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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闻的禅音 ...

  •   男孩的父亲下葬后,母亲开始带着他各处求医,听从心理医生做各种治疗,吃各种昂贵的药物也没能真正将男孩“治好”,逐渐花光了父亲留下的积蓄;最后只能来到了山上的寺庙,母亲将希望寄托于寺中的大和尚,期望他能将男孩恢复正常。
      母亲让男孩留在寺庙里治病,只说等治好病就接他回家。
      男孩似乎从母亲的眼神中发现了什么,他抿了抿唇,久违的抱了抱母亲,将头靠近母亲耳边,张了张口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张阳虽然没有男孩的“天生神力”,但也从男孩母亲的眼中发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愧疚,无奈还有解脱。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这几种情绪糅杂在一起的时候,那时的他并不像男孩这般隐忍,而是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打了人生中第一场官司。

      男孩开始在寺庙里生活,同其他出家师父和居士一般,上殿做早晚课,并每日洒扫寺院前,怀着一丝侥幸的期待,希望某天早晨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山门前出现。
      张阳似乎不愿看着男孩这般,脑中想着这冗长的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寺庙里的人们对男孩的乖巧独立很是喜爱,纷纷掏出零嘴送给他,并问男孩为什么会到寺庙里生活,这个年纪本应是在学校里读书上学才是。
      男孩看着面前的义工和居士们,没有回答,而是问他们为什么在寺庙里生活。
      有位年轻居士告诉男孩,他因为想出家才来到这里。
      男孩不能理解,便又问他,为什么想要出家?难道在家里不好吗?
      年轻居士笑了笑,摸了摸男孩的头,他说因为在家太痛苦为了解脱才想出家。
      男孩沉寂的眼底一亮,连忙问要怎么样才能出家。

      张阳感受到了男孩晦暗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丝光亮。
      张阳本身没有信仰,就像现代社会的大多数人一样,有利于自身才会去相信,也可以是什么都信,但这也恰恰是没有信仰的表现。
      他并不像有些人把信仰当做依靠,当作事业,甚至还高于一切。对他来说,信仰不过是空虚生活的调味剂,而不是能填饱肚子的主食;只是偶尔给千篇一律的生活增加些仪式感,而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还是习惯于一切都能有实质性确定答案的现代科学。
      但他也不会要求所有人都和他一个想法,基本只要是三观正常的人,都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维习惯,不一定非要去理解,但相对尊重,毕竟大家都第一次活。
      张阳一般不去 “矫正”别人,因为对他而言没有利益的事就是在浪费时间。只有在工作时,他才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同化思想,让一切作为我方的后盾和利剑,而不是敌方的暗箭和□□。
      所以对于出家吃斋念佛,在张阳的观念里不过是传统养生放松的一种方式,对于男孩的“特殊情况”来说又能起到多大的帮助?男孩的母亲把他“抛弃”在寺庙,肯定和管事的通过气,难道吃斋念佛男孩就能恢复“正常”?这不是赤裸裸的封建迷信嘛!

      年轻居士把男孩带到了大和尚的禅房,说师父会回答你所有问题的。
      男孩看着面前头顶发亮身着破旧百纳僧衣的大和尚,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大和尚见状却让男孩坐在自己身边,并递给他一杯刚沏好的热茶。
      男孩手里捧着茶盏,细细抿了一口,下一秒便被苦得皱了眉。
      他将茶杯放在一边,抬头看着大和尚,试图抓住面前的救命稻草,将心中疑惑一一道出。
      男孩有些急切地问大和尚:“怎么样才能出家?”
      面对男孩突如其来的问话,大和尚却不疾不徐地反问男孩:“阿弥陀佛,小施主为何想出家?”
      男孩想起那位居士的话,便答:“因为想要解脱。”
      大和尚听闻男孩如此回答,又问男孩:“为何想要解脱?”
      男孩不假思索地说:“因为在家太痛苦了。”
      大和尚继续斟着茶,问男孩:“小施主为何而痛苦?”
      男孩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因为不能说假话,不能说真话,也不能不说。”
      张阳闻言暗自吃惊,他原本以为男孩如今才十二岁上下,心中煎熬肯定是因为被家人抛弃,没想到他能透过现象看到问题的本质。
      大和尚放下手中茶盏,看着面色纠结的男孩:“那小施主以为何为真,何又为假?”
      男孩也看向大和尚:“我看见的就是真的,没有看见的就是假的。”
      张阳却能理解男孩的话,男孩真正看见身边人的死状本就没有几个,却被众人造谣甩锅诬陷。
      大和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男孩:“那在小施主看见时成真了吗?”
      男孩如实告诉大和尚:“没有。”
      张阳回想男孩看见的时间,虽然没有规律,但都是在事情发生之前,有时说来就来,毫无征兆,但看见的人当时还活着却不会有假。
      大和尚颔首垂眸往茶壶中添水,微笑着问男孩:“既然看见时并未成真,那为何说它是真呢?”
      男孩听大和尚这么说,不由得有点着急,连忙说道:“可是后来真的发生了,和我看见的一样,所以是真的。”
      大和尚将男孩的茶盏中已经微凉的茶水倒掉,又为他斟上一杯新茶,清净平缓地对男孩说:“小施主口中真假并非建立在是否发生,而是取决于是否看见;在并未发生时又如何证明所见真假呢?”
      男孩并不想喝这苦涩的茶水,但单薄的小身板儿此刻却贪恋着茶盏的温暖。
      男孩垂着头,双手捧着茶盏,语气有些无力:“不能证明,所以我不说,可是妈妈想要我说。”
      大和尚见状,伸手在男孩头顶轻轻拍了拍:“真假尚未辨明,如何说?”
      男孩想起了另一个爱拍自己头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情绪有些激动,发颤的嘴角没能兜住划过的泪珠:“在家不能说,又不能不说;不管我怎么做大家都不开心,我想要解脱,想要出家!”
      大和尚看着面前将头垂得更低的男孩,轻叹了一口气:“小施主所受之苦皆因执着于所见事物的真假,而并非在家。”
      男孩闻言抬头,有些不解地望着大和尚。
      张阳也好奇,他生前对于佛教的认知仅限于烧香拜佛封建迷信,向来宣传七情六欲苦海无涯,皈依我佛往生西天,头回听闻有和尚说在家不苦的。
      大和尚并未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又一次询问男孩:“小施主眼中何为解脱?”
      男孩回忆起过往的生活,□□的灼伤早已愈合,但精神上的烙印却时刻都在抽痛,他说出了内心深处的诉求:“什么都不用看见,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想。”
      大和尚闻言,看向男孩:“小施主所言并非出家后的解脱,而更像是死亡。”
      男孩听到大和尚的回答有些意外,反问道:“难道死亡不就是解脱吗?”
      大和尚看着窗外枝头跃动的鸟雀,缓缓开口:“阿弥陀佛,死亡只是暂时的□□消亡,因皮囊不再而物欲消失;根据累世业报投入六道轮回中,不管是生而为人或是为猪狗,为妖魔亦是为鬼神;所见所闻,所受所想皆会产生烦恼。因此尚处于轮回之中就算不得解脱。”
      若是放在生前,张阳听到第一句立马就拍案而起,异议阿里了。可偏偏他如今清楚的记得自己的死亡现场,那种剧痛和绝望。
      他曾经也以为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端,可他现在依旧思维活跃、情绪丰富,摸不到的脸上仿佛狠狠挨了一记大耳光。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虽然是死了,可却并不觉得自己有解脱。
      男孩更为不解,继续问大和尚:“那怎样才算是解脱呢?”
      大和尚颔首垂眸,双手合十答:“阿弥陀佛,贫僧看来,解脱乃脱离六道轮回之苦,深入经藏往生极乐国土,彼时万物皆闻,万世皆观,从而普渡恒河沙数众生脱离苦海。”

      张阳并不曾看过佛经,更不会去听和尚念经,要想理解大和尚的话只能仰仗自己的古文阅读理解能力和多年养成的现代科学思想观。
      恍惚记起还有人将“观音菩萨”称为“观世音”,直译过来的话便是:“观察世间声音”,如果结合大和尚的话,按照张阳现在的理解就是:“能见万世轮回各处细小声音。”
      但不管是怎样的声波,仅凭人的肉眼那肯定是看不见的,更别说还超出了时间空间的限制,难道只是单纯的比喻修辞手法吗?
      张阳尝试用他习惯的形式推测大和尚所表达的意思,或许是说,“解脱”是脱离低纬度的限制,去往高纬度的境界,到时候不用受时间空间的约束的行事,从而影响低纬度的生命?
      张阳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愣,这种事会有可能吗?

      男孩看着合掌的大和尚,往前探了探头,圆眼透亮:“那要如何才能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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