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禾灯

75、被抓

　　楼望白安静了一下，然后问：“朝廷是什么？”

　　陆寒阳绝倒，道：“皇家，大内，官府，懂吗？”

　　楼望白道：“不是太懂，这些人跟点春湖有什么关系？黄家是哪个家？”侧了一下头，向赵羽宁道：“你笑什么？”

　　若是唐门中人在场，必要惊悚于赵三公子竟然还会笑，赵羽宁敛容道：“没什么。皇家的意思是皇帝家，皇帝就是本朝本国的天下之主，是所有当官之人的头头。禁军的意思便是专供皇家内部使用的军队。”

　　楼望白道：“这样，但是皇家禁军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陆寒阳蹙眉，道：“点春湖自建教以来，就从未和官府中人有什么关系，禁军忽然来此，那就绝不是有什么好事了。”

　　“准确来说，江湖中人与官府一般都没什么联系。”赵羽宁坦然道，“唐门历代先祖中偶有几个有报国之志，因此入仕当官为当朝军队改良□□，除此之外就再无交集了。虽说自古侠以武犯禁，但只要没闹出什么太大的幺蛾子，朝廷官府也懒得管我们。点春湖有什么东西值得当今皇帝动用禁军来图谋的么？”

　　陆寒阳低头想了想，豁然抬头，与楼望白对视了一眼，同时脱口道：“鸩血！”

　　陆寒阳尚未来得及反应，楼望白身形一晃已在三丈之外，然后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路，又闪了回来，将陆寒阳往肩上一背，道：“三公子，我就不照顾你了。”

　　赵羽宁道：“走，我跟得上。”

　　陆寒阳耳畔都是呼呼的风声，被楼望白背着疾行了一段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伸手指了路，道：“男女授受不清，你倒是不避嫌。”

　　楼望白随口道：“避什么嫌，你不是囝囝的老娘么，都是长辈了。”

　　“……”陆寒阳大怒道，“我还是你嫂子呢！”

　　不久之后，三人已能望见如寻常村落一般的点点灯火。只是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均已是身着黑色布甲的禁军，数量众多，且来回巡逻，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赵羽宁道：“陆温雪这么厉害的人物，他座下那么多厉害的什么护法什么令主，就这么被禁军围了？”

　　陆寒阳道：“点春湖一直留守的人不算多，再厉害也敌不过如此众多的禁军。况且刚才我已与那四名禁军交手，他们虽然算不上一流高手，但也相当难缠了。”

　　楼望白观察了一阵黑压压的禁军，道：“确实如此，我也没把握能突围而出。”想了想道，“那么用毒呢？陆温雪不是最擅长用毒？”

　　赵羽宁道：“禁军既然如此兴师动众，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点春湖的毒，想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克制之法的。”

　　“不过禁军既然没有完全散去，就说明尚未得到他们要的东西。”陆寒阳沉吟道，“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她尚未说完，楼望白便把她放下地，道：“这个情形带不了别人，我先去了。”

　　赵羽宁和陆寒阳都是一愣，不明白他所谓的“先去”是什么意思，便见他几个起落踏上一座低矮的木屋，四周的禁军立刻围拢来，楼望白不知说了什么，便十分合作地被禁军绑了双手，押送走了。

　　赵羽宁：“……”

　　陆寒阳：“……”

　　“他干什么，这招叫自投罗网吗？”

　　陆寒阳与赵羽宁都算得上聪明人，但越是这样的聪明人，越是猜不透楼望白说了什么。事实上他不过是说：“我是此处人蛊的师父。”然后便如愿被押走，并且被绑住手脚扔进了一间不知名的斗室，等站定了定睛一看——

　　楼望白道：“啊，都是熟人。”

　　这间屋子原本不知是谁的卧室，布置得精巧而干净，如今有三个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这三个人楼望白还恰好都认识。

　　陆温雪，黄竹雨，最后一个是萧简。

　　三个人手脚被捆绑的造型跟楼望白一模一样，陆温雪无语了一会儿，道：“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到的克制鸩血的东西，涂得整间屋子都是，我们三个全都动不了。”

　　楼望白动了动手腕，随手挣断了绳索，回忆起在白若岛时萧简逼退陆寒阳的情境，道：“我好像见过，一种黑色的苔藓。”他说着也不去管陆温雪和黄竹雨，径直去将萧简的手脚松了绑，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神柔和，温言道：“囝囝。”

　　萧简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楼望白道：“这孩子是不是傻了。”

　　萧简道：“不是。”

　　楼望白笑道：“只是不认识我了。”

　　萧简想了想，有些抱歉地道：“我觉得你可能曾是我熟悉的，但真的已经没有印象了。”

　　楼望白道：“没有关系，记不记得都没什么妨碍的，没有妨碍的。”他喃喃地重复了几句“没有妨碍的”，伸出去握萧简的手有些微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只觉得一生之中从未有此刻一般的喜悦，端详了他许久，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想了半天，想说什么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若要问什么“你好不好”“有没有哪里难受”“你知道鸩血到底是什么吗”“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又好像没什么必要。

　　萧简明明已经这样活生生的，健康的，好端端的，没有伤口的在他面前，说话的神情也与以前一模一样，并没有因为成为人蛊，或是忘记了他而变成另外的他不认识的人。他要的只是这个，其他的都不重要，这些话，也都没有必要问了。

　　萧简坐在原地，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头。楼望白放下了手，道：“你还能跟我走吗？”

　　萧简道：“对不住，这里四周的气息让我有些不舒服，目前来说，可能不行。”

　　楼望白微笑，低声道：“没关系的。”

　　萧简有些怔怔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珠，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哭了。”

　　楼望白抬手碰了碰眼眶，笑道：“我都没发现。囝囝，你不舒服的话，就不用动了。”他缓缓躺下来，枕在萧简的膝上，低声道：“不用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