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医依旧没有死成》依痕

13、第十三章

　　之后的几天，顾千千都是没在府里待太久，就又去找程飞白了。
　　鹿苓搬了张新躺椅到院子里，和顾南月的并排放在一起，又把一个矮桌放在中间，上面摆了三盘瓜子点心，还有一壶茶。
　　顾南月看着有点纳闷，又觉得有趣。等鹿苓把一切都布置好，才开口道：“你这是要和我一起晒太阳？”
　　鹿苓在躺椅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舒服地咧了咧嘴：“嗯，确实舒服，难怪你老在这里窝着不动弹。”
　　顾南月见状，没忍住，“盒盒盒”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窝在躺椅里是个什么样子，可鹿苓身高腿长，躺椅一下子被衬得逼仄又狭小，偏偏椅子上的人还一脸舒适，这场景真的可乐。
　　鹿苓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会，兀自拿着糕点开吃。
　　顾南月见状也不笑了，“这是锦荣斋的点心？竟然拿这么贵的东西当零嘴，哎，你哪来的钱啊？”
　　鹿苓拿起一块儿蜜豆卷在他眼前一晃：“吃不吃？”
　　顾南月看着精致的糕点，果断道：“吃。”
　　秋日的上午略有点凉，可阳光却足够暖和，晒了一会儿，鹿苓就有点热了，在狭小的躺椅里动来动去。
　　“哎，你能不能安静点啊。”顾南月本来在考虑程飞白和皇帝的事，考虑得都要睡着了，却被鹿苓给闹醒了。
　　“你不觉得有点热吗？”鹿苓受不了了，从椅子上坐起来。
　　“我没觉得热啊。”顾南月有点奇怪，可他很快就想通了。自己是因为先天弱症，再加上早年身体亏损，如今虽然经过调理好转了，可依旧畏寒喜暖。而鹿苓身强体健，又有内力护体，寒邪不侵，晒久了太阳自然会嫌热。
　　“这一直躺着也挺无聊的，我们出去走走吧。”
　　“你要人陪就去找顾千千，我可没这个闲——”
　　顾南月突然卡壳。
　　下一秒，他开始急急忙忙的补救：“那个，我，我不是…我知道，那个…”他结巴了半天，最后颓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鹿苓本来被他捅得不轻，见他如此困窘，却笑了起来：“没事，我已经想通了。如今千千爱的是程飞白，我也不会勉强。”
　　前几天他难过的厉害，夜里还要拿香囊出来看看才能入睡，到今日已经好多了。
　　其实事到如今，他也不确定，他爱的，究竟是当年的救命恩人，还是这三年来，梦里那个模糊却温暖的影子。
　　“你真这么想？我是说，你能想通挺好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嘛。”顾南月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发现了，只要鹿苓像刚才那样笑着冲他说话，他脑子就不会转了。
　　鹿苓生的白，太阳在他脸上晒出两朵红云，再这么一笑，真的是色如春晓之花。
　　“那你要不要和我出去转转？我知道玄雀大街上有一家新开的店，你一定会喜欢。”鹿苓看着他的呆样，心情也变好了。
　　等顾南月再回过神来，已经身在往来喧嚣的玄雀街口了。
　　“就是这啦。”鹿苓笑眯眯的，有点得意。
　　“留仙馆？”
　　顾南月一字一顿地读着门匾上的字。
　　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太像是正经地方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鹿苓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走向留仙门。
　　顾南月阻止不及，只得跟着进去。
　　好在留仙馆虽然名字花哨，装潢却很庄重典雅，里面也没有顾南月预想中的淫声艳影，来往的人大多衣着不凡，但却端端正正，身边也没什么不规矩的侍婢。
　　——看起来，好像确实是个正经地方，难道这里不是青楼？那为什么要叫“留仙馆”这种不正经的名字？
　　顾南月在后面嘀嘀咕咕的，鹿苓想假装听不见也不行，他转过身来，脸上挂上一抹奇异的微笑，靠到顾南月的耳边说：“顾太医怎么这么紧张，难道之前没来过这种地方？”
　　顾南月脸“腾”地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我，我当然……”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索性闭上了嘴巴。
　　这鹿苓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留仙馆内极宽敞，分成好些个部门，有叫“生香台”，有叫“莲华阁”，有叫“芳举榭”，处处精巧，看得顾南月眼花缭乱，可鹿苓却不等他细看，拉着他就走进了“聚圣厅”。
　　一排排的药斗，上面写的却不是药名，而是方子：玉枢丹方、神佛妙手散、驻景丹方、血府逐瘀汤……古今名方应有尽有，其中不乏失传的奇方，可谓是医者的福地了。
　　顾南月目不暇接，几乎看得入了迷。
　　“怎么样？我说这里是个好地方吧。”
　　他循声看去，才发现鹿苓离他极近，正冲着他笑。
　　顾南月只好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啊，好地方，好地方。”
　　可是……“这里为什么叫留仙馆？我看这里不止有药材生意，还有熏香一类，何不起个正经名字，也好过让人误会。”
　　顾南月后退一步，怦怦直跳的心脏也安生了。
　　鹿苓见状，眯了眯眼睛，笑道：“这个名字又如何了？留仙馆，取自‘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之意，留仙，自然是为了求长生，你以为是要做什么？”
　　他发现了，这顾南月在面对他时，总显得十分紧张，又奇怪，又好玩。
　　他之前还疑心顾南月早就发现了他的身份，是因为畏惧他魔教教主的声威才表现的如此紧张，可若是如此，怎么不见他阻止千千与他来往呢？反而还出言安慰他的情伤。
　　那……
　　顾南月却想不到这些，他吃惊的长大了嘴巴：“长生？！这里，竟有长生秘药么？”
　　“你想的什么？哪里有什么长生神药，若真有此药，又何苦开这铺子。”
　　鹿苓哑然失笑，转过药柜拉开一屉，“过来看看。”
　　顾南月自觉丢人，乖乖跟过去。
　　拉开的药斗里密密码着一摞半透明的硬块，是松香，还是上品。
　　见他看的认真，鹿苓又拉开旁边几个抽屉，皆是上品草药。
　　“之前的五百两便用这些抵了，此处的药材方子我已买下，你尽可以取用，如今你奉命为程将军疗伤，正该用得上。”
　　顾南月还来不及惊喜，便觉出旁的滋味来。
　　这满屋药斗，如此心血，都不是给他的。
　　鹿苓真是痴情，为了让千千开心，竟这般大费周章，甘愿助情敌疗伤。
　　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笑道：“五百两换这么多东西，是我占了便宜。”说着话，他伸手拿了一块松香、两块血竭，“正好今天要去将军府换药。”
　　回去的路上顾南月有些沉默，鹿苓心里有个念头，也不故意去逗他说话，路过小贩买了根糖葫芦拿在手里。
　　顾南月看在眼里，想的是鹿苓好像并不爱甜，吃点心都喜欢吃不太甜的茯苓糕，这个肯定是买给千千的吧。
　　却不想鹿苓把糖葫芦举到他眼前，问道：“吃不吃？”
　　顾南月一愣，“什么？给我的？”
　　“你不想吃？那我退了去……”
　　“哎，你买都买了，怎么好退回去。”顾南月着急地一把接过，“我吃就是了。”
　　鹿苓把手背到身后，笑眯眯道：“想吃就直说啊，顾太医。”
　　他语气揶揄，顾南月闷头吃糖葫芦，也不接茬，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不复之前的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