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禾灯

62、五蝠

　　萧简比楼望白还早反应过来，原来当年去白若岛的那条船上，被楼望白逼着跳海的那些人竟是来自点春湖。陆温雪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放过他，从那时就派人跟着他了。

　　他也多少想明白了当时就觉得奇怪的事，比如那群黑衣人假如是来自中原名门正派，应当不会等到半夜三更才出手才对，因为正道们对他这个小魔头的态度一向是关起来最好，杀了更好，只有陆温雪派来的人会鬼鬼祟祟还要想办法把他掳走，再比如当时楼望白已经手下留情，但他们被逼跳海时简直跟被逼自杀似的恐慌，是因为他们都来自荒漠，并不会水。

　　萧简一想到这群旱鸭子是如何艰险地从海上回到大漠就忍不住发笑，费了千辛万苦憋住了，楼望白也终于回忆起四年前的船舷是什么，轻描淡写地道：“哦，既然如此，你们回吧。”

　　五蝠十分为难地面面相觑，尽管自知五个人加起来也打不过是很难堪的，但是打都不打就回去更加难堪，于是五人互相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由先前负责说话的那人上前一步，道：“奉命在身不得不为，劳驾再指教一次罢。”

　　“你们的再指教是要五个人一起上的吗？”萧简扬声道，“我……我们这边的楼岛主就一个人指教你们？”

　　那人略有些愁眉苦脸，很认真地思考了半天，道：“我们本就不是楼岛主的对手，再不一起上，就更加打不过了。五蝠临门本是一体，若是分开来讨教，折损了这么一个两个，变成四蝠临门、三蝠临门，也是大大不妙。”

　　萧简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免你们变成四蝠三蝠之忧。”

　　那人喜道：“愿闻其详。”

　　“这个方法，其实适才神枪就已经用过了。”萧简不紧不慢道，“你们还记得当年楼岛主指教你们时的剑招么？如今想出破法了么？如果想出来了，不若使出来看看，让楼岛主再指教指教，若是没想出来，就请回吧。神枪适才也因没有十足把握破去剑招而离开，你们也因此离去，只是步神枪后尘，算不得太丢脸。”

　　他这一番歪理听得不少人都暗中摇头，魔教进攻昆仑剑派来势汹汹，怎可主动将武斗变成“指教”的文斗？这少年多半是跟着吴不灵久了，少见世面又心存仁厚，全不知魔教的妖邪可怕之处。

　　谁知五蝠听完却是满脸喜色，齐声道：“这主意甚好！”

　　殿中众人：“……”

　　严盟主终于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道：“既然楼岛主有伤在身，便先行休息，五位先生既然来了，便由在下来接你们几招。”

　　五蝠又齐声道：“那倒也可以。”

　　严盟主身后的几名随从脸色不渝，被严盟主伸手制止了出言，严盟主挥了挥衣袖，站到场中，神采奕奕，道：“请。”

　　萧简不动声色地退到华山那一堆弟子中去，楼望白果然不久便被谷玄青派人接回了华山弟子中休息。这老道眼睛一转便发现萧简混在人群中，笑道：“这位少侠怎的楼岛主到哪就跟到哪。”

　　萧简正色道：“救命之恩没齿不忘，自然是要结草衔环当牛做马的。”

　　谷玄青微微一笑，他自然看得出萧简的来历绝非“吴不灵弟子”这么简单，与楼望白的关系也绝不仅仅是救命之恩，但萧简看起来确实并非歹人，在这节骨眼上也没什么必要纠结他的真实身份，他这把年纪了，早已恩怨情仇不结于心，便只一笑置之，不再多说。

　　萧简故意道：“严盟主带来的那几个怎么不一起上？”

　　谷玄青知道他明知故问，笑眯眯看着他不说话，谢易已道：“五蝠面对楼岛主时明显的畏缩不前，面对严盟主时却一口应承，自然是觉得对战严盟主有十足的把握。在这种情况下严盟主再凑上几个人一起上，岂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谷玄青道：“诶，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谢易撇了撇嘴，看向场中，五蝠用的功夫不见得多么高深，但他们五人当真是同进同退，所有招式都如一人从五个方向使出来一般，比普通的五人阵法更要高出数倍威力。幸而严盟主倒也未露出败相，连环十招试过五人虚实后，忽地退后数步，出了五人的包围圈。

　　“十虚步。”谷玄青点头道，“据说基本没人逼得严盟主踏出过第七步。”

　　萧简认真回忆了一下，道：“呃，他刚才不是退了八步了吗。”

　　谷玄青叹道：“是啊。”

　　萧简又道：“你们一直叫他严盟主严盟主的，难道他真的是武林盟主吗？”

　　谢易道：“当然不是。当年除魔之时，为了方便调度，大家一同推举了严家老先生当除魔同盟的盟主。严家祖上乃前朝的镇北大将军严辛，后归隐田园，几代家主都德高望重，仗义疏财，因此这个盟主也算众望所归。虽然后来除魔成功，同盟不再，严老先生也已于前年仙逝，但同道们还是尊称严家家主为盟主，便是眼前这位严少英严盟主了。”

　　萧简“哦”了一声，继续看向场中。严少英以刚才同样的步法在场中疾走，五蝠被他牵制着去追，一时场面有几分滑稽。萧简不由得道：“咦……”

　　谢易道：“咦什么？”

　　谷玄青笑道：“你看出来了？”

　　谢易摸不着头脑：“看出什么？”他看向身边一直没发出什么声音的屈楠，困惑道：“你看出来了吗？”

　　屈楠摇头道：“我一向看不出的……”

　　萧简回头看他，朝他笑了笑，解释道：“这五人虽然练的功夫都一样，动作也极其整齐，但毕竟是五个人，无论功力深浅还是耐久能力，都会有少许不同。严盟主以十虚步这等上乘轻功带着他们绕圈子，绕几圈下来，五个人就会被拉出先后距离。”

　　有了先后距离，五蝠的阵型便已被破解，可以逐个击败了。这样浅显的道理已经不需要萧简再细细说明。谢易气闷，他是谷玄青座下天分最高的弟子，如今被一个据说是不会武功的人比下去，多少有些许不快。

　　谷玄青看明白了他的脸色，摇头道：“易儿，习武之人，非得胸怀宽广，才能见得天地。”

　　谢易一凛，心下惭愧，敛容道：“是。”

　　他说罢这个字，严少英并指如刀，出指如电，已点倒了五蝠中的一人。