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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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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空地上,张灵止看了看时间,招呼二人也准备离开。
楚兮兮吊着他的胳膊不肯动,讨好地笑:“老张,你带我飞回去吧,你刚才飞来飞去的好帅啊!”她说着,将车钥匙丢给了林溯。
张灵止果断拒绝:“不行,晚上风大,会冻着你。”
“不怕,抱着你特别暖和。”她双臂伸进他的大衣里,紧紧圈住他的腰,嘟着嘴撒娇:“好不好嘛?”
张灵止最怕她哭,然后是撒娇。
她一哭,他就手足无措,心疼得要命。
她一撒娇,他脑子就一片空白,瞬间举了白旗。
他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叮嘱道:“那你抱紧我。”
楚兮兮猛点头:“嗯!”
林溯在一旁羡慕不已,亦跃跃欲试,兴奋地喊了句:“哥,也带上我吧!”
张灵止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带不动。”说着,便抱着楚兮兮腾空而起,迅速往夜空中飞去。
林溯瞠目结舌,盯着头顶越来越小的两个身影,无语凝噎,头一甩,乖乖地滚去开车了。
夜空中,张灵止将楚兮兮紧紧裹在大衣里,暗自运转真元,周身散发出温暖的热度。
楚兮兮心满意足地抱着大暖炉,不时探出头去,好奇地四处张望。
耳边风声飒飒,打在脸上有些生疼,可是她毫不在意,满脸惊奇地打量着这个角度的夜空。
许是离得近了,本来被雾霾掩盖的星光,此刻却清晰可见,漆黑的夜幕中布满宝石般耀眼的星子,忽明忽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再俯瞰脚下,偌大的帝城尽收眼底,万家灯火,缤纷阑珊,与天上的星辰交相呼应。
她看得呆了,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这美妙如幻的景象刻进脑子里似的。
张灵止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楚兮兮,巴掌大的小脸被夜风吹得红通通的,眉心微蹙,有些担忧地问:“冷吗?”
“不冷!”她咧开嘴笑得灿烂,附耳过去悄声道:“老张,你简直就是一个宝,我爱死你了!”
心血来潮的一句心声,听在张灵止耳里却是毫不掩饰的表白,倒令他倏地红了脸,他羞赧地咳了一声,亦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知道了。”
那声线低浅悦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
山巍树葱,湖光潋滟,靠水一片莹白剔透的铃兰花海,随风摇曳,怡人淡香,飘渺四溢,萦绕不散。
楚兮兮置身花海之中,懵懵懂懂,不知身在何处,但隐隐感觉此间景象似曾相识。
“小丫头,你怎的跑来这里了?”
一道浑厚浩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楚兮兮转身望去,就见一位鹤发老者,身着黑白阴阳八卦衣,白眉齐肩,长须及胸,手持一柄太乙拂尘,正笑盈盈地向她走来。
楚兮兮心里满是疑惑,见老者慈眉善目,眼中带笑,也不加防备,脱口便问:“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你叫我老君便是。”老者含笑捋须,继续答道:“此地乃浪沧山,潋滟湖。”
“浪沧山,潋滟湖?”
“正是。”
楚兮兮蹙起眉,仔细打量着四周,只见此地山色郁翠,湖光粼粼,心里那阵莫名的熟悉感愈发强烈。
老君淡然一笑,抬手指向不远处,慈声问道:“丫头,你可是寻他而来?”
“他?”
楚兮兮狐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不远处花海尽头,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负手立于一处青石墓冢前。
男人一头墨黑的长发高束于脑后,发丝垂在身后随风轻扬,背影看着莫名有些萧索。
她情不自禁向男人慢慢走去,听到一阵温润清朗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
“滢儿,今日是你故去的第三年,我仅仅等了你三年,就已经像是耗尽了一生。”
楚兮兮心里一惊,这个声音,竟与张灵止的一模一样!
她心中满是疑惑,继续走近,又听到男人轻声继续:“一千年,你叫我如何等下去?倒不如……”
男人说着,右手一翻,一柄二尺来长、两指见宽的长剑乍现于掌中,剑身通体莹透,隐隐可见金银两条蛟龙交错游弋。
他执剑横于颈上,轻叹一声,声音凄离斐然。
“倒不如我随你去了罢……”
心脏猛地一拧,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攫住,钻心的疼痛瞬间散至四肢百骸,楚兮兮脑子里一阵晕眩,情急之下,伸出手想要阻止男人刎颈的剑势。
老君比她更快,拂尘一扫,一道金光似是化作实体,倏地射向男人提剑的手腕,只听哐当一声,长剑落地,男人猛地转过身来,神色震惊不已。
“老师!”
楚兮兮豁然又是一惊,男人那张霁月清风的脸,堪堪与张灵止别无二致。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定睛一看,那眉眼犹如复刻一般,绝不是错觉。
浑身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干,她趔趄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老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几步走到男人身前,轻叹一声:“道陵啊,我传你三五斩邪雌雄剑,可不是叫你行这自刎之事的。”
他甩手负于身后,宽大的衣袖鼓荡起一阵凛冽风声。
“当年我见你根骨奇佳,又与我颇有仙缘,便亲自教授于你。你修道十余载,已是略见小成,如今却要因着儿女情长自绝生路,岂非我妄授你一番大道?”
男人叹息一声,缓缓跪了下来,目光中的凄迷逐渐退散,反生一片清明。
“徒儿无法忘情,怕是要辜负老师垂爱了。”
老君唤他一声“道陵”,倒让一旁的楚兮兮暮然回忆起之前那个梦来。
她走到他身边,细细端详他清隽的眉眼,看着看着,莫名就红了眼眶,眼里氤氲起薄薄的水雾。
“张灵止……你是张灵止吗?”
可男人却好似看不见也听不见她似的,眼神无波无澜,端端望着不知名的远方,默不作声。
老君看着她摇了摇头,转而继续看向男人,正声开口:“既是修道之人,自当心载万物,岂可于男女之情上矫柔不堪、束手缚脚?你既无法忘情,那我便替你斩了这情根,了了这前缘罢。”
男人倏然一惊,情急而起,本是淡然无澜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老师,不可!”
他话音未落,却见老君拂尘一扫,男人眉心蓝光乍现,一朵拇指大小的花盏渐渐浮了出来,悬停在空中,花朵两层七瓣,互相交错,通体幽蓝,晶莹剔透,散发着绚烂耀眼的光芒。
花盏离开男人眉心的一瞬间,他便两眼一闭,一头栽倒在地,似是晕厥一般,不省人事。
楚兮兮大惊,喊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情急之下想要扶起男人,却被老君一柄拂尘拦在面前,阻了她的行径。
“丫头,他既看不见你,你必碰不着他,莫要枉费心思了。”
楚兮兮转过头,眉心渐渐蹙起,冷声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她顿了一下,指向悬浮于眼前的花盏,又问:“这是什么?怎么会从他脑袋里钻出来?”
老君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你竟不认得这朵花了?”他说着,兀自捋须呢喃:“久经千年,十世轮回,果真是将前世记忆抹消得一干二净了。”
楚兮兮不解:“你什么意思?”
老君伸手一捻,将那朵花托于掌心,朗声笑道:“此花名为‘水潆莲生’,是他的情根,亦是他无法忘却的前缘。”
楚兮兮暗暗一琢磨,恍然大悟,惊怒道:“你,你这是拿走了他的记忆!”她顿了顿,心中顿升一股邪火,横着冷眼,不齿道:“你这老头儿也太过分了吧!随随便便就抹去别人的记忆,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
想到之前梦中,张灵止也是不由分说便想抹去她的记忆,与她就此作别,楚兮兮气不打一出来,指着老君的鼻子愤然怒骂:“臭老头,自以为是,不近人情,没人性!”
老君不以为意,含笑捋须:“老夫行事自有天理定数,却非自以为是,罔顾人情。”
他说完,手掌一握,那朵幽蓝的水潆莲生瞬间消失在其掌心里。
“呸!”楚兮兮一张小脸都气红了。
老君哈哈大笑,也不再搭理她,架起昏迷的男人便腾空而起,往天上飞去。
楚兮兮一愣,仰起头,急声喊道:“臭老头,你要把我们家老张拐到哪儿去啊?!”
老君转头,轻描淡写地俯瞰她一眼,浑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耳膜。
“青城,鹤鸣山。”
楚兮兮张开嘴,话还未出口,老君与张灵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她颓然地叹了口气,低头望向旁边的墓冢。
墓冢以青石堆砌而成,周边杂草修剪得干干净净,墓前一块不规整的青石碑,上面空无一字,看起来萧瑟凄离。
她伸手抚过石碑边缘,脑海里乍然浮现出男人坐在墓前的画面,她看到他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墓碑,经年累月,粗糙的碑棱竟变得光整平滑。
楚兮兮不禁生出一丝怅然,心想着,这墓碑之所以没有字,大抵是因为,他始终狠不下心,将自己爱人的名字刻上去吧。
她忽然回想起张灵止说过的话——
“有些事,我一点经验都没有,自然不知道。”
楚兮兮不禁唏嘘。
张灵止,哦不,张道陵,原来你不是没爱过,你只是忘记了呢。
她靠着石碑缓缓坐了下来,双臂抱着膝,茫然无措地望着眼前纯白一片的铃兰花海。
太阳从峰峦间悄然探出头来,阳光洒在潋滟湖上,映出粼粼夺目的波光。一阵风从湖上拂过,送来一阵阵铃兰清甜的芬芳。
她闭上眼睛,在怡人的熏风中,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