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医依旧没有死成》依痕

4、第四章

　　顾南月最近很悠闲。
　　后宫风平浪静，皇帝也百病不侵，他这几天日日值班，也只是给贵人们请个平安脉，余下时间就可以莳花读书做胭脂了。
　　果然银子在手，事事无忧。
　　他在躺椅里缩成一团晒太阳，脸上遮了块锦帕，闲的昏昏欲睡。
　　“顾太医，顾太医……”
　　又是钱公公，不会又是赏花吧。
　　“钱公公…”他慢悠悠的答腔，话还没出口呢，帕子就被钱公公一把掀了起来。
　　“出大事了，莞贵人晕倒了！”
　　“什么？！”顾南月吓醒了。
　　莞贵人是被气晕的。
　　说来可笑。皇上日前醉酒临幸了一名宫婢，本是常事，报给皇后封个更衣也就罢了，然而皇上却严令各方不许声张，尤其不许让莞贵人知道，因此没有给那宫婢名份。此事本就这样遮掩着过去了，偏偏后宫中人仇视莞贵人已久，于是特意说破此事，还让那名宫婢给莞贵人磕头，莞贵人当场晕倒。
　　这一晕可就闹大了，皇上直接把几名宫妃打入了冷宫，那名宫婢也随之获罪，整个太医院倾巢而动，去给莞贵人看诊。
　　就知道清闲不了几天。
　　顾南月一路小跑进了萃华宫，却发现韩王和太子也在。
　　这，大概就是修罗场吧。
　　不过韩王今日才刚刚进京，就遇上莞贵人晕倒，这个运气也是没得说。
　　顾南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莞贵人入宫前是闻名遐迩的京都名姝，据说三岁便能出口成章，天生诗才非凡，加之容貌清丽脱俗，身姿绰约，故而颇受士子追捧。三年前与韩王在花灯节上相遇，时未出阁的莞贵人蒙着面纱，以一首《青玉案》在诗会中拔得头筹，其中“东风夜放花千树”、“众里寻他千百度”等句子传诵至今，韩王因此一见钟情。之后他们经常在街上相遇，一起买面具、吃宵夜，可惜韩王突然返回封地，二人联络就此中断，直到一年后大选，莞贵人入宫。
　　据钱公公科普，当日韩王已有提亲之心，如今二人于宫中重逢，不知花开花落几层悲。
　　咳咳，最后那句是转引的钱公公原话。
　　总之，莞贵人因为皇上临幸宫婢的事情在生气，皇上看见韩王与她旧情人重聚，心里也不好过。今天一定要小心行事。
　　两位院判请过脉后，顾南月按着顺序上前，十数人小声地讨论病情，讨论来讨论去，掉了一地的书袋，结论就一个，莞贵人有孕了。
　　众人齐刷刷跪下喊万岁，皇帝喜不自胜，激动的把莞贵人揽在怀里，当场封她为莞妃。
　　顾南月悄悄抬头，看见韩王与太子都苍白着一张脸勉强道喜。
　　“后妃有孕，乃国之幸事，皇兄得此喜事，必定有很多话想与莞妃娘娘说，臣弟便先回府，改日再与皇兄闲话家常。”韩王躬身一礼。
　　太子也随之请辞：“皇叔说的是，儿臣也告退了。”
　　皇帝不好阻拦，淡淡说了声“嗯”，莞妃更是低着头，不置一词。
　　毕竟是喜事一桩，太医院也因此得了赏赐，顾南月心里美滋滋的，谢了恩就要退下，却听皇上唤道：“顾南月，你留下。”
　　不会这么倒霉吧。
　　顾南月只好重新跪下，等候皇帝陛下吩咐。
　　“顾南月，朕记得你精于妇科？”
　　这话听着一点也不像是问问题。
　　“回陛下，微臣才疏学浅，妇科一道只是略懂皮毛，远不及院判张大人杏林圣手，也不及郑太医妙手回春……”顾南月还想挣扎一下。
　　“朕只是要你好好照顾莞妃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用不着什么圣手妙手，你记着，莞妃三餐都要你过目，有事更要随叫随到，听懂了吗？”
　　顾南月闭了闭眼，磕头谢恩：“臣领旨，谢皇上、莞妃娘娘信任，微臣一定鞠躬尽瘁，事事留心。”
　　看来他多次为莞妃治伤，已被视为可信任的人了。
　　可是莞妃之前就已是后宫众矢之的，如今有孕，恐怕更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他不过一介太医，之前尚可明哲保身，现今被皇帝亲自指派照顾莞妃，深陷其中，岂不危险重重？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顾南月表示，他真的很想死。
　　鹿苓走下教坛，背后是无尽的鲜血。
　　万千教众跪拜于前，山呼：“恭迎教主，千秋万代，苍澜永固。”
　　他一身玄衣，玉白的脸上沾着血，额间的花纹愈显妖异。他平淡的一抬手，众人随即鸦雀无声，面带恐惧的看着他，等候他的指令。
　　“今日右使叛乱，谋害教主，本座临危受命，继任教主之位，如今贼首伏诛，本座不想多做杀戮，愿意归顺于我的，就放下兵器，若对本座心怀不满的，离开便可，本座绝不追究。”
　　话音落下，数千人齐刷刷放下兵器，表示臣服。
　　鹿苓微微一笑，眼中的杀气渐渐消退，他把手中染血的剑扔在地上，对跪在身侧的人道：“先教主的尸首在里面，快派人去收拾收拾，厚葬了吧。”
　　下属应了句“是”，迅速带人进到教坛中去了。
　　那里血流成河，门缝也慢慢被泅成黑色。
　　一如当年林家的惨状。
　　十二年前，苍澜教主派右使前往林家夺宝，除鹿苓被林氏家主藏于假山中逃过一劫外，林家上下近三十口人全部丧命，鹿苓在假山里呆了整整三天，饥寒交迫却不敢造出丝毫动静，直到一切归于沉寂，他才从假山缝里爬出来，看见遍地鲜血，一向待他如亲子的林氏夫妇死不瞑目，林家也被洗劫一空。
　　他花了两年时间加入苍澜教，又花了十年时间让仇人视他为亲信，从一名普通教众爬到苍澜左使的位置，一呼百应。
　　如今，他终于大仇得报。
　　是时候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鹿苓急匆匆赶往北苑，却发现看守的人都倒在地上，厢房的门开着。
　　他又惊又怒：“人呢？！”
　　地上的人纷纷被水泼醒，懵懂着下跪行礼：“回大人，我们本来看守的好好的，那女人突然说她肚子疼得不得了，要我们开门，右使大人吩咐过不能让她出事，我们就开了门，结果……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鹿苓看着洞开的房门，神色阴晴不定，忽然笑了起来。
　　果然是她会做出的事。
　　这次是他失礼在先，招待不周，等下次，他一定会让她乐不思蜀，再也不离开了。
　　“给我去找，打探她的踪迹回来告诉我，不许动她一分一毫。”
　　新上任的苍澜教主意气风发：“我要亲自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