时心疼得要命。
他坐到她身边,温柔地抱住她,嘴唇贴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对不起,兮兮,我太心急了。”
楚兮兮低着头,小声说:“你好像很紧张?”
“是有一点。”张灵止点头:“因为你刚才说的那人是我的老师,而鹤鸣山正是我隐居蜀地修道的地方。”
果然……
心脏忽地停跳了一拍,楚兮兮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要问,他有没有提起你的名字?”
张灵止抿唇思忖片刻,也不打算隐瞒了:“我的名字,是我重回三十三天的关键。”他顿了一下,隐隐叹了口气:“老师将我的名字设为了禁制,现在没人知道,即使知道也说不出来,除非我自己记起来,否则永远回不了三十三天。”
原来如此……
楚兮兮恍然大悟,她很庆幸自己下意识地抵触,没有将那三字说出口。
她终于明白,自己内心为何会产生那种莫名的恐惧了,原来那三个字,他真正的名字,说出来的后果,竟是与他天人永隔。
“灵芝,你……想回去吗?”
张灵止愣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之前想,现在,不想了。”
楚兮兮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竟没由来的学起了他的口吻:“为何?”
张灵止淡笑:“不为何,突然就不想了。”
楚兮兮眼珠一转,忽然笑得狡黠,她腿一伸,跨坐到他的大腿上,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你快说!”
张灵止低下头无声地笑,声音轻得仿佛在自言自语:“明知故问。”
楚兮兮狠狠揉乱他一头黑发,撅着嘴哼了一声:“就要问,你说不说?”
话音未落,却被张灵止一个翻身压住了双肩,她动弹不得,只能又羞又惊地看着他。
就这一眼的凝视,男人漆黑湛亮的眼眸,仿佛散发着魔力的旋涡,轻易令她缴械沦陷。
张灵止扶开她额前的乱发,拇指指腹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还能为何?”他笑了笑:“舍不得你啊,傻瓜。”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仔细端详着,仿佛要他的音容笑貌刻进心里。
“灵芝,你不要回去了,好不好?就这样陪我一辈子,好不好?”
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放任自己沉沦在她妩媚的眼神和樱花般的气息中,那颗妖娆的泪痣,仿佛一朵绚烂的烟花,在他心底怦然绽放。
他说:“好。”
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
大罗山颠,玄都洞内。
一汪碧波,云烟缭绕,蒸蒸白雾间,隐约浮游着点点莹蓝色的光辉。
湖中一幢六角水榭,赤红梁柱、鎏金飞檐,左右两根红柱上,用小篆刻着两行诗句——弱水浮岚粼波漪,流烟飞霞纤云氤。
此处正是八景宫第六景,水岚烟霞。
水榭正中,是一方以整块赤晶玉石雕琢而成的莲台,直径约三尺,恁是巧夺天工,栩栩如生,每片莲瓣上隐约可见太极八卦图案和流光四溢的符箓。
莲台正上方,悬浮着一朵拇指大小的花盏,花盏通体幽蓝,花瓣纤薄剔透,无风而动,如涟漪轻漾,端是清雅绝尘,神妙不凡。
老君站在莲台前,微微躬身,一边捋须,一边细细端详着这朵水潆莲生,只见一缕细微的金光状若蛟龙,在莲瓣间缓缓游弋,时浮时潜。
金龙每次浮起时,花盏便蓝光大盛,潜下去后,光芒又黯淡了下来。
他这样一动不动,端看了约莫一个时辰,直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才缓缓直起身来。
湖畔立有一人,中等身材,看不出年岁,头戴鎏金平顶冠,身着朱红八卦衣,身侧垂着夜明流珠,相貌端是俊朗不凡。
老君负手走近,似笑非笑地望向来人。
“你不在你的酆都呆着,三天两头跑来我这八景宫,却是做甚?”
此人正是北阴酆都大帝,北太帝君。
北帝不以为意,翻手现出一幻彩玲珑壶,朗声笑道:“找你小酌两杯。”
老君冷哼一声,道:“你且打住,上次就是喝了你的酒,险些误了大事。你底下那个谢必安,嘴巴忒的碎,莫不是你授意的吧?”
“我岂是这等闲碎之人?”北帝摆了摆手,探头望向湖中水榭,啧了啧舌,问道:“又惦念你那宝贝徒儿了?”
老君隐隐叹了口气,走到一旁的石桌边坐下,拂尘一扫,桌上瞬时摆出两只青玉酒杯。
北帝会意,执壶斟满,笑道:“你且说说,当年就让道陵赔了那丫头一命,现下哪还有这些闹心的事?”
老君又叹一声,道:“舍不得。”
北帝挑眉:“如今却又舍得了?”
“天命如此,我又当何?”老君捻起酒杯,一饮而尽,唏嘘道:“当年斩他情根,却累得他下尸不现,难证金仙,倒是我弄巧成拙了。”
北帝笑着摇头,又替老君斟满:“要我说,那丫头才是可怜,十世轮回,世世横死,这该是最后一世了吧?”
老君执杯,却不饮,淡声道:“她擅使禁咒,自然要受罚。”
“那也是为了救你的宝贝徒弟!”北帝冷笑一声:“你若早些让道陵下凡,那丫头也好少受几世苦。你这老东西,忒不识好歹,难怪青丘狐帝不待见你。”
老君挥了挥手,叹道:“罢了,这次就让道陵把命赔给那丫头,解了她的罪罚吧,省得那涂渊老儿再拿话嚼我舌根。”
北帝捻着酒杯,笑得幸灾乐祸:“道陵跟那丫头可是天定姻缘,你们作长辈的如此水火不容,岂非叫小两口为难?”
老君再次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转头望向湖中莲台,神色幽远,却不再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